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任扶摇手持一本残卷,披着外衣坐在孤灯旁边看得入神。
三更时分,一阵微风透窗拂过,灯火跳跃了几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任扶摇抬眸,看到了一个眉宇舒展,神色慵懒之人。
“没想到,你是蔺家四长老。”任扶摇放下残卷,望着来者说道。
蔺留春关上门,站在门口并不往里面走,只是眉眼含笑看着任扶摇,道:“现在你也算是知道了。”
任扶摇说:“所以,蔺叔叔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要事吗?”
蔺留春说:“你与沈家的契约,打算怎么解决?”
任扶摇笑了一笑,道:“这件事情,不劳您操心了,我自己能解决。”
蔺留春走过来,在任扶摇对面自顾自地坐下,看着他说:“这可不行,我答应了你爹娘,要好生照顾你。”
任扶摇眯着眼睛看着他,说:“那蔺叔叔是觉得,我长得像我爹,还是像我娘?”
“都像。”蔺留春说。
任扶摇眸色微深,盯着蔺留春说:“说起来,我倒是要谢谢蔺玄之和晏天痕这几人,原本爷爷打算在百家际会之后,便让我和沈如冰订婚,这次沈家接连受挫,还树敌不少,我与沈如冰的婚事,恐怕要黄了。”
任宗主是个现实的人,绝不会看上一身腥的家族。
蔺留春点点头,道:“沈家的那个孩子,与你并不合适。”
任扶摇玉白色的手指捏着一串猫眼转了转,说:“这个不合适,总会有下一个的。”
蔺留春望着他那张略显阴柔的面容,轻声叹了口气,道:“扶摇,我和你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是我没教好吧。”
任扶摇摇摇头,说:“哪里能算得上是你的错,不过是我痴心妄想罢了。”
蔺留春怔然,说:“我受你爹娘所托,照看你长大,早已把你当成自己的子侄。”
“你照顾我,照顾到床榻之上,我从你这里学的最好的,便是品箫,也不知我爹娘泉下有知,会是什么想法。”任扶摇微微笑着,嘴里却说着惊世骇俗的话。
蔺留春慵懒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抹自厌之色,刚想说些什么,却听任扶摇继续说道:“不过,这的确和你无关,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你下了情蛊,才让你对我有了那份心思,蔺叔叔,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主动来见我了。”
任扶摇垂着眼眸,唇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不知从何时爱上了这个来去如风飘忽不定的男人,但是他却只当他是子侄。
魔入心肠,便是难以自持,任扶摇找了南洲万蛊窟之人,花了大力气弄来了一双情蛊,一个放在蔺留春身上,一个放在自己体内。
蔺留春一觉醒来,迷了神智,又在他的刻意引诱之下,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只是大梦终究是大梦,蔺留春朋友遍天下,他某日和一位蛊师朋友约酒,那位蛊师一看便发现他体内被下了蛊,顿时大怒,废了力气将那只情蛊给取了出来。
颠覆往往在一夕之间。
蔺留春一时间难以接受,和任扶摇大打一场,放了些狠话,自此消失在五洲之内,整整七年了无踪迹,仿佛凭空消失。
“是我错了。”任扶摇低声说:“我做的最错的,便是这件事了。”
蔺留春张了张口,望着任扶摇长长的低垂睫羽,淡声道:“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我原谅你,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
任扶摇笑了笑,说:“那蔺叔叔今日来找我,怕不是来叙旧的吧。”
蔺留春说:“你和沈家的契约……”
“我自己能解决。”任扶摇说:“蔺叔叔不必为我操心。”
蔺留春淡淡道:“七煌圣火和丹涯秘境,本就不属于沈家,你和他们的契约,自然是不做数的。”
不等任扶摇再开口,蔺留春接着说道:“沈家有件事情,做的不够厚道,他们必然不敢让人知道。”
将陆青璃的事情说完,蔺留春拿起杯子润了润嗓子,说:“沈家若是敢逼你,你便拿这个威胁他们,沈家好歹要脸面,他们必然不敢让这个龌龊事,公之于众。”
“好。”任扶摇低声应着。
蔺留春已经多年未见任扶摇,然而他已经习惯关心这个被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便忍不住多看了任扶摇几眼。
任扶摇的容貌,和他的爹娘像极了。
蔺留春总觉得任扶摇变了不少,当初那个总是笑得很甜的少年,如今也已经是一副变了衷肠的模样,看起来心事重重。
是他之过吗?
蔺留春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他还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然而他似乎并没有这个资格来问。
当年的事情,的确是任扶摇做错了,且大错特错,但蔺留春在怒火平息之下,却又觉得任扶摇可怜——从小无父无母,又因为身份高,是天极宗宗主的孙子,所以连朋友都不曾有。
他待他好,却也是因为故人所托而已。
天极宗宗主对他要求甚是严格,蔺留春只记得,任扶摇身上的伤,几乎从未不曾断过,新伤盖旧伤,重重叠叠,往往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扶摇……”蔺留春开口,却被任扶摇打断。
“蔺叔叔,更深露重,也该歇息了。”任扶摇说道。
蔺留春有些错愕,任扶摇这是在赶他离开。
他忽然有些茫然,为什么明明不是他的错,他此时此刻却有种对不住任扶摇的感觉?
经年再见,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竟然连一丝一毫的尴尬也不曾有,但蔺留春却并不感到高兴,恰恰相反,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惆怅。
蔺留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他走之后没多久,便又有一人进了任扶摇的门。
任扶摇抬眸看着那个身着斗篷的人,连忙站起身,恭敬地说道:“宗主。”
来者正是天极宗宗主。
任宗主声音略显苍老,道:“今日沈家找上我,说是七煌圣火,落入了蔺家的丑小子手中,这究竟是何情况?”
任扶摇道:“大概是机缘巧合。”
任宗主冷笑一声,道:“扶摇,你可真是年龄越大便越天真了,七煌圣火认主,怎可能随随便便选人?更何况,我还听说,有一只会喷火的鸟,从那小子怀中飞出来。”
任扶摇面色微微发白,垂眸说道:“是,但晏天痕并不承认那只鸟是他的,况且,孙儿在带他来的路上,用法宝探测之后,也并未发现任何妖兽的踪迹,怕是那只鸟和他并非一路。”
任宗主道:“是否一路,可不好说,现如今当务之急,便是找到那只喷火的鸟,丹涯秘境已经毁灭,那只鸟势必要离开秘境……你对晏天痕的身份,调查了多少?”
从蔺玄之和晏天痕崭露头角时起,任扶摇便已经开始暗中调查两人的背景。
任扶摇说道:“晏天痕是在五岁左右时,被蔺湛带回蔺家。据说蔺湛对他宠溺非常,比对自己亲生儿子还要亲,还将蔺家的所有秘籍,都拿给他随意挑选,只是晏天痕天赋不行,灵根驳杂,因此始终没什么进步。后来不知得了什么际遇,竟然一夜之间开了窍,如今修为等级,在短短几个月内,已经冲至炼气期七重,甚至觉醒了丹火,在炼丹一道上,也颇有天赋。”
“呵。”任宗主说道:“这晏天痕身上,秘密可不少,本尊从不相信,他会是蔺湛随便在路边捡来的流浪儿,对于晏天痕,你要继续查下去。”
任扶摇有些不解,道:“宗主,晏天痕就算有些天赋,也并无太大特别之处,何必深入调查他?”
“你懂什么。”任宗主一甩袖子,道:“晏天痕可是本尊知道的第二个玄阴之体,上界要找的那个天生炉鼎,也同样是玄阴之体,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
任扶摇点点头道:“孙儿知道了。”
任宗主望着任扶摇那张男生女相的脸,被斗篷遮挡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嫌弃表情,不过,这表情任扶摇倒是见不到。
“扶摇,你要知道,只要我们能讨好上界那位主子,离开五洲大陆,很正进入上界,便是指日可待。”任宗主循循善诱,道:“唯有进入上界,才算是真正窥得仙门。”
任扶摇做出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说:“孙儿也同样希望宗主能早日飞升九界。”
任宗主轻蔑地一勾唇,道:“想要查清楚晏天痕的来历,你不妨从蔺留春下手。蔺留春对你父母心中有愧,还曾与你有那种关系,你记得要拿捏好这一点,也好早日完成任务。”
任扶摇被当面提起这等不堪之事,心中难免感到无比难堪,然而他却是早已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点点头,说:“我自会尽力而为。”
任宗主提点完毕,离开之后,任扶摇瘫坐在椅子上面,头疼地按了按眉心,禁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少宗主,当得可真够窝囊。
…………
第二日一早,不少前来天极城参加百家际会的世家,都结束了今年的大比,拿到名牌之后,便自行离开。
不过,临走之前,有不少家族弟子都前来蔺玄之的下榻之处,向他预定自己想要的法宝。
蔺玄之明码标价,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多地接手订单,一来他需要大笔钱财,二来他也需要广泛寻找材料和法宝种类多方面练手。
若是既能练手又能赚钱,还有人上赶着送材料,自然是一箭三雕。
不到一个上午,蔺玄之便收到了近百个订单。
(https://www.duoduoxs.cc/biquge/117_117038/c46793070.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duoduo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duodu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