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不愿事态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啊!可刘建设已经心力交瘁了,矛盾的日益升级,时间的一再紧迫,使得他已经无法控制住场面了。
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孙涛江,这个事情必须得冷处理,决不能警民冲突,眼睁睁看着矛盾朝着不可调和的方向发展。
其实孙涛江有点不愿掺和这个事情了,这就是个马蜂窝,谁捅谁挨蛰!最后落不下一点好,还要惹一身骚。可是自己不出面,还能让谁出面呢?总比警察出面,暴力对抗要好吧?上头是铁了心要推进这个项目,而且有足够的理由来推进这个项目,从大义上来说,上面领导是站得住脚的。
刘建设在这个时候,还能给黄龙镇的乡亲们,留有最大的退路,就已经很不错了!这要是放在别的地区,老百姓这么闹,谁惯你们这些臭毛病?!
思来想去,孙涛江吃过晚饭后,还是带着手底下的几个人,匆匆奔赴了西海岸。
这些渔民也是莽撞,前往西海岸的三条主路,全部被他们拿路障和土堆给挡上了!这要是放在寻常时期,有人敢这么干,估计早就被抓到局子里喝茶了。
孙涛江顶着夜色下了车,周围“呼呼啦啦”几十口子站岗的人,一下子就窜出来,挡住了路口。
“干什么的?哪儿个村的?”领头的是孙涛运的弟弟孙涛发,他叼着烟声音冷峻道。
“还哪儿个村的,我看你小子翅膀硬了!过了几天好日子,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孙涛江当即皱眉训斥道。
一听这声音,孙涛发瞬间就软了一半:“是涛江哥啊,您大晚上不回家,跑这儿干什么?”对方知道孙涛江住在镇上的楼房里,他爸妈也被接到了镇上,除了逢年过节走亲戚,孙涛江一般不来西海岸这边的村里。
孙涛江依旧训斥道:“路权是国家的,任何公民都不得私设路障,你们这么干是违法的!涛发,闹归闹,但要有底线,不能闹到最后,咱有理也变成没理!赶紧把这些路障都撤了,咱西海岸的人不能当孬种!”
“涛江哥,这事儿我说了可不算!再说了,这路障一撤,回头上面的运输车、工程车进来怎么办?那帮狗日的奸的很,他们把咱大部分土地都给骗走了,现在他们可有理由施工,所以决不能放他们的工程队进去!”孙涛发挠着毛躁的头发,直接就把话堵死了。
“那你们以为弄几个土堆,搞几个木头路障,就能阻挡上面的决心吗?别犯蠢,不要等到警察来了,把你们这些霸路的人全抓了,你才知道后悔!”孙涛江瞪着眼训斥道。
“他们敢!”孙涛发当时就怒了,他把手里的烟一摔,一把薅过鱼叉说:“他们在我家里搞污染,他们还有理了?还有王法吗?还有公道吗?我西海岸上千号兄弟,那也不是吃素的!真要是把这事儿闹大了,我们倒要看看谁占理?!”
孙涛江一肚子的道理,可怎奈何秀才遇到兵,有些人他就是完全不听道理的,他骨子里首先就是排斥的!他也只能转换思路说:“涛发,回头跟你哥说,动迁的事情可以再谈,上面说只要西海岸的人能平心静气,条件不是不可以再提。但你们设路障这本身是不对的,没有任何人能剥夺路权!”
“你真是一条好狗!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开始我哥说你被收买了,你成狗腿子了,我们大伙儿还不信。涛江哥怎么能成狗腿子呢?他可是我们黄龙镇的骄傲!现在啊,呵,孙涛江,当狗腿子可没有好下场!”孙涛发一扫刚才的尊敬,已经彻底不愿谈了。
而孙涛江的心,难受地都痉挛了起来,他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一次事件就足以抹杀!可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他现在更在乎的,是家乡兄弟们的安全。跟这样一个正规项目做对抗,吃亏的还是黄龙镇的兄弟们,他们不可能赢的,只会把自己逼上绝路。
所以孙涛江还是挖空心思劝道:“涛发啊,给咱西海岸的兄弟们,争取更多的利益,过上更好的日子,这难道不是最佳的选择吗?现在上面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西海岸的人能坐下来谈,只要愿意谈,上面会给让步,会尽可能地让步!如果西海岸非得死扛、死犟,未来不但没有这些优惠条件,那项目该建还是要建!别把路走窄了,要往宽里看!”
“你滚不滚?!你个数典忘宗的狗东西,你拿着祖宗留下来的地方,去换自己大好的前程,这种话你怎么能说得出口?我念你是西海岸的人,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再废话,老子手里的鱼叉,专扎狗腿子!”孙涛发气血上头,竟然举着鱼叉对向了孙涛江。
一切都是徒劳,如果只是普通的动迁,其实这个事情并不难办,村民聚集起来闹事,无非就是想多讹点补偿款。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可偏偏西海岸动迁这个事情,它牵扯的不仅仅是利益问题。
如果这里只是建楼房、建普通的工厂,这对西海岸来说,反倒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能看到自己的家乡更繁华、更富裕,更是每个西海岸老百姓的梦想,是给祖宗长脸的事。
可这里建的是化工厂,而且又有那么多劣质化工企业的照片,狠狠往村民心里扎了一刀。当矛盾一旦与自己热爱的家乡、亲爱的土地、敬重的祖先缠绕在一起时,问题就会变得极为复杂。人们最原始的本能和骨子里的热血被激发,这样的矛盾几乎难以调和。
那晚孙涛江连跑了三个路口,结果无一例外,他还差点挨了打。尤其去孙涛运把守的路口时,他的后车胎都被孙涛运拿鱼叉给扎了,结果十分狼狈地换了备胎,毫无谈判成果地回了港口。
他尽力了,孙涛江可以自问无愧于心了!该努力地都努力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尽管他心里特别不愿见到,矛盾进一步升级,可事态的发展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那晚,孙涛江望着窗外漆黑的大海,也只能长须短叹,不知道西海岸的人,将来的命运究竟能走向何方?
高原这边也犯起了愁,化工原料涨价,使得整个制造行业都不太好过。不管是高王科技还是高王工业,今年上半年的业务都开始锐减,尤其这个月下来,出货量更是缩水了一半。
高王集团如今把产业核心,都押在了工业口上,建了那么多厂、招聘了那么多工人,这些都是需要成本来养护的。而更令他头疼的是,现在各产业负责人,都提出了裁员的计划,而且首先要裁掉的就是黄龙镇的员工!
他们太没规矩,完全把厂子里的规章制度当空气!大批人员说走就走、说来就来,哪怕厂子是他们自己家开的,也不能这么玩儿吧?而且他们这么一搞,别的员工怎么看?黄龙镇带头破坏规矩,公司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太不像话了!他们都不守规矩,其他人还怎么守规矩?
高原被这些人闹得又上了火,嘴角也鼓出了火疮。可真要把这些人给裁了,那前期的努力就彻底白费了!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去与化工项目作对抗,而这个项目如果不落地,化工原料得不到满足,制造业将会更加难捱。
以叶勋为首的高管,是死活要裁员,而且必须要拿黄龙镇员工开刀。高原只能很窝囊地不说话,持续地保持定力和沉默,这个事情轻易不能下决断,每个环节处理不好,都有可能引发更大的乱子。
他是硬着头皮撑过了下午的会议,然后开车沿着科技园区的马路,到小区商铺街那边的老年活动中心,接黄叔叔上了车。
“你看你这孩子,为什么事上这么大的火?这嘴角都生疮了,待会儿赶紧回家吃点药。”黄国维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心疼地嘱咐说。
“叔,你说他们这么闹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从事农村工作这么多年,还第一次碰见这种事,黄龙镇的渔民,比我们高王庄还野、还难管。”高原开着车惆怅道。
“那能一样吗?你在高王庄有群众基础,你是高王庄土生土长的孩子,带着这种天然的信任,那村民自然听你的!可黄龙镇的人,之所以硬着头皮胡来,是因为你没有这个群众基础,顶多在他们心里算个好老板。”黄国维不紧不慢地摇下车窗,抽着烟笑道。
高原长长舒了口气,许久才开口说:“叔,现在公司高层,都在提议裁掉黄龙镇的员工,一来是公司业绩确实在下滑,二来那些黄龙镇的人,完全无视公司的规章制度……”
黄国维当即抬手打断说:“小原呐,一定要有定力!越是在紧迫的时刻,越要保持自己清醒的头脑、坚定自己的想法。就以目前高王集团的实力,抗上个一两年不成问题,而且我估计,黄龙镇的事不会闹太久。哪怕要亮出裁员这把刀,也得在最合适的时候。”
“叔,什么时候才最合适?”高原疑惑地问。
“其实吧,这个事情最不应该上火的就是你!因为目前所有的有利条件,都在朝着高王集团倾斜。这事情啊,不能光看表面,要往深里看,要反着来看。你听我的没错,这个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更不要去做有违黄龙镇利益的事。隔岸观火、维持好自己的形象和名声,你就能帮县里、帮村企解决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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