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韫瑾的眸光往上挪动,朝着祁钰的脑门看去,一片白皙无瑕,方才她就没有使多大的力气,根本就不会受伤,顿时火气就冒了上来。
祁钰见楚韫瑾神情有些不对,怯生生地喊了句,“媳妇儿。”
楚韫瑾别过头,不去看祁钰,也不吭声,随即就要从他的身上爬起来。
祁钰哪里肯,再一次可怜兮兮地喊道,“媳妇儿。”
两次可怜兮兮的呼唤,楚韫瑾确实就心疼了,将头轻轻地靠在祁钰的胸膛之上,嘴里呢喃了句,“阿钰。”
“嗯。”祁钰看不见楚韫瑾的表情,只能随声附和着。
两人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缄口无言。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后,一声咕咕声从楚韫瑾的肚子里传出。
祁钰才抱着楚韫瑾站起身,自顾自出去吩咐青云传膳。
在京郊大营用完了不知是早膳还是午膳后的一餐饭,他们便回了皇宫。
本以为南祁与西楚和亲的圣旨很快就会颁布下来,可是朝臣们一连等了好几日,南祁帝都未有这方面的意思。
太子依旧是我行我素,想上朝便来,不想上朝便不来,朝臣也早已习惯,也不敢多言。
只是朝臣们皆不明所以,府中有女儿且到了适婚年纪的,却尚未有婚配的官员们心中难免开始担忧。
六月初六的那日,祁钰收到来自西楚的回信。
信中却只有短短一句话,钦天监择十月十二入皇陵。
楚韫瑾用力攥紧了宣纸,指尖都泛了白。要想在十月十二顺利到达西楚皇陵,至少要花费一个半月的时间。
他们在八月底就要出发,运送棺木到西楚的路程远、任务重,需好好筹谋一番。
“青山。” 楚韫瑾的声音一落,一道黑色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青山拱手一礼道,“主子,属下在。”
楚韫瑾随即吩咐道,“你去趟武平侯府,通知世子进宫。”
领了命的青山,三息间就消失在太极殿的偏殿内。
祁钰眉头紧锁看着楚韫瑾问道,“瑾儿,其实我们可以同舅父舅母一同回西楚的。”
楚韫瑾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声音中不自觉地激动起来,“可以吗?”
青山来武平侯府请慕楠星进宫,武平侯夫妇听说是要商议将雪倾云的棺木送回西楚的事宜,便跟着慕楠星一起进了宫。
御书房内。
南祁帝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左下座分别是祁钰、武平侯还有慕楠星。
南祁皇后、楚韫瑾和武平侯夫人则是落座在右下方的位置。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众人皆把目光投向南祁帝,等待他作出最后的决断。
只见他神色严峻,眉头紧蹙,似乎这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先前三国联合攻占北陵,如今四国之中还有不少对侵占北陵有微词的百姓,朕建议三国联合发一份公告,向天下人阐明宁亲王府满府被灭的情况,瑾儿也是时候恢复西楚公主的身份了,今后三国便有了和亲互相牵制着,亦能堵住朝中悠悠众口。宁亲王妃回西楚,才不用遮遮掩掩的,也算是对西楚永安侯府的一个交代。”
南祁帝的建议全部都在为楚韫瑾考虑,二年前她不同意楚韫风他们回西楚时,将雪倾云的棺木运走,永安侯府只知道女儿病殁,可是却不知女儿的尸身葬于何处?
楚韫瑾起身走到御书房的中央位置,对着南祁帝就是一跪,双手交叠在一起,将头磕向地面。
楚韫瑾低着头,泪水在眼里打转,却不肯让它落下,“父皇为儿媳考虑至此,儿媳不甚感激,是儿媳自作主张将大嫂葬于南祁的这个错我会认,儿媳回西楚后定向永安侯府请罪。”
南祁帝落在楚韫瑾身上的眸光里皆是心疼,要训斥她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祁钰站起身,往前几步,拽起地上的楚韫瑾,双手抚上她的脸颊,用大拇指不断擦拭着她从眼角涌出的泪水。
武平侯夫妇自然心疼不已,南祁皇后与慕楠星对视了一眼,慕楠星缓缓地站起身,一手放在身后道,一脸深沉地说道,“既如此,待我们接近盛京时,妹妹可先行一步到永安侯府请罪,再到城外相迎。”
南祁皇后扶了扶额,不过是一年多未见这孩子是越发的稳重了,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楚韫瑾瞬间被慕楠星的行为逗笑,噗嗤一声说道,“哥哥是越发的深沉了。”
最后,他们商议择八月二十五前往西楚,只带楚沫,三胞胎留在南祁,继续由南祁皇后照顾。
西楚。
楚韫风已多日未进宫,连早朝都是告假,听说他母后羞辱了东盛长公主,他真是无颜面对他的四弟。
要不是今日四弟宣他入宫,他万万不会踏出别苑一步。
没错,他如今为了躲避后院那些姬妾,不在自己的府邸居住,而是住到了自己在外城的一处私人别苑里。
养心殿内。
楚韫瑜与楚韫驰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自楚韫瑜回来后,楚韫驰整个人都如释重负了许多,原来‘一把手’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承担的责任实在是太多太多。
不过,四哥也是在替他们这些兄弟承担,所以他也暗下决定,今后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四哥,多替四哥分忧。
思索间,楚韫风已踏进养心殿,看着眼神空洞的楚韫驰,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虽西楚皇室没有那么多规矩,但是臣节不可废,俨然躬身一礼道,“参见陛下。”
楚韫瑜摆了摆手说道,“二哥请座。”
楚韫驰这才回过神来,用一种“二哥你何时来的”表情看向楚韫风。
楚韫风落座后,勾唇一笑道,“七弟方才想什么,想得如此入迷?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了吗?”
楚韫驰尴尬一笑,不接楚韫风的调侃道,“二哥,听说你近些时日都住在外城的别苑里?”
楚韫风叹了一口气,也不接楚韫驰的茬,“四弟唤二哥来所谓何事?”
楚韫瑜还想看一下两人的互怼来调剂调剂,谁知两人谁也不愿接谁的话,“哦,想让二哥同曦儿跑一趟南祁,护送大嫂的棺木回来。”
楚韫风一听,方才的垂头丧气烟消云散,忙起身拱手一礼道,“定不辱使命。”
楚韫驰翻了个白眼,答得倒是迅速。
楚韫瑜笑了笑,抬眸间看到一道红色的身影款步而来,身体就很自动地站起来,漫下台阶,抬步往那道红色身影的方向而去。
楚韫瑜拉起盛姝娢的手,言笑晏晏道,“你怎么来了?”
盛姝娢含情脉脉地说道,“想来问问阿瑜,我可否出宫走走?”
楚韫瑜道,“那我去换身衣服,再陪你去。”
盛姝娢转头看向楚韫驰,一脸抱歉地说道,“那就要辛苦七弟了。”
楚韫驰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回道,“不辛苦,不辛苦。”其实,心里早已经泣不成声。
余光瞥见了楚韫风,忙问道,“这是二哥吗?”
楚韫瑜点了点头,盛姝娢一脸和煦地说了声“二哥好”,也算是打了招呼。
楚韫风有些无颜面对盛姝娢,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眼神还是有些躲躲闪闪道,“弟妹好,我母后的事情对不住了。”
太上皇已经下旨将西楚太后禁足在长秋宫,盛姝娢知道他们兄弟感情好,本也不打算再提起此事,免得伤了他们之间的和气。
可楚韫风突然来这么一句,弄得她反倒是有些尴尬了,讪讪地说道,“二哥见外了。”
楚韫瑜回甘泉宫更衣,盛姝娢就在御书房中等候。
盛姝娢也不扭捏,入座后就继续和楚韫风寒暄。
楚韫驰就在一旁静静听着,也不发表言论,因为他们是真的在寒暄,说的话,令他尴尬到都没有多言一句的冲动。
北陵。
在楚韫炘兢兢业业地忙碌两月后,北陵的一切事务都步入正轨。
楚韫炘也开始变得清闲许多,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陪凤昭昭。
凤昭昭的医术有了小小的进展,张院首今日就安排她独自出宫采买药材。
楚韫炘担心她有危险,死活都要跟着。
凤昭昭拗不过他,只能同意。
其实,采买药材并非一件易事,师父虽然早已摸排过燕都的所有药房,知道哪家比较可信,但是师父并没有打算告诉她,是要让她自己去分辨,也算是一种考验。
楚韫炘和凤昭昭跑了燕都最繁华的主街道的几家比较出名的药房,看了几株人参,品相不好,还有几种最普通的祛风散寒的药材,感觉都是以次充好,皆是不满意。
此时,他们正坐在一家茶楼的二楼俯视着燕都的街道。
楚韫炘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凤昭昭的面前说道,“小昭儿,喝杯茶水润润喉。”
凤昭昭低着头,双手捧起茶杯摩挲着,心情甚是不佳,连语气都有些几分无精打采道,“师父交代的任务,今日恐怕是无法完成了。”
楚韫炘起身坐到凤昭昭的身旁,用掌心揉搓着她的头顶哄道,“你师父制定的时间不是三天吗?”
经楚韫炘的提醒,凤昭昭才想起师父指定的期限是三天,顿时看向楚韫炘的眸中淬满深深的笑意,甜甜地叫道,“炘哥哥,你也喝。”
顺手就将自己的茶杯递到楚韫炘的嘴边,楚韫炘也没有嫌弃,就让凤昭昭喂着。
喝了两三口,口口嘴唇都碰到了凤昭昭的小手。
楚韫炘面上装作淡然,实际上内心早已是燥热难耐。
在茶楼休息了片刻,又吃了一点茶点,两人手牵着手又往隔壁的街道去。
楚韫炘浑身不自在,总感觉有人在跟着他们,但是每次一转到什么也没有发现,可他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担心凤昭昭会害怕,也不能同她说。
只能死死拽住凤昭昭,生怕一不小心把她给弄丢了。
天机营隐在暗处保护他们的五名暗卫,早就察觉主子的异样,已经有两人去搜寻可疑人员。
在隔壁的街道,凤昭昭终于买到了几样品质上好的药材,而且还比主街道的价钱便宜许多。
凤昭昭顿时感觉步伐都轻盈了许多,拉着楚韫炘买了许多北陵独有的小吃点心,才心满意足地坐上马车回了皇宫。
一回到皇宫,天机营的暗卫就现身在他们的眼前,楚韫炘便知有情况发生,就借口有政务要忙,将凤昭昭送回太医院,没有再多逗留就离开了。
凤昭昭知道楚韫炘作为北陵王,每日都有忙不完的政事,不会多问,亦从不会耍小家子气缠着楚韫炘。
御书房内。
楚韫炘神色严肃地端坐在龙椅上,听着天机营的暗卫汇报情况。
冷安道,“主子,方才尾随主子的人已经抓获,那两人不堪重用,一审便全都招了,乃是颍川派来寻王妃的,说是要……”说到重点,他抬眸看了楚韫炘一眼。
“要抓王妃回去?”楚韫炘看冷安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儿。
“是。”冷安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楚韫炘一手撑着脸庞,一手摩挲着空气,面上充满了戏谑,“只有两人吗?”
不得不说,楚韫炘是懂得抓问题关键的,冷安哆哆嗦嗦地回道,“属下再去问一下。”
楚韫炘也没有生气,摆摆手让他赶紧下去问,“你让冷夜安排人去颍川看看,本王不想王妃被这些蠢事困扰。”
冷安领了命,慌忙逃离御书房,还好主子没有生气,竟然连重点问题都忘记问。
五日后,东盛、南祁、西楚和北陵皆向各个州府颁布一则公告。
公告里阐明宁亲王府一百零六人命丧梧桐林的真相,还道明武平侯郡主的真实身份,还有宁亲王王妃葬于南祁,择于八月二十八回西楚的概况一一写明。
此则公告在四国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朝廷皆有安排人员假扮百姓,操控舆论的方向。
原先对三国联合侵略北陵,还颇为微词的百姓,在公告与舆论双重加持下,渐渐地就没了声音。
毕竟那是一国王爷,北陵狼子野心,也算是自食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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