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闻笙一早上班,就接到通知,法务部已经核对好了清州酒家的合同,可以联系对方签约了。
回到办公室,闻笙立马打电话给宋毓恩,宋毓恩很快接了起来,“嫂子——”
闻笙愣了愣,但很快笑吟吟说,“小宋总,上午好。”
宋毓恩也不傻,连忙改口,“闻小姐,你好。”
“法务说合同已经和你们那边对好了,今天有空吗?我给你送合同,咱们顺便把签了?”
“好啊,我在澜台,你到了后会有人带你上顶层。”宋毓恩很是客气,“我准备好你喜欢的饮料等你。”
闻笙没多想,拿了合同装进手提袋里,出发去澜台会所。
澜台她是来过的,晓得这是宋家的产业之一,去清州尽调之前,她和宋毓恩曾在这里见面过。。
到了澜台后,果真有人带闻笙上了顶层,说宋毓恩在露天泳池游泳。
那人把闻笙带到游泳池门口后就走了,闻笙叫都叫不住。
而后,闻笙踩着高跟鞋往里走,一边喊着,“小宋总?”
然而没人应答,只有水花滑动的声音,有人在里头游泳。
“小宋总?”闻笙接着往里走。
可到了里头后,发现偌大的泳池里空无一人,倒是水面上有荡漾的水花,说明方才这里是有人的。
奇怪了,宋毓恩既然约她到这里,又怎么会没人?
“小宋总?”
闻笙又喊了一句。
这时,一道漆黑的、迅捷的身影迅速从泳池边的花丛里蹿出来,直愣愣地扑向闻笙。
是一直身形健硕的缅因猫,通体毛色水润光泽,养的极好,看起来像一只老虎。
面对庞然大物,闻笙压根儿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扑腾进了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她不会水,突然掉进了泳池中,凭着本能扑腾,无边的恐惧如潮水袭来,将她紧紧包裹。
咕隆咕隆的水在耳边响起,带来一段闻笙尘封许久的回忆。
那时候她还小,不过十来岁。
狭窄的厨房里,小闻笙打开燃气灶给自己煮面,小心翼翼地磕一只鸡蛋,这时候,一股强劲的风从窗户吹进来,不知怎地,竟然窜动火花一下子点燃了窗帘,火苗疯狂窜动,越来越猛。她快速拿着水瓢,从水缸里端了水去泼——总算是泼灭了。
这时候,一个女人走进厨房,看到满地的水渍和漆黑的、未烧毁的窗帘,脸色骤变。
年幼的闻笙端着水瓢,胆怯地看着高大的女人狰狞的面孔。这张脸有两幅面孔,一副慈眉善目,一副狰狞可怖。自然,慈眉善目的时候,都是父亲闻亭书在家的时候。
下一秒,女人一巴掌扇下来,打得她双耳轰鸣,她朦胧听见女人问她为什么要点火?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是不是想害死她?是不是想毁了这个家?为什么这么不听话要惹她生气?都是她这么不懂事不听话她妈妈才跟人跑了不要她!一个赔钱货不好好找个地方死一死竟然天天找事情惹她生气!
豆大的眼泪从稚嫩的脸庞上滑落。
见她哭,女人抓起她的衣领,直接把她脑袋摁在水缸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像现在一样。
那时候的闻笙也像现在一样,拼命地扑腾、挣扎,想要从四面八方淹没的水里挣脱出来。
可最终,她是被女人拎起来的。
女人将她扔在地上,问她知不知道错了?是不是想等父亲回来告状?哭什么哭?闭嘴!再哭就给你淹死!
她蜷缩在肮脏的地上,瑟瑟发抖,水渍浸湿了头发,狼狈地贴在瘦弱的脸颊上,只一双空灵的眼睛恐惧地看着女人。
也正因此,自那以后,闻笙不学游泳,也不敢开燃气灶做饭——她开始对燃气灶之类的一切能产生火花的东西感到恐惧,对燃气的气味敏感并且恶心。
这也是她为什么在家从不开火的原因。
可这些秘密,没人知道。
包括祝清嘉。
就在闻笙以为自己要死掉,彻底放弃挣扎的时候,她忽然被一双健硕有力的手抱住——揽入怀中,向上游去。
闻笙睁开眼时,恰好被抱出水面,她有些头晕发力,眼皮有些睁不开——但她还是看清楚了抱着她的人的一截下巴。
“阿砚——”
声音哽咽又委屈可怜。
话音刚落,闻笙晕了过去。
傅砚临抱着人上岸,先将她放在沙滩椅上,挤出吞进去的水,然后给她做人工呼吸。
闻笙呛了两口水出来,呼吸恢复正常,但人晕了过去,是惊吓过度导致的。
傅砚临回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听风,恨不得给它从楼顶扔出去。
而听风只是吐了吐粉嫩的舌头,慵懒地看着傅砚临,全然不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傅砚临愤怒不已地走向听风,今天他不把这只臭猫从顶楼扔下去他就不姓傅!
这时,宋毓恩风风火火闯进来,连忙护住听风,悻悻地看着傅砚临,“砚哥,你不能虐待小动物——这是你大侄儿!”
“你最好给我闭嘴。”傅砚临咬牙切齿。
他刚才检查了下,还好闻笙身上没有抓伤,否则……他把这只大蠢猫大卸八块也不能解恨!
“砚哥,我这不是好心么?嫂子来找我签合同,我想你肯定想见她呀,就叫人带来泳池,嫂子现在不是生你气么?我寻思着你出卖点色相,让嫂子看到你的美男出浴图和壁垒分明的八块腹肌,指不定就色欲熏心原谅你了——看在我一片苦心的份上,饶了我儿子吧!”
“他年纪小不懂事,还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感,只是犯了全天下男猫都会犯的错,见到美女忍不住扑上去求亲亲——都是男人,你体谅体谅。”
宋毓恩说完,不顾傅砚临脸色漆黑,抱起听风就走。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傅老狗生气起来自己都打,跟别说他的傻儿子了。
可听风被他养的胖乎乎,有四五十斤,不是轻易就能抱起来的。
尤其是它还舔着舌头不肯走,盯着傅砚临和闻笙表示自己也想留下来一起玩。
宋毓恩一巴掌拍在它猫脑袋上,怒斥道,“再不走傅老狗今晚要吃猫肉了!你忍心你爹我中年丧子?蠢蛋!”
傅砚临看着宋毓恩搂着大猫落荒而逃的样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惆怅。
无奈之下,他用浴巾裹着闻笙,将她抱着去了他的专属客房。
澜台顶层是宋毓恩留出来给兄弟几个玩儿的,每人都有一间客房,但这些天傅砚临一直住在这里,俨然将此处当家了。
他把闻笙放在床上后,替她脱下湿掉的衣服,擦干身上的水渍和头发,这才打电话给秘书准备一套女士的居家服。
秘书问尺码。
傅砚临回头看着床上昏睡的闻笙,轻声说出来。
他耳边乍然回想起闻笙晕过去之前那句软糯糯又委屈巴巴的“阿砚”。
那一瞬间,傅砚临心都化了。
曾经,他多少次梦寐以求闻笙能够记得他的名字。
傅砚临不由自主地走到床沿边,蹲在地上,伸手轻轻抚摸着闻笙的脸庞,然后情不自禁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阿笙,对不起……”傅砚临声音有些哽咽,“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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