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完全失去了自主的权利,在这样一座炫目的房子里,他连方向感都没有了,只能任由唐佩拉着他,在房子里东转西看。
唐佩先带高原越过楼梯间,然后又进了西面一间茶室。她从茶室的小冰箱里掏出两瓶汽水,接着又从茶室的后门出去,来到了北院。
北院全是草坪铺地,再往北越过院墙,是一条景色怡人的小河。这里真的太漂亮了,高原很难想象,如此地一处豪宅,到底要花多少钱啊?
唐佩带他来到遮阳连廊下面的茶桌上,打开汽水给高原推过去,彼此对着坐下来,高原就忙感叹道:“唐佩姐,你家真大、真好!”
“有什么好的?住惯了都一个样。只要你努力上进,将来也会有的。”唐佩喝着汽水笑说。
高原则微微低头,至少在那一刻,像这样奢华的豪宅,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即便自己有了钱,他也不会乱花,他会把多余的钱,投资给村里的乡亲们,哪怕给村里修几条路也好。
高王庄的路太破了,尤其一到夏秋季节,雨水绵绵的时候,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水泥路”,连水带泥,走路都下不去脚。
“哎!想什么呢?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总是莫名地发呆。”唐佩探头看着高原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好的。”高原干笑着说。
“你觉得我妈脾气还行吧?”唐佩眯着大眼睛笑问。
“特好,也没有那种有钱人的架子。尤其阿姨的气质真好,都看不出年龄,长得和你一样漂亮。”高原发自肺腑地说。
唐佩更开心了,没想到这个榆木疙瘩,嘴竟然还挺甜的。她就高兴地望着远处说:“我妈是市文工团的,以前还是唱戏的角儿呢!现在转管理层了,岁数也大了。不过她们单位可闲了,三天两头不用上班,工资还照拿。”
高原羡慕地点头说:“真好,比我妈强多了。我妈在地里干活,手上磨得都是茧子。到了冬天,手还裂口子;去年我在大药房,给她买了药膏,也不知道她抹了没有。我妈腰还不好……”
说着说着,高原的眼睛里,竟不自觉地泛起了泪光。同样都是人,差不多的岁数,人家的母亲就能享福,而自己的妈妈却操劳了一辈子,还不能停下脚步。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离开北海的原因。因为在大高原手底下工作,自己很难有所突破;只有换一个地方,才能安安稳稳地赚钱,顺风顺水地升职。真的不要谈什么理想和宏图大志,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不用终日在地里劳作,这就是目前,高原最大的志向。
唐佩的心,被高原的话语触碰到了,她甚至能感受到高原心里的那股辛酸。
沉默片刻,唐佩才开口说:“刚才你在外面买东西的时候,我和妈妈都聊过了。她让我不要太自以为是,让我学会尊重别人的想法。其实我也没有坏想法,就是觉得刚和你交朋友,咱们相处的也挺好,你突然一走,我蛮舍不得的。”
顿了顿,唐佩又说:“你要是走了,还会和我联系的吧,咱们还是朋友吧?我妈妈说,现在距离都不是问题,天南海北,打电话就能聊天,坐飞机半天就能见面。”
高原赶紧说:“那当然!姐你帮过我,还为我抱不平,我记着呢。如果…如果真的离开了,我也会常和你联系,甚至有时间就来看你。你还说过要去我家做客,我肯定好好招待你。”
唐佩的鼻子有些发酸,真要是谈“离别”,她确实又舍不得了。
虽然母亲说,只要两个人有心,便不会疏远;你越是想抓住一个人,就越是抓不住。朋友也好、恋人也罢,尊重才是最大的爱护,可他万一真再不联系了呢?
但她还是忍着鼻间的酸涩笑说:“那我祝福你啊!你真要工大毕业了,肯定好多企业抢着要。比北海这破地方好,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姐,北海不破,有你在这里,这里就是最好的。”高原深情地说。
“你别说这种话惹我哭好不好?我本来就快憋不住了。”这一下,唐佩真的泛起了泪光。
高原也忍着悲伤说:“等我毕了业,找好了单位,安顿好以后,我就给你打电话,让你去我那里玩儿。我有那么多奖金,我肯定好好招待你。”
唐佩抿着嘴,眼睛看着高原,竟然又一点点笑了起来。她觉得这家伙说话,既实在又暖心,没有那么多花言巧语,连奖金都亮出来了,这是生怕自己不去找他。
于是她叹了口气道:“哪天走想好了吗?”
高原想了一下说:“后天上午走吧,刚好3号厂房忙完了,班组里暂时也没活儿。”
“行,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开车送你去车站。”唐佩忙说。
“不用,坐公交很方便,有直达火车站的班车。”高原推辞道。
“那…那行吧,可到了学校以后,你总得给我报个平安吧?”唐佩又嘱咐道。
“一定!我到了学校就给你回电话。还有啊姐,小心大高原,他那人心很野,而且特别卑鄙。虽然我知道你不怕他,也瞧不上他,但防备一点总没坏处的。”高原有些担忧道。
唐佩笑着抬起手,拿手指点了点高原的额头说:“还知道为我着想,算你有良心。”
他们正聊着,孙怡芳就从茶室走出来,满脸带笑地说:“聊什么呢?还非得躲着我呀!丫头,你爸回来了,赶紧带着小原进来,洗洗手吃饭吧。”
唐佩赶紧起身说:“好,这就过去。”
高原也跟着起身,却又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见唐佩的母亲倒还好,可她爸可是大官啊!跟这样的大领导坐在一起吃饭,这合适吗?
“姐,我…我不是多饿,咱该说的也都说了。我看小区门口就有公交站牌,不行我回厂里吧。”高原手足无措地局促道。
“这都马上吃饭了,你还带了那么多礼品,真要是不留下来就餐,你让我爸妈的面子往哪儿放?还有你放心,我爸比我妈还好说话,他在家里是最没地位的,有时候连刘嫂都能说他两句。”说完,唐佩便推着高原的后背,沿着茶室往餐厅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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