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也都是吃惊,如果小袁营里官军,那战力恐怕就完全不同了。
事到如今,李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将下午他试图劝降朱成炬,结果被擒获,然后见到前商丘知县梁以樟和侯恂的二公子侯方域的事情讲诉了一遍。
“梁以樟?他还活着?”
不等李岩说完,牛金星就吃惊。
刘宗敏用力抓着椅子的扶手,大骂道:“狗官!”
李自成脸色沉沉,他算是彻底明白,小袁营为什么会突然叛变了,原来是早就和官府勾结上了。然后又有点微怒,下午的事情,李岩为什么现在才说?
牛金星沉思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道:“就算梁以樟在小袁营,也并不能说明其营中有官军,中牟在我后方,从中牟、尉氏、新郑,这一片的区域一直都在我闯营的控制之中,若有官军兵马经过,我军岂能不知?对了,这本就是李公子您的职责,李公子您可没有这方面的任何报告……”
略带讥笑的看向李岩。
李岩点头,坦然承认道:“我事先确实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情报,也没有发现官军的踪迹,不过这并不能证明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像朱家太子的官军悄悄潜过通许县一样,事先和事中,我也没有收到任何的情报。”
“哦,这样啊……”牛金星轻轻哦了一声,恍然中带着一些轻蔑。
李岩不理会他对自己失职的嘲讽,向李自成拱手:“闯帅,探查情报,属下有重大的失误,属下不会,也不能逃避责任,但属下坚持认为,东守西攻胜机渺茫。我闯营唯一的胜机在东攻!”
李自成沉思着没有说话,椅子里的刘宗敏却强撑着坐直了身子,沙哑着问:“胜机在哪?”
“在勇气,在决战之心!”
李岩的声音忽然激昂了起来:“昔日,秦军势大,各路诸侯不敢进军,项羽却力排众议,独自率领楚军渡过漳河。炊具砸破,战船凿沉,士兵只带三天的粮食,以示此战无还心。在项羽激励下,楚军九战九胜,大败四十万秦军,靠的就是有死无生,拼死杀敌的勇气!现在我义军的处境比当年的项羽更加险峻,对面的官军却没有四十万,不过区区地七万,和我闯营兵力大致相同,我闯营又有何惧怕?”
“我义军不怕败,败了还可以再重起,朱家太子却怕死了,他苦心经营,整顿京营,好不容易才凑了这么一点的兵马,一旦败了,立刻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兵败开封,丢失中原的责任,即便他是朱家太子,恐怕也是担当不起来的。到时,那些反对他出京的大臣、被他整饬过的勋贵,必然会群起攻之。更不用说松锦大败,关外的建虏虎视眈眈,他要考虑的、面对的,比我义军要多的多,只要我义军表现出强大的战力和决死的勇气,朱家太子必然会退军!”
太子朱慈烺曾经在给李岩的信中提到过大明的心腹之患乃是关外的建虏,李岩身为汉家子弟,应该御敌于外,而不是兄弟阋墙。由此李岩知道太子最担心的是关外的建虏。
“再者,京营之兵都是新兵,最倚仗的就是火器,我义军可多使用盾牌,或者利用咱们老营的马车,上立门板或者伐木成排,改造成盾车,用以遮挡官军的鸟铳,三到四人推行,将士们藏身其后,如此,官军的鸟铳就失去了威力,待到两军阵前交锋,我军奋勇而进,必可击败官军!”
李岩声音清楚而有力,闯营众将听的连连点头,原本低沉的心情渐渐被鼓动了起来,刘宗敏更是猛拍扶手,大声的叫好,于是更多人赞同明天和朱家太子决战,而不是东守西攻。
于是李自成下达命令,明日和官军决战。
众将散去,急急去准备。刘宗敏也被抬走。
帐中只剩下李自成和牛金星两人。
李自成独眼无情:“你以为如何?”
牛金星躬身拱手:“李公子见识高明,全力猛攻的确是是额闯营唯一的生路,不过有一点属下不赞成。李公子说,我闯营不怕败,狗太子才怕败,这一点怕有商榷之处,如果是四方野战,闯营当然不怕败,败了可以跑,跑了可以卷土重来,这事闯营也不是做过一次两次了。但今日不行,前有壕沟,后有追兵,一点退路都没有,一旦败了,闯营可就全军覆没,这些老兄弟恐怕就要到阴曹地府里面去相见了……”
一边说,一边观察李自成的眼角,见李自成面无表情,心知说中了李自成的心思,于是继续道:“所以,还是要备一条退路,以防万一。李公子说了项羽的破釜沉舟,但却不知道,项羽在渡过漳河、破釜沉舟的同时,却令范增在下游悄悄修建了一座桥梁,就算是巨鹿败了,他项羽也有退路……”
李自成不说话,但心中却已经有了定夺。
……
清晨。
东方刚刚现出鱼肚白,朱慈烺就醒了,他睡了连一个时辰都不到,大战在即,他心情沉重又忐忑,根本无法入睡。披衣而起,坐在灯下,看中牟地形图,又看梁以樟刚刚送来的一封密信,思索着天亮之后的作战计划。
脚步急响,好像有人到了账外,但却被田守信打发走了。
“是谁?”朱慈烺道。
“董朝甫派探哨来报,说流贼正在砍伐其营寨周边的树木……”田守信回答。
“哦。”
朱慈烺心中一动,抓了放在桌上的千里镜,长身而起,箭步出了营帐。
“殿下,你刚睡了一个时辰……甲胄,唐亮,快把殿下的甲胄取来~~”田守信劝不住,只能抱了一件披风,急急追上来。
站在营门的箭楼之上,披着风衣,迎着晨风,朱慈烺举着千里镜向流贼大营所在的方向望去。
但太远了,天色也还没有亮,除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再也看不到其他。
朱慈烺放下千里镜,思索流贼砍伐树木的用意,是构建工事呢,还是想要制作桥梁,直接铺架在壕沟之上,以便通过壕沟呢?不过方圆几十里之内并没有多少树木,中原久旱,饥民们吃草根树皮,很多树木被剥去树皮,早早地就枯死了,流贼就算是十万人马一起出动,一夜之间也砍伐不到多少的树木。
所以,朱慈烺不担心流贼砍树架桥,只担心流贼会有其他的用意。
“殿下。”
身后脚步声响,却是兵部右侍郎吴甡来了,连夜的急行军,连朱慈烺这样的年轻人都有点顶不住,吴甡却始终精力充沛,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快要六十岁的老头。
田守信伸出右手,将吴甡扶上来。
吴甡远望对面的流贼大营,肃然道:“看来闯贼知道我军的大炮快要到了,连天亮都等不得,就急于想要进攻了。”
现在跟随大军主力的只有十门青铜小炮和不到二十门的轻型佛郎机炮,神机营大部分的装备和火炮都还远远地落在后面,时间推移的越长,官军大炮到达的就越多,流贼军力本已经没有多少优势,如果再有大炮相助,就更不是官军的对手了。
这一点,闯营上下每一个人都明白,所以他们一刻也不能等。
“先生昨晚说,闯贼今晨会东攻,看起来真是如此。”朱慈烺道。
“东攻是闯贼的垂死一搏,战略上不足为虑,但战术我军还是要小心应对,毕竟闯营仍有七八万的人马,实力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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