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陷入了沉思,他与当今的官家实在谈不上君臣相和!为了抗击金人,他不止一次违抗过圣意!若说嫌隙,那肯定是有的!哪个君王能忍受他这样手握权柄的武将不受控制呢?若是官家信任倚重他,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军中,甚至就在去年他还曾向官家请辞,只是官家不同意罢了。见官家再三挽留,他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官家改变了对金人的态度,这才力主北伐,有了今日这场胜利。如今听了赵士程的话,他又想到,若是官家真的想打仗,要做的第一件事绝对不是重用他,而是换掉丞相啊!他的心沉了又沉……
赵士程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将军,一次胜利,丞相还可以坐的住。若是您真的将金人赶了出去,主和派一定会出手陷害您!因为您赢了就意味着主和派是错的!到时陛下为了颜面一定会推丞相出来,为大宋曾经的软弱背锅。但是,如果您赢不了,就说明主和派是对的,他们的荣华富贵就保住了!”
岳将军目光如炬,定定的看着赵士程:“这些话,你同谁说过?”
赵士程苦笑道:“只跟您一人说过,便是父亲母亲也不知道我的想法……将军我并非是挑拨离间!”
岳将军回道:“这些事,只要肯动脑子,早晚都会想明白看清楚。我知你是担心我,担心岳家,可是士程!”赵士程望向岳将军的眼睛,那里有些湿润了。
岳将军:“可是士程!北伐这件事,总要有人来做!大宋不能全是软骨头!你见过金人怎么虐杀我们大宋子民吗?你知道那些被金人掳走的女子会遭遇什么吗?士程,你说的话都对,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退!我背后是大宋的子民,我若退了,遭殃的是他们!”
赵士程:“可是,我不忍心看着英雄被他们残害!我们明明看破了他们的意图,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岳飞:“若是不坐以待毙,那就只能谋反!可是我从来就没有谋反的心!我们岳家的家训是尽忠报国!我只想做良将!做忠臣!大宋子民已经够苦了,我怎能因为我一个人的性命,因为我们一家人的富贵,就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跟着遭殃呢!”
有两滴泪从赵士程的脸庞划过,重重的砸进他的心里!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这样的……无能为力……
岳飞:“这是一局无解的死棋!怪只怪我生错了时候,没有遇到一位明君。咱们这位官家虽然……哎!但是他也不是昏君,最起码他力挽狂澜,带着大宋子民复了国,如今南地的百姓过得还算安稳。便是北地逃过来的人,也能扎下根来,谋求以后。”
赵士程无力的问道:“那就只能如此了吗?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等着他们向岳家挥起屠刀!”
岳将军:“我与丞相早晚会起冲突,我也知道官家不会向着我。我能做的只有早日收复失地!尽可能拖着时间,让丞相晚些下手。士程,这件事不是你能插手的,就此打住吧!不要再提!”
赵士程仍旧不死心:“伯父,您已经做好了以身报国的准备,那岳家呢?!伯母呢?!那么多的将士呢?你若没了,她们靠谁?!”
岳飞面色沉重,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早晚会将整个岳家拖入泥潭的。他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孩子!他原配早亡,留下二子一女,他常年不在家,三个孩子都是继室李娃辛苦养育大的!后来他和李娃又生了三子一女,军务繁忙,连陪伴家人的时间都没有!家中老幼,包括岳家军中退下去的残兵老将,都靠妻子李娃照顾!为了大宋,他可以从容赴死!可是,他的家人扈从可怎么办呢?!
赵士程又说:“伯父,我知道您的品行,做不出不忠不孝之事!既然明知是死局,也找不到破局的办法,能不能为岳家人留条后路!为大宋留条后路?君不明,我们无力改变。若是大宋以后出了明君,却寻不到如您这样的忠臣良将,那是何等的悲哀!”
岳飞:“士程,我不是迂腐之人,我只是想还大宋子民一个太平盛世,便是身死,我也心甘情愿!我会为家里留一条后路。若是到了那一天,在不拖累你的情况下,伯父能不能拜托你,能不能尽量帮一帮我的家人?”
赵士程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伯父我能帮不上你,已经很难受了!若真到了那一日,我不会袖手旁观!”
岳飞点了点头,叮嘱到:“士程,此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不要惹上杀身之祸!”
赵士程:“您放心!我想通就来了,就连父母都不知我的想法!我不会往外说。”
岳飞听了也好奇:“怎么连你父母都不说?你从前嘴巴可没有这么紧!”
赵士程:“兹事体大!事关岳家生死,父亲母亲毕竟是宗室,要考虑全家人的利益。我不能完全信任。”赵士程害怕!他怕父亲为了保住全家人的性命临阵倒戈。作为一家之主,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岳飞:“士程!伯父谢谢你!若是无事,明日你便回临安吧!”
赵士程忍不住问到:“伯父!值得吗?”
岳飞沉吟了片刻,坚定的说道:“值得!还大宋太平,保万民平安,自然值得!”
赵士程:“无悔?”
岳飞:“为大宋子民以身殉国,无怨无悔!”
赵士程郑重的跪下来,砰砰砰给岳将军磕了三个响头。不再言语,转身出了军帐。
这晚的月亮特别大,星星也格外的亮。往后余生,赵士程时常想起今晚的月亮,想起那道坚毅的声音:“无怨无悔!”
此时的赵士程看着月亮,心里想着:大宋需要有人抛头颅洒热血,同样也需要有人做星火,在暗无天日的时光里,蛰伏起来,等到天亮的时候,才能星火燎原!
坐在军帐中的岳将军,沉思了很久,想为孩子们找条后路。不由得想到师傅,他幼年拜师周侗,是周侗的关门弟子。他有师门师,兄弟也不少,然而在他从军之前,师兄弟尽皆被逼上梁山,时至今日只剩武松一人,且他与武松并未有多深交情。其余的师兄弟全都死了!他有心托孤,却发现原来他已经无人可托付!
可是再难,他也要为家人找条生路!眼前只能先让妻子将留在老家的两个孩子转移出去,天南海北都可去,只是万万不能再留在家中了!银瓶的婚事,若是有妥当的人家,也要定下来了,他能为女儿做的不多,但愿不要牵连到她!长子和次子,已经跟在他身边多年,自己决意只身赴难,今后恐怕不能再教导他们,也要留下一份兵书,让他们自行琢磨!只是这兵书不能直接给他们,为了稳妥,要寻一个妥当的人保管!还有岳家军!若真到了那一日,他要将岳家军打散编入大军中去,不能让将士们受他牵连!至于府里养的伤兵老兵,要同妻子商量一下,有没有可靠的人选,他们愿意低价转让自己的产业,只要有人肯接手,肯善待那些老兵!桩桩件件,考虑到了家人,考虑到了将士,唯独没有考虑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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