舒妙没怎么逛过街。
这里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要不是她和这两位大小姐有交情,常常邀请出去喝茶,恐怕冯瑛早就用这事做筏子了。
只是冯瑛惹不起沈霄月。
但要说逛街,舒妙只趁着夜,寥寥几次走过沈相爷到阎府的短短这段路。
看来,雍王是有个白月光的。
舒妙忍不住又往那边看,这回看清了雍王的半张脸。
风流倜傥。
脑子里下意识就和阎月朗比较起来。
那日的阎月朗实在算不上好看。
脸色惨白到发青,头发污糟糟黏在脸上、脖子上,一身黑衣只看得出身量不矮,直到脱了衣服才察觉是个肌肉壮汉。
那雍王脱了衣服是什么样的呢?
脑子里乱七八糟正在填充废料的时候,耳边炸响的叫好声打断了进度。
圆台上不知何时已经用玫瑰椅架了高台,小小的姑娘们一个叠一个,举着椅子的四根腿,把踩在椅子上的小女孩托了起来。
高度正好到三楼。
最上面的小姑娘身子柔软的不像样子,把自己叠成个仙鹤的样子。
单脚指尖支着身子,一只手朝前捏成鹤嘴,另一只手朝后装作鹤翅膀,高高举起的那只脚紧紧勾着,像是鹤尾。
“鹤嘴”衔着一枝带着枝叶的金桃,献给了太后。
“赏!”太后捏着金桃合不拢嘴。
一声接一声的“赏”从楼上传到下面去,再接着是杂耍班的班主磕头高声谢恩。
献桃的小姑娘还维持着鹤的姿态,但仔细瞧,她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就连下面举着椅子腿的四个小女孩也满脸通红,手臂颤抖。
那椅子很重,是实木的。
小姑娘虽然骨瘦如柴,但举着她和椅子的四个姑娘也一样瘦的脸颊凹陷。
出来磕头的班主却腆着个大肚子,穿着严宽得体。
料子虽然不算很好,但比下有余。
显然,温宴希也发觉了这件事。
她微微叹了口气,悄声说:“其实,我一直有打算,想要办个女塾。”
怕舒妙不懂女孰的意思,又解释:“就是私塾,给女孩子们读书的学校。”
见舒妙点头,她才继续说:“可惜我一个人能力不够,别说在外面办私塾,就连温家的女孩,大多都只能学几个字,再多就是《列女传》或《女戒》,除非在启蒙后能尽快展露才华,不然,族里的私塾是不让女孩子再去了的。
“温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别家。”
温宴希颇为感慨。
她自己就是被重男轻女拖累的。
上辈子为了带弟弟,爸妈不惜让她晚了两年才念书。
一进校园就比别人大两岁,可成绩并不见得有多好。
她自己上进,晚上放学还得刷锅刷碗洗衣服,每天都要凌晨才能睡觉。
那样的苦日子仿佛过不到头。
弟弟长大了需要上学,爸妈就不想让她上学了。
可她不想烂在这个家里,她想出去,去看看电视里的世界。
她爸妈倒是拗得过她,却拗不过村支书。
最终还是让她念完了九年义务教育。
拿到县一高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鼓起勇气,给早就和家里决裂了的表姑打了电话。
高中三年,她再也没回过那个家。
她没见过表姑,但表姑的钱总是准时到账,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一个快递包裹。
有衣服,有文具,有电子产品。
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
那是她噩梦里的一束光,驱散了她身后的阴暗。
此时眼前的这些小女孩,和当年的自己没有什么不同。
为了活着,成了活着的机器。
究其一生都在被人当做趁手的工具。
舒妙没想那么多,她没经历过这些。
她只是在想设立女塾这件事。
“倒也不是不可行,但女子读书除了个人意愿,更重要的是家里人的意愿。
“女子不考功名,大多数人就觉得‘才藻非女子事’,觅良婿才是要紧事,倘若不是你得了太后青眼,恐怕小侯爷这婚,你也难退的干净。
“既然如此,不如顺着他们的思路走,开女孰,又不仅仅只开女孰,对外只说能教女红和琴棋书画,附带着,还能教一点诗词歌赋,想必普通人家也愿意把孩子送进来学习。”
温宴希听着忍不住笑开了嘴:“不愧是资本家的女儿啊,你这个思路很对,等霄月回来,我得好好找她商量商量,争取让她投一股!”
舒妙倒是笑的不轻松。
其实这里面的事情要比想象中更繁琐更复杂。
这里不但男女大防,阶级也是格外分明。
士农工商,三教九流。
哪里都不缺可怜的女孩子。
她们可以不介意,让下等的女孩子入学,可其他人愿意吗?
如若不让下等的女孩子入学,岂不是连开女塾的初衷也违背了吗?
看着温宴希跃跃欲试的神情,舒妙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反正事情还早,不是吗?
这一天看了大半晌的杂技绝活,舒妙觉得自己站着都腿疼,可表演的人却还在举着别人,或是在高空跳来跳去。
心里再次感慨了活着的不容易。
温宴希也是双手搭在栏杆上,半倚着圆柱子,两只脚偷偷在裙子的掩护下轮流休息。
再看看太后那边乌泱泱的人,不由得再次感慨,大家闺秀们的教养和耐力就是好。
“估计霄月今天是没空再过来了,不如我们先走吧。”
舒妙提议。
温宴希也跟着望过去。
那群贵妇们原先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看不出一点劳累的痕迹。
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准备随时散场的样子。
“走!”
“走。”
两个人带着自己的丫鬟不动声色的从后门溜出去。
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觉得空气都是自由美好的。
临走前,还是托了绀香会馆的管事给沈霄月留了话。
舒妙家里倒是没有门禁,但温宴希有。
她家马车里下来一个从没见过的老妈妈,一脸的严肃冷漠,直直的看着温宴希。
还隔着马路,舒妙就已经觉得浑身不适了。
温宴希苦笑:“被退了婚始终不好听,姑祖母就叫身边的妈妈跟着,说是要对我更严厉些,这样我未来的夫婿才不会因我退过婚而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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