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暗暗叹息,首辅重臣们都悄悄偷看崇祯帝的脸色,发现崇祯帝阴沉着脸,心情果然并受到影响,一些和太子交好的臣子忍不住在心里轻叹:太子还是太年纪,说话没有仔细斟酌,所说的虽然是至理,但却是抹了父亲的面子啊。
朱慈烺当然知道这些事会惹父亲不高兴,但他还是要说--错误要想改正,就必须先承认,如果承认都不敢承认,又何谈改正?而这些话,只能他这个当儿子的说,如果是其他朝臣谏言,崇祯帝的脸色怕是会更难看。
当然了,另一原因是,朱慈烺清楚的知道,崇祯帝爱犊情深,在不快之后,心里很快就会升起:“我儿睿智,似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皇明后继有人”的欣慰。
与不快相比,欣慰在崇祯帝心中存留的时间会更长。
朱慈烺继续道:“但去年建虏将蒙虏分为了八旗,与蒙虏亲贵联姻,短期看,想要离间他们两者并不是容易的事,也就是说,墙外的这一条狗,我大明暂时是拴不住的,没有预警,建虏大军忽到城下,纵使朝廷花费八十万两巨银,修缮加固密云的四百里长城,怕也是难以做到坚守。”
“更不用说,修缮四百里长城,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而长城边境又是人烟稀少之处,需要从内陆征集民夫,这样的工程绝非一日两日,怕需要两到三年才可以完成,因此儿臣以为,密云长城可以小修缮,但不宜大兴土木,省出来的钱粮应该用在他处。”
听到此,左都御史李邦华出列行礼,声音和缓但却非常有力的说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臣附议,如今民生凋敝,民力匮乏,此时大修密云长城,绝非最佳时机!”
修缮四百里长城,是一个大工程,需要动用数十万的民力,只靠京畿是不行的,非得动用保定,宣化,甚至是山西大同的百姓不可。
大明国力昌盛时,修建长城都是勉强为之,何况现在?
但防虏是大事,如果真能将建虏挡在长城之外,纵使是含齿吞血,大明也得咬牙坚持下来--今日议事,不是朝议,不在文华殿,而是在乾清宫,参与的只有当朝的十几个重臣,没有言官的参合,每一个人说话都是谨慎。这也是李邦华明知道长城耗费人力物力,但却没有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原因,现在有太子领头,而太子的话,句句也都说到他心里,于是他按捺不住,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御座上的崇祯帝皱着眉头,不置可否。
见太子反对,提出次议的兵部侍郎张凤翔略有惶恐,向朱慈烺行礼:“殿下所说,臣亦是赞同,只是密云长城如果不修缮加固,要想成功守卫,非得如去年一样,京营将士全部开拔到墻子岭古北口,据关死守。建虏去年入塞吃了没有火器的亏,下次如果再入塞,一定会携带更多的火器,到时如果关口不坚固,抵挡不住炮火,即便是精武营,怕也是难以守御,一旦密云长城被突破,建虏兵峰就会直抵京师城下。因此,密云长城,非修不可啊。”
听到此,有赞同的朝臣微微点头。
朱慈烺也点头,肃然道:“少司马所提并无不当,只是要想将密云长城修成铜墙铁壁,非一日之功,所耗钱粮,也不是朝廷能够支撑的,最重要,就算是将密云长城修成了铜墙铁壁,但其他地方漏洞百出,怕也是难以阻挡建虏的入塞,另外,我大明现在内忧外患,钱粮得用在刀刃上,一厘一钱也不能浪费。因此学生才以为,花费巨银修缮密云长城未必是上策。”
张凤翔脸色一喜,随即又是一疑,试探的问道:“殿下此说,莫非是有上策了?”
张凤翔是老官吏,在兵部多年,为了长城防御,他绞尽脑汁,想了无尽的对策,最后依然认为,固守蓟州防线,修缮密云长城是应对建虏入塞的最佳办法,即便明知道修缮长城需要巨大的人力和物力,朝廷怕是承担不起,但他却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听太子殿下话中的意思,好像是有其他良策,他忍不住一喜,但随即又是疑--太子殿下,真能想出其他的高招吗?
朱慈烺摇头:“不敢,只是有一个粗浅的想法,说出来和诸位先生共同探讨。”
说到这,目光看向御座上的崇祯帝,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去年建虏入塞吃了大亏,以建虏上下和虏酋黄太吉的脾气,今冬有五成的机会还会入塞,以血前耻。加之我大明关闭了边贸,建虏和蒙古各部无法从我大明获取粮米盐巴药材等一系列的必需物资,为活命,他们只能入塞,两者加在一起,建虏今冬大举入塞的可能性超过八成,其兵马一定会比今年更多更猛,因此朝廷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何为最坏?”崇祯帝说话了,他在位十七年了,最怕听到的两字就是“最坏”。
朱慈烺微微提高声调:“现在已经是二月中旬,就算朝廷有足够的钱粮,下定决心大修密云长城,但各地官府召集动员民夫,需要一定的时间,等到正式修建开始,怕已经是夏季了,但建虏秋后就会入塞,时间上是来不及的,因此,朝廷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蓟州防线和密云长城的防守上,需在加强这两地防守的同时,建立第二、第三道防线,那一来,纵使密云长城有所差池,建虏破关入塞,我大明依然可以将他们阻挡住,令他们不能重演崇祯十二年,从古北口破关之后,顺着运河一路南下,一直攻到济南府,掳掠我大明百姓无数,鲁王叔遇害的惨剧。”
“何为第二,第三道?”崇祯帝急切的问。
“以京师为核心,通州,三河,香河为臂膀,天津为飞翼,加强这四地的防务,将建虏阻挡在京畿地区。此为二道防线。”
“第三道呢?”崇祯帝问。
“以水陆要冲的河间府为核心,保定沧州为左右两翼,山东为后援,两府三州二十八县,城城死守,其中河间府是重中之重,绝不能让建虏跨过河间府,进入山东和南直隶,此乃是我大明防守的底线,也是死线,拼尽所有,也必须守住!如此,可保我大明无碍。”朱慈烺道。
听到此,殿中群臣脸色都微微一变--华夏王朝的防御历来讲究的都是御敌于境外,朝廷但是有钱,都要砸到长城和辽东,以免京畿震动,被建虏的兵锋所指,太子现在倒好,言里言外的意思,到是要将京师当长城用了,而太子要保卫的,居然是山东和南直隶!
另外,河间府(现沧州河间县)距离京师五百里,照太子所说,难道是要将这五百里全部都变成战场吗?
太子会不会是太慎重了?
我大明去年已经打退了一次建虏的入塞,难道今年就不行吗?太子不是要了两个盐场,说今年军饷多出一百万两,要再招募三到四万名勇士呢?有这么多的将士,我大明难道还会重演崇祯十二年的悲剧,被建虏入塞杀到山东吗?
不止群臣,吴甡也是这么想的,也因此,他对太子的计划有所疑虑,一直默默不吱声。
“以上地区和城池,今年唯一的任务就是修城和招募社兵乡勇,除了各地自筹,向百姓说明建虏入塞的危险,号召士绅富商募捐之外,朝廷也需要下拨足够的银两进行支援,兵部派人到各地各城巡视,指导他们修缮加固城墙和操练乡勇,此举不但可以赈济乡民,为那些没有生计的乡民找一条活路,又因为是本乡本土,不必远行,朝廷诏令下达之时,各地立刻就可以执行,六到七个月的时间,将足以将各地城池整饬一新,新募乡勇能有一定的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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