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张献忠不但不重用,反而当众凌辱你,不说我,很多弟兄们也都是为你不平,今日那一巴掌,我宁愿是掴在我的脸上,而不是大哥你的身上啊……”
刘志又拜了一下,哭道。
“住嘴!”听到掌掴两字,孙可望好像又感受到了当时的巨大羞辱,他猛地握住刀柄,狠狠瞪着刘志:“义父教训我,那乃是应该的,你再敢挑拨离间,我一刀宰了你!”
刘志的蜡黄脸满是叹息,忽然,他“呛啷”一声的拔出了腰刀,仍旧跪在地上,倒转刀柄,递给孙可望,目光直望孙可望,坚定说道:“大哥,我一个瘸子,有什么好挑拨的?既如此,就请大哥杀了我吧!”
“恩?”孙可望瞪眼。
“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了。”刘志脸色惨白:“大哥,今日我既然掏心窝子和你说这些话,就已经是斩断了所有的退路,我和张献忠,只能活一个,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如果大哥不愿意救我和营中的兄弟,我也没有可说的,就请大哥立刻杀了我吧,我宁死于大哥的刀下,我也绝不死在张献忠的鞭下!”
说到最后,刘志居然是流出了眼泪,哭的稀里糊涂。
“好啊!”
孙可望没有接刘志的刀,也没有为刘志的眼泪所动,他猛地拔出了自己的腰刀,蹭的一下横在刘志的脖子上,咬牙切齿的瞪眼:“那我就宰了你这个口是心非,挑拨离间之徒!”
虽然心中已经很是意动,但表面上孙可望依然是惊骇和愤怒,眼神里都是杀机。
虽然不比艾能奇刘文秀那样的猛将,但毕竟多年的流贼,孙可望的杀气也是相当足的。
刘志却是不惧,他像是看出了孙可望的意动和“色厉内荏”,泪流满面的回道:“大哥,张献忠糊涂昏庸,已经不配为我献营之主,继续下去,我们必然全军覆没,我这么做,不止是为了自己,更是全营上下的兄弟啊!但是你同意,不需要你动手,我亲自操刀,绝不给张献忠机会……”
听完此话,孙可望心跳的更是厉害了。
---他一直不能下定决心,就是想不出怎么处置张献忠,以张献忠在营中的“声威”,全营上下,怕是没有一个人敢对他出手,但现在,刘志却主动承担了这个任务。
----如果刘志成功了,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就是献营之主,不论继续流窜,还是投降朝廷,都有荣华,即便是失败了,我也可以推的干净,假装不知情,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刘志的身上……
“义父待我等恩重如山,岂可以弑他?营中兄弟,不会放过你的!”孙可望咬牙。
“现在营中兄弟,三分之一为大哥和我的心腹,三分之一旁观,另外三分之一为张献忠的人,只要张献忠一死,群龙无首,他们谁敢和大哥您作对?再者,张献忠喜怒无常,暴虐成性,这些日子,不止是我,很多兄弟都无故遭了他的鞭子,更有人被他斩去手臂,每个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心中里都盼望着大哥你能出头,不然下一个倒霉的可能就是他们呢。大哥,下决心吧,不劳你动手,我就可以替你解决了张献忠,到时我再振臂一呼,大家一定会跟随于你!”刘志说的肯定。
“……闭嘴,我是不会背弃义父的!”
“唉!”
刘志长叹一声,闭上眼睛:“就如此,就请大哥动手吧。”
孙可望却不能动手,他瞪着刘志,眼神里的凶光渐渐褪去,不知不觉,他手中的刀,也已经是慢慢地放了下来。随即长叹一声:“兄弟的意思……我明白,但他毕竟是我们的义父,你走吧,念在你我兄弟的份上,这件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我绝不会和他人说……”
说完,他还刀入鞘。
“义父又如何?张献忠何曾当我们是他儿子?有一日没有了粮食,他毫不犹豫的会烹了我们!”
刘志从怀中取出一把短匕,目光狡诈凶狠:“他不仁,我们又何必义?大哥,我这里有一把吹毛断刃的利器,杀人不费吹灰之力,张献忠今夜一定会喝醉,只要大哥你稍给我配合,割下张献忠的脑袋,解放大家,不费吹灰之力!”
孙可望不说话,但双眼里的野心之火,却渐渐压制不住,开始急速燃烧起来。
连“解放”两字的歧义,都没有听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黑沉沉地树叶之下,两人小声商议,风吹过,不远处的腐叶烂草之中,一条毒蛇被惊动,嗖的一声蹿了出来,随即又不见了踪影。
……
夜晚。
暴躁了一天的张献忠早早就休息了,站在他的大帐外,清楚听到他如雷的鼾声。
孙可望裹着一件破风衣,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山中夜寒,很多人都被冻的瑟瑟发抖,此时正围聚在篝火边取暖,虽然明知道篝火有可能会引来官军,但不点篝火就会被冻死,不得已之下,孙可望还是默许了篝火的存在。
前后巡视了一圈,最后,孙可望来到了张献忠的大帐外,听到帐中那如雷的鼾声之后,他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张献忠果然已经是醉了,军中虽然没有了粮草,但酒袋却还有几个,足够张献忠再大醉一场。
醉的好啊。
孙可望没有进帐,而是温言唤过站在帐前左右的张献忠的四个亲兵,以暗夜寒冷的命令,奖他们到篝火边暖和一会去。
如果是旁人命令,这四个亲兵肯定是不敢离开的,但面对孙可望的命令,他们很乐意的听从了。
孙可望又取出随身的酒袋,一人一口给他们暖身子,四人更是感激,喝完了酒袋之后,四人彻底放松,先是盘坐,继而蜷缩在篝火边睡着了,这么多天,不说流窜逃命的艰难,只说吃糠咽菜,每日不得饱的疲惫,就令他们很难坚持。
……
大约一个时辰后,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营地里篝火渐渐熄灭,鼾声一片。
负责下半夜巡营的刘志这时却是醒了过来,他披了风衣,跨上腰刀,带了金忌九和另外两个亲兵,一瘸一拐往张献忠的大帐而来。
---帐门前没有人,四个亲兵蜷缩在不远处的篝火余烬边,已经是睡着了。
刘志面无表情的环视一圈,向金忌九点点头,然后掀起帘子,带着金忌九轻步进入了张献忠的帐篷中。
随行的两个亲兵则是一左一右守在帐前。
篝火的余光照着他们两人的脸,感觉两人非常紧张,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夜这么冷,他们两人的额头上,居然有细密的汗珠。
远处,有几个人也在黑暗里冒汗,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张献忠的帐篷,当刘志带着金忌九进入之后,站在最前那人,紧张的已经是满脸冷汗,右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刀柄。
正是孙可望。
他今夜的任务就是支开帐前的那四个亲兵,剩下的事,就由刘志处置了。
但是成功,刘志会点起火把以为信号,并叫起众人,宣布张献忠的死讯,斩杀张献忠的死忠,随后跪在他面前,拥他为献营之主----这中间,他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默许就可以,刘志承担最大的风险。在张献忠已死,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应该没有人敢反抗他和刘志,他可以顺利的成为献营之主,而刘志则是献营之副。
这是孙可望和刘志商议好的计划。
不过在孙可望的心中,却有另一个不同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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