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机还没到。
但时机总是会来的。
莹观潮忽而一下子拔高了身子,消失在晏天痕的视线之中,晏天痕气沉丹田,心知接下来的一招乃是平沙落雁,禁不住有些忐忑——
平沙落雁,便是持剑者能够消失在空中,让人遍寻不到,再突然之间从某个方位出其不意地一招制敌,招数有些像月隐,但比起承接月隐的星出,攻击目标更为集中,杀伤力也更大。
若是莹观潮用上了他所有修为,晏天痕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但他可以肯定莹观潮即便心中恨极了他,也绝不敢趁着这个机会,要他的性命,最多只不过是让他身受重伤吃些苦头罢了。
莹家只要还在效劳紫帝天都,他晏天痕只要一日是紫帝天都第二顺位继承人,他莹观潮就不敢众目睽睽之下让“意外”发生。
但晏天痕也并未打算去硬接这一招。
他晃了下手腕上的一个雕刻精细的桌子,看到上面倒影的一个面容狰狞已经出现在他后上方的男子,眼眸微微流转,反手抛出了一枚霹雳弹,只听“嘭”地一声,莹观潮发出了惨叫,竟是他猝不及防地被人偷袭,没能躲过去,那霹雳弹当空爆炸,灼了他一脸!
“呵——!”台下的弟子们倒吸口凉气,那霹雳弹爆发的声音震耳欲聋,将人几乎吓破了胆子。
这晏天痕,怎会如此胆大包天?!
台上的先生们也有几个变了脸色,比试也是有底线的,若是杀伤力极大的法宝,决不允许拿出来使用。
单凭方才那霹雳弹的声响,十有八九这霹雳弹是能弄死人的!
“快将他们分开!”摇光剑圣脸色大变,怒道:“简直胡来!”
蔺玄之眯着眼睛看着那迷雾浓重的台面,道:“先等一等,阿痕并非不知规则之人。”
“那可是霹雳弹!”摇光剑圣道。
霹雳弹,顾名思义是能够爆炸的,而且从方才莹观潮那声凄惨的叫声可以推测出,那霹雳弹的段数绝对不低。
这东西大部分情况下是用于战场杀敌之时使用,无论如何,用在同门身上,未免太过分了些。
这些霹雳弹也不知是添加了什么东西,爆炸之后竟是开始散出白烟,这种白烟十分浓稠,饶是视力极好之人,也根本看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隐隐看到两个还在对战的人影。
晏天痕要的便是这么个机会。
他一招“涛海潮生”,让剑意锋利而尖锐地萦绕在抓瞎的莹观潮周身,让他除了失去视觉辅助之外,就连意感都被迷惑困扰,紧接着,他趁着这浓雾未散,再来一招“云海寂灭”,将那些萦绕的剑锋猛然全收,悉数绞上了莹观潮手中的那把青霜。
只听“锵”地一声,短兵相接,待到雾散,只见晏天痕笑盈盈地站在台子一端,右手提着那把奇丑无比的锈剑,左手还提着一把青霜。
“你——”莹观潮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除了身上被缠了些叫不出名字的白色粘稠丝线,并被越缠越紧几乎动弹不得之外,衣服上面还沾染了不少红红绿绿的东西,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晏天痕嬉皮笑脸很是欠揍,道:“莹师兄啊,你修为高于我,年龄也比我大,所以我就只能投机取巧想旁的方法了,不过,师兄的手可是不够稳啊,竟是连自己的剑都拿不出,这可得好好练练了。”
莹观潮脸色青黑一片,沉的都能拧出水了,他咬牙说道:“晏天痕,我们比的是剑,不是法宝。”
晏天痕道:“这可不见得,我报的是杂道比试,而非单纯的剑道比试,这比赛也没说只能用剑,只说若是用剑,就必须带上从藏器阁中拿下的剑而已。”
莹观潮的左手垂在身侧,想要握拳,才发现手已经不受控制,根本握不动。
方才那只锈剑,与他的青霜缠斗的时候,晏天痕不知用了什么招数,竟是让那锈剑顺着青霜爬到了他的手上,在他手腕上用剑背角度刁钻地拍了一下,竟是让他整条胳膊都猛然一麻,连剑都握不住了。
待到他想去捞剑,便已经被晏天痕给抢先一步夺走。
可恶,着实可恶!
莹观潮咬紧牙根,道:“投机取巧,岂是大家所为?晏世子,你身为紫帝天都皇家人,又是第二继承顺位者,你如此做派,可符合你的身份?”
晏天痕勾了勾唇,道:“比试的时候,自然不能看身份,要不然,你若是敢对我刀剑相向,本就是死命一条,何来比试之说?”
莹观潮大概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胡搅蛮缠之人,当即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摇光剑圣禁不住抽了抽嘴角,道:“晏天痕倒是个诡辩行家,若不然让他加入文修学院如何?”
文修学院,乃是万法正宗的一个行文的学院,这当中的弟子一般情况下不太与武道学院弟子来往,他们每日都在修书撰文,记载万法正宗或是缥缈城发生的大事,再或者将那些残缺不全的秘籍,想方设法地补全。
这些弟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善于弈道,口齿伶俐,极为善辩,一个个都像是一本天问知之书一样,而且,他们大多有同一个特点——
他们都是缥缈城的子民。
蔺玄之轻笑摇头,道:“阿痕可不适合去文修学院。”
摇光剑圣道:“为何?”
蔺玄之说:“我还不想文修学院的先生被气到吐血,这些先生,大多都是很脆弱的。”
摇光剑圣:“……”
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还是华容剑仙思虑周全。
晏天痕不按常理出牌,没过多久便有人向这边询问是否合规。
蔺玄之只是淡淡问道:“可有规矩说,不准动用法宝丹药,符箓阵法?”
那位前来询问的弟子有些为难,道:“这倒是并未明确规定,毕竟这些考核弟子之中,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剑修。”
蔺玄之点点头,说:“既然无规定,那也算不得是不合规矩。”
弟子张了张嘴,望着华容剑仙那张摄人心魂又让人只敢远观的容颜,有些恍惚地说道:“可晏师弟动用的法宝,绝非常人能得,这未免太过不公平了。”
蔺玄之道:“这本就是不公平的比试。高届弟子修为大多高于新生,却非要他们相互比试,强弱立可判。更何况,修士斗法,本就不是单凭武器剑招,待到了一定境界,修士便不会轻易出招,斗得东西,将变成法宝、符箓、丹药、阵法等等诸如此类的辅道,运气和背景,也同样是实力的一种。”
弟子始终对蔺玄之心悦诚服,能鼓起勇气询问几句,便已经是顶天了,听到蔺玄之这般温和地解释一通,这位弟子自然是心花怒放,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何来再质询一说?
因此,弟子马上点头,道:“华容剑仙说的极是,当真打起来的时候,谁管你是如何获胜?”
弟子马上跑回去,将此时告知众位等着裁决的同门师兄弟们。
弟子走后,摇光剑圣扫了眼蔺玄之,说:“你倒是护着他。”
蔺玄之微微一笑,说:“我只是讲道理而已。”
天枢剑圣道:“若众人都是如此,那这种考核,就没什么必要了。”
蔺玄之说:“所以,我建议将比试手册的漏洞补全,就从明日开始,比试只能用自己的主修功法,不得随意使用丹符器阵。”
天枢剑圣:“……”
狗男男!
晏天痕胜过了莹观潮。
之后经过检查,他使用的那种所谓“霹雳弹”,只是看着杀伤力极大罢了,实际上并不会伤人,只不过是能够在爆破的时候,分裂出上千条粘腻难解的蚕丝,将敌人束缚住,再挥洒出肉眼难以看穿究竟的迷雾,迷惑视线罢了。
当日成绩便出来,晏天痕获得了甲字级别的成绩,顺利通过了考核。
这也意味着,晏天痕从今往后完全可以接任务、离开宗门了。
晏天痕自然高兴的不行。
当日晚上,晏天痕同顾如玉、祁非情等人,一起趁着万法正宗大考、山门开放的机会,一起前去缥缈城最大的酒楼喝酒。
最大的酒楼中,香脂水粉的味道一律没有,酒楼看起来素雅又低调,只是上面的那些珠翠帘子和无意之中摆放在架子上充当装饰的灵植盆栽,能体现出主人家家底之丰厚。
晏天痕等人原本想要包厢,最终却因为包厢早已满员,而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了隔间。
隔间的一大好处,就是位置绝佳,四处通风,能欣赏外面景致。
晏天痕待到小二一上来,便道:“将你们这里的八宝玲珑鸭、水晶桂花粉、天蚕冻包、紫金流沙、寐鱼一同上来,再加两壶白玉春。”
“好嘞!”小二长得讨喜,笑容乖巧,说:“道爷一看就是会吃的,点的这些都是咱们这儿的招牌菜,这酒也是最好的酒。”
晏天痕有些得意,道:“这是自然,不是我吹,我不管走到哪里,遇到山珍海味,一口便能偿出好坏来。”
“那您可真是厉害啊!”小二又恭维了几句,便吆喝着去报菜了。
小二走后,顾如玉挑着眉梢看着晏天痕,道:“你何时来这里吃过?我记得之前我们只来过这里一次而已,吃的也并非这几样。”
晏天痕笑嘻嘻地说道:“不与你们来,我总可以随着华容剑仙一起来的吧?”
祁非情一拍桌子,道:“你们太过分了,分明这一年里面,宗门都禁止弟子外出,基本上完全封山了,你与华容剑仙偷偷溜出来,竟是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好让我们也出来蹭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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