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道:“老夫会力促此事,想来不成问题。”
房玄龄呷了口茶,勉强笑道:“三省一阁,一同为陛下分忧,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既已有旨,那么做臣子的,自当遵从。现在最重要的是同舟共济。殿下以为呢?”
李秀荣毫不犹豫道:“正是,我也是这般想的。三省一阁,理当和气,何况,房公资历最深,其实我这没有什么见识的妇人,自是以后还要多听房公教诲。”
房玄龄心里了然了。
自己在财政部那里做出了让步,而李秀荣立即选择了和解,也给足了自己的脸面,由此可见,这李秀荣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到了这个份上,似乎这已是最好的选择了:“很好。”他目光很随意的落在了一旁案牍后的武珝身上:“此女是谁?”
武珝忙起身:“长史武珝,见过房公。”
“是那个武珝?”房玄龄惊讶的看着这小丫头,因为他一直发觉这个女子有些不简单,李秀荣和自己对谈的时候,她安静的在一旁处理着公文,这份定力,还有表现出来的专注,让房玄龄不禁侧目,房玄龄站起来,笑了笑:“小小年纪,就已协助殿下了?不过你是陈家的长史,陈家的家事,怕也够你忙碌的。”
武珝道:“这是恩师和师母磨砺我呢。”
房玄龄点头,他和武珝说话,只是掩饰自己的尴尬。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被妇人给折腾的够呛,最后不得不做出妥协,虽然遂安公主也很聪明,不露声色的抬高自己,表现的姿态很低,可还是让房玄龄禁不住尴尬。
他笑了笑,表达了一些善意:“好了,时间不多,老夫走了。”
他要动身的功夫,突然驻足:“对了,每日正午,三省的规矩都是去门下省的政事堂议一些相关的事宜,以后殿下也去吧。”
现在已经不是三省了,已经不能将鸾阁踢开,那么只能将遂安公主拉进来。
想想以后每日都要相见,所有的政务,都需要和李秀荣商议,房玄龄心里感慨,回家要面对那个妇人,在朝又要面对这个妇人,想一想都觉得难堪哪。
好在,毕竟是经历过生活捶打的人,总也不至像岑文本一般,动辄就心疼的厉害。
房玄龄轻描淡写的样子,走了。
房玄龄一走。
面上一副轻松样子的李秀荣却一下子绷紧,狠狠的握拳,激动的道:“成了。房公妥协了。”
其实这几日,李秀荣一直处于不安之中,她很担心,担心最后局面失去控制,又担心,会被宰相们狠狠的收拾一顿,令皇家蒙羞。
可现在……她第一次尝到了征服这些宰相们的喜悦。
自此之后,百官们应当知道还有一个鸾阁,没有人会忽视鸾阁的意见,自己已像一个货真价实的宰相了。
政事堂里,也有了李秀荣的一席之地。
自己没有辜负父皇的期望,凭借这个,就足够让父皇扬眉吐气了。
李秀荣喜滋滋的样子,激动的在鸾阁中来回走动。
武珝道:“师母,恭喜。”
“以后,你就早鸾阁,家里的事,你选一个人来处理,接替你。鸾阁的事,更为重要。明日我请父皇,升你为鸾阁舍人。”
若是人们将鸾阁视为三省的话,那么鸾阁舍人,几乎和许敬宗一般,其实都属于宰相之列了。
当然,这只属于小宰相,是房玄龄、杜如晦和武珝这些人的副手而已。
武珝俏脸上波澜不惊:“是。”
“接下来,有了你的师兄帮衬,那么当务之急,便是将财政的事解决了,解决了这个,鸾阁参预政,未来可期。”
“是。”武珝道:“改革了财政,接下来便是相继增添增加各部,恩师说了,凭借六部的框架,许多事做不成,非要慢慢的革新改良不可。”
李秀荣嗯了一声:“明日去政事堂,免不得有人会对我颇有怨言吧。”
“这没有什么妨碍。”武珝道:“师母要格外注意那个叫许敬宗的人,此人……将来可有很大的用处。”
“嗯?”李秀荣道:“我们不是已经达成了目的吗?”
武珝道:“权力的本质,在于赏罚,为师母效劳的人,便赏他官职和钱财,而与师母为难的人,便令他失去官位,如此一来,人们才会对师母有敬畏之心。他们既害怕得罪师母,又希望能从师母手中获得高位,到了那时,这满朝文武,便有无数人希望能够为师母效命了。”
武珝说到了这里,顿了顿道:“这个许敬宗,是个小人,若是在将来,师母怎么样收拾和疏远他都可以。可是现在……他是第一个跑到师母这儿,俯首帖耳的人。这一点,人尽皆知。此时人们都咒骂他毫无风骨,若是此时,师母也疏远他,那么人们见了他的下场,还会有人为师母赴汤蹈火吗?师母理应这个时候,想尽办法赐予他更多的高官厚禄,令他得到奖赏,那么将来,师母便可门庭若市,言出法随了。”
李秀荣吁了口气:“只是许敬宗此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要紧呢?”武珝笑道:“他不过是个工具罢了,既然可用,为何不用?其实这朝廷的运作,就是如此的,人们都说不要亲近小人,可实际上,朝廷永远离不开小人。”
李秀荣发现武珝谈起这些,总是口若悬河,她抿嘴微笑,倾听道:“这又是何故呢?”
“因为很简单,真正的君子,他们往往有自己的原则和主见,不说其他的,若是师母锐意改制,就必须要做出一点新意出来,可是那些君子们,眼高于顶,或是默不吭声,他们肯为师母效劳吗?不会!恰恰相反,他们今日会指摘这个,明日会指摘那个,他们觉得这个政令错了,那个主意有害。可小人不同,小人才需攀附有权位的人,他们总会想尽办法,用尽一切的手段,去完成师母想要做的事,哪怕是被天下人指责,也在所不惜。那么师母,我们要建财政部,甚至要管理工商,要建立新制,这些处处都是会令人生出非议的事,那么我们该用什么样的人呢?”
武珝叹道:“其实……天底下,真正的聪明人并不多,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这天下该怎样走,才可太平。哪怕自诩聪明的人,其实也不过是读了许多的经史,而后在开始中寻找大治的方法而已。可是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又有几次大治呢?若循从前的经验,根本不可能令天下大治呢。想要大治天下,就必须得有眼光独到的人,或如陛下一般的神武,又或是恩师这般的足智多谋。其余的人,只需乖乖的顺从就可以了。不必让他们处处七嘴八舌……”
李秀荣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我稍稍明白了一些,就好像……当初蒸汽机车出来之前,所有人都会认为这自己能走的车乃是一个笑话,因为古往今来,根本没有这样的车?”
武珝道:“对,正是如此,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笑话,像朝中的那些正人君子们,当然会跳出来,指责恩师,或是大肆嘲讽,因为以他们的惊艳得失而论,恩师是在做错的事,当然需要大肆的抨击。可也有的人,如许敬宗一般,他们不会嘲笑,因为他们无所谓对错,只要攀附恩师能得到好处,便自然而然,在蒸汽机车没有出现时,便会为恩师唱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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