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还要看太子和皇帝的父子关系,如果父子生疑,哪怕就是军情司正常履行职务,也有可能会惹得皇帝震怒。
见太子目光望来,骆养性急忙躬身行礼。
比起往日的混乱,今日的早朝四平八稳,倒不是因为言官御史都出京,没人瞎扯淡,而是春试在即,今日的朝议全部都围绕着春试在进行,春试乃是国家选才之大事,早有典范,群臣没什么好争执的,只有进行到最后之时,有人提及秦王田产的分发,认为三边总督孙传庭擅自处置,有越权之嫌,朱慈烺瞟了一眼,心知这一位乃是勋贵们的“喉舌”,又有人站出来弹劾四川巡抚陈文奇,说他每日里和文士聚会,不理川政,但立刻有人跳出来维护陈文奇,说陈文奇勤勉,岂有不理川政之事?
这中间,王之心将一份奏疏呈到了崇祯帝的面前,崇祯帝看完后,脸色登时就阴沉了下来,目光迅速的扫了太子一眼。
朱慈烺知道,那一定是骆养性关于昨晚军情司在京师行动抓人的汇报。
对群臣所奏,崇祯帝没有当场处置,依惯例交给都察御史调查。
早朝结束。
崇祯帝返回乾清宫。
朱慈烺跟着他回转到后面的暖阁。
暖阁门口,东厂王德化、锦衣卫骆养性正在等待,当陛下和太子出现时,紧忙跪下叩拜。
进入暖阁,不等崇祯帝问,朱慈烺就一五一十的将昨晚之事汇报,并说军情紧急,不得不紧急抓捕,事先没有报之父皇,请父皇恕罪,最后将三个建虏奸细的口供,呈到崇祯帝的案前。
“废物!”崇祯帝大怒。
王德化和骆养性立刻跪倒了。
“京师竟然出现了建虏的奸细,盗取京营的鸟铳,你们这两个朕的耳目,究竟是怎么做的?”
王德化和骆养性冷汗淋淋,只是叩头请罪。崇祯帝的愤怒却是无法抑制,将三个建虏奸细的供词甩到他们面前,令他们在一月之内肃清京师的建虏奸细,否则提头来见。
等王德化和骆养性退下之后,崇祯帝的怒气才渐渐平息,目光望向太子:“京营军情司表现的很好,把有功人员报上来,朕要重重赏他们。”
朱慈烺急忙跪下:“儿臣有罪,上一次父皇令儿臣责罚萧汉俊,臣怜他有才,虽然撤了他的职务,但却依然令他在军情司戴罪立功,昨晚建虏奸细正是他发现的。”
崇祯帝却一点都不惊奇,好像早就知道萧汉俊的存在,冷冷道:“朕还以为,你不会和朕说呢?”
“儿臣岂敢……”朱慈烺惶恐。
“你想用,那你就用他吧。”崇祯帝一甩袍袖,转身回案后坐下,开始批阅奏疏,不理跪在地下的太子。
朱慈烺知道,父皇对自己私用萧汉俊是很不满的,但萧汉俊立了功,他又无话可说,只能用甩袖表示心中的不满--崇祯一朝,甚至可以说有明一代,臣子反对皇帝的意见,甚至公开和皇帝对着干的例子,数不胜数,最有名也最惨烈的是嘉靖朝的第一任首辅夏言,因为强烈反对嘉靖皇帝的政策,夏言一次又一次的将皇帝的圣旨顶了回去,最终惹的嘉靖皇帝勃然大怒,不顾一切的也要扳倒夏言,最终夏言成了大明朝两百年来,第一个被下狱论死的首辅。
至于海瑞就更不用说了,奏疏里直接写:“嘉靖(家净)嘉靖(家净),天下人不值陛下久矣!”
崇祯朝的反对,虽然没有嘉靖朝那么激烈,但臣子拖延反对崇祯帝的旨意,甚至在朝堂上和崇祯帝辩论,辩的崇祯帝哑口无言,也是有过的(蒋德璟)。因此,太子将萧汉俊秘密留在军情司,虽有些不妥当,但还谈不上抗旨。
“儿臣告退……”
朱慈烺起身退出。
崇祯帝依然看也不看他。
……
东辑事厂。
后殿。
提督东厂太监王德化焦急的踱步,嘴里嘀咕:“怎么办?怎么办?”
京师出了建虏的奸细,陛下令他和骆养性要在一个月之内清查清楚,一旦失败就拿他们是问。
在崇祯帝身边十几年,王德化对崇祯帝的脾气,再了解不过了,他清楚的知道,崇祯帝最痛恨的两件事,一个是建虏,一个是流贼,但凡是牵涉到这两个的事件,在崇祯帝看来,那些你应该做好,但却没有做好的官员,都是无能,最后一定会被崇祯帝重责。
官员如此,王德化和骆养性也不例外,虽然两人都受崇祯帝的恩宠,深受崇祯帝的信任,但从袁崇焕到杨嗣昌,哪一个不是恩宠之臣?一旦你做不好事情,崇祯帝是绝对不会容情的。
刚才在乾清宫的门口,王德化问骆养性要如何处置??骆养性愁眉苦脸的说,先去军情司把那三个建虏奸细要来,审一审再说,王德化问还没有其他,骆养性摇头,王德化听完就生气---那三个建虏奸细在军情司的严刑拷打之下,早已经没有了人形,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就算用磨盘把他们磨成粉,怕也是磨不出多少东西了,而陛下限定的时间只有一个月,怎么能把希望和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王德化素知骆养性没有大才,只有一点小聪明,听了骆养性的话,对骆养性再不报希望。
他知道,骆养性是指望不上了,他只能靠自己。
东厂和锦衣卫虽然都是皇帝的耳目,但位置和角色却不同,一般来说,锦衣卫管外,东厂管内,同时东厂还有监督锦衣卫的职能。魏忠贤时,东厂和锦衣卫是绑在一起的,统称厂卫,锦衣卫指挥使直接听从东厂提督太监的指挥,那时的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是魏忠贤干儿,但崇祯帝继位,清除了魏忠贤之后,将锦衣卫从东厂的麾下拨了出来,恢复祖制,锦衣卫指挥使不再听从东厂提督太监,而是直接听命于皇帝。也就是说,在崇祯帝面前,骆养性和他王德化是平级,但东厂监督锦衣卫,所以东厂还是比锦衣卫高一点。
虽然地位高,但就人手和实力来说,东厂比锦衣卫差得远,到现在,东厂直属的,能立刻动用的番子,不过百十人,锦衣卫最少也有上千,因此,稽查建虏奸细,非是锦衣卫为主不可。
而这正是王德化的烦恼,他知道,以骆养性的能力,就算是有那三个建虏奸细的供词和提供的一些线索,怕也难在一月之内,将京畿剩余隐藏的建虏奸细清理出来,一旦骆养性失败,那他王德化就要跟着倒霉了。
想到此,王德化愁容更多。
自从莫名其妙的得罪了太子之后,他就被形势推着走,到现在,他和太子的“结”,隐隐然已经被内廷很多人知晓了,而崇祯帝虽然一直都恩宠他,但这种恩宠能持续多久,他却不敢保证,因此他有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尤其今日,崇祯帝下了那道一个月清除建虏奸细的死命令,而骆养性又无法寄予希望之后,他就更是惶恐了。
“干爹……”
一个人影忽然从帷幔后走出来,向他行礼。
初升的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正照在那个人的身上,一身青袍,身材不高,瘦瘦的,眼睛极小,但却又极其有神,原来是小太监李晃。
“晃儿,骆养性那混蛋不成器,你说咱家可怎么办?”王德化问。
李晃静静沉思了一下,拱手:“干爹,骆养性虽然没有大谋,但能力还是有一些的,只要有人鞭策、催促、指挥他,一月之内找出京师的建虏奸细,也并非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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