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
我看向外面,任命似的对叶师傅和阿婶说:“你们别陪着我熬了,都去睡吧。”
大不了,我再去扒坟搬尸。
阿婶不放心硬是要守在堂屋,叶师傅见她这样,也揉了揉熬红的眼睛,说他暂时不困。
我想说点什么,却喉咙哽咽,只能说我回屋躺会儿。
梦里,一袭白衣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他问我:“要不要嫁给他。“我使劲儿揉揉眼睛想看清楚他一点,却怎么也看不见。
一会儿像是在一座古老的四合院里,一会儿又像是在坟坡上,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外面天色亮起,阿婶已经在院子里扫地了。
我还没完全清醒,就听见我阿婶的声音:“月月你快来。”
我连忙扶着门槛一瘸一拐的跑出去,院子的门框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不像是别人丢掉的东西,阿婶都不敢碰,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她不想多招惹是非。
我弯腰捡起那个盒子,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盒子里是一支古色古香的金簪。
“这是什么?”
看起来年代久远。
“聘礼。”身后传来叶师傅的声音,他昨晚回去睡了会儿,这会儿声音听起来有力多了。
他接过我手中的金簪仔细端详,然后大笑:“成了。”
“这是那位送来的。”他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将簪子拿在手里在看右看:“难怪昨晚这么安静。”
叶师傅看起来比我还兴奋。我疑惑的接过那只金簪,周边的金已经被氧化得呈现出黑色,但是中间镶嵌的那颗玉石却熠熠生辉,手抚上去温润浸凉。
叶师傅已经和我阿婶在商量我陪嫁的事情了,他说,阴婚和阳间的嫁娶是一样的,也讲究彩礼和嫁妆,我们礼数要做到,以免惹人不快,徒增是非。
唯一不同的事,阳间嫁娶是白天,而阴婚则是晚上。
叶师傅说这事儿宜早不宜晚,看了看日子,今天是个黄道吉日,今夜子时就举行婚礼。
我家院门紧闭,叶师傅一整天都在屋里扎纸人,扎好的纸人就让我帮忙搬到院子里放好。
天快擦黑了,我家院子里满满当当站满了红绿相结的纸人,看起来尤为吓人。
这些纸人只有白白的眼眶却没有眼球,我好奇的问为什么。
阿婶说:“纸人是不能点眼睛的,我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能洞察世人,于它们也是一样的。”
“嗯。”叶师傅不置可否:“还容易招惹邪祟上身。”
最后一个纸箱糊好,叶师傅将我陪嫁的纸盒全部整理妥当后,就在门口挂了两盏白灯笼,入夜便要点上,说这是为了给来迎亲的人照个亮,免得他们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我悄悄问叶师傅,他们真的会来迎亲吗?
叶师傅倚在门槛上:“以前听我师傅说,他曾给一个大户人家配过阴婚,结婚那晚对方派了很多人来迎亲,一路敲锣打鼓放炮仗。”
我咽了咽口水:“那……他今天会来迎亲吗?”
叶师傅摇摇头没说话。
“那……那个配给那个大户人家女人最后怎么样了?”
怎么样?
当然是当天晚上就死了,不死怎么能拜堂呢?
叶师傅叹了口气,把他那个一直夹在耳后的烟终于点燃,深吸了一口,炝得他连连咳嗽,看得出来,他不太抽烟。
“陈月,我跟你说过,这事儿有风险,但是唯一的办法。到现在这一刻你没得选,我也是。”他突出的烟雾袅绕:“是死是活,得看对方。”
他招呼我去换衣服上装,院门上的那两盏灯已经被点亮,散发着白悠悠的光,说是上妆,其实就是用红纸把嘴唇染红,脸蛋也染红,大红色的嫁衣,让我看起来更加诡异。
我独自一人坐在床沿上,透过窗看着外面的白灯笼闪着悠悠的光,满院子的纸人忽明忽暗,让我分不清是生还是死。
“时辰到。”
叶师傅扯着嗓子在屋外喊:“新娘子出门了。”
盖头被盖上,我除了能看见自己那双绣花鞋,其他的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院子里我阿婶已经把送嫁的纸人和陪嫁的东西点燃烧了,李仙娘说这些东西会跟着我去夫家。
叶师傅让我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他送我出门。
阿婶不能送我,在屋里哭着叫我,叶师傅叫我不要回头,万一对方以为我不愿意反悔了,这事就麻烦了。
“我有点怕。”我轻声说。
“这祸事能不能躲得过,就看今晚了。”
“我会死吗?”倒不是怕死,要是一刀抹了脖子干干净净没有痛苦也就算了,我怕被折磨,还怕被吓死。
叶师傅没有回答,他大概也不太清楚吧。我便不再说话,与其日后夜夜都要上山去背尸体,不如今晚来个痛快。
“陈月,你别怕。”叶师傅难得柔声说:“他既然答应了这婚事,就说明他愿意救你,那他就不会让你死的,你只管安心度过今晚,明早我来接你。”
“好。”我忽然安心了一点。
“那我今晚要做些什么?”我问。
“顺从他,取悦他。”他的声音很小,像是在避讳着什么,又像是很着急。
他扶着我的手放了下来,再次扶起的时候我感觉到她略显僵硬,隐隐觉得不对劲,这人不是叶师傅,我压着心理的恐惧跟着旁边的人走也不再说话。
耳边只有风呼呼的声音,我低下头看着脚下,月光下,只见我身边有很多人,他们都穿着白色的鞋子,走起路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忽然想起下午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些纸人,也是白色的鞋子。
这些……都是院子里的纸人,我的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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