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之人都是脸色一变,武襄左卫指挥使宗俊泰急忙出账查看,很快他就转了回来,满头大汗的向太子禀告:“殿下,不好了,有一个恶贼劫持了颜姑娘……”
“什么?”
朱慈烺霍然站起,再不顾审理女刺客,急忙奔出大帐。
只听见女刺客在身后咯咯而笑,完全不害怕众人的怒视和可能的弹压。
大帐外,小雨已经停了,官军点起几百支火把,将周围照的亮如白昼。
“都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就在太子的中军大帐不远处,几顶小帐之前,一个没有戴笠盔,头发斑白的三千营士兵左手扭住颜灵素的胳膊,右手里的长刀横在颜灵素的脖子上,声色俱厉的向包围他的官军怒喝。
武襄左卫的官兵手持长枪,将他团团包围在中间,枪尖密集如林,若不是他手中有人质,众军乱枪齐下,早就将他戳成血葫芦了。
太子赶到之时,局面正是僵持中,那个假三千营士兵不停的嘶吼,拎着颜灵素来回乱转,防止背后的官兵对他进行袭击,颜灵素的手臂被扭到不能动弹,粉脸惨白,泪水早已经夺眶而出,不过却始终坚强,虽然被歹人劫持,但却紧咬玉齿,一句求饶、害怕的话都没有说。当见到官军后阵来了更多的人,太子好像也出现后,她眼眶里的泪水忽然更多……
颜灵素原本已经熟睡,忽然听到外面有骚动,有军官大声喝令,说太子帐外出现了刺客,要众军在营中严密搜查,看是否还有同伙?她心中凛然一惊,急忙披衣而起,想知道太子殿下的安危,不想刚出了自己的小帐,就有一名三千营士卒狂奔而来,身后有官军追赶,大喊:“拿住他,拿住他!”
那士卒无路可逃,忽然遇见颜灵素,心知能在太子周边小帐出现的女子,身份绝不一般,于是想也没想便将她劫持了。颜灵素试图反抗,但无济于事。
此时见太子殿下无恙,颜灵素一颗心放了下来,但想到自己被恶徒劫持,泪水却又止不住……
“大但的狂徒,居然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劫持人质,就不怕诛九族吗?”宗俊泰怒喝。
那个头发斑白的假三千营士兵却是冷笑,瞥一眼宗俊泰:“额九族早就都饿死了,用不着官老爷你动手,今天被你们包围,额也没想活,临死还能找一个垫背的,值了!哈哈哈~~”
“定是那女刺客的同伙。”驸马都尉巩永固怒道。
佟定方取了弓箭,站在高处,想要定点狙击,但那恶徒极其狡猾,拎着颜灵素不停的转动,不说弓箭了,就是后世的狙击枪也无法保证安全性。
“问他有什么条件?”朱慈烺皱着眉头。
恶徒劫持了颜灵素,不杀人,也不攻击官军,明显是有所企图。
宗俊泰向前,手持铁鞭,吼道:“劫持一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放开她,你我一对一单挑,若是你能胜了我,我便放你离开!”
假三千营士兵冷笑:“你一个小小地指挥使,能做了主吗?”目光左右观察,见官军忌惮满满,迟迟不敢攻击,连堂堂武襄左卫指挥使都冲到前面,由此可知,手中这女子确实身份不凡,这招棋看来是走对了,于是心中底气更足,目光再看向宗俊泰,冷喝道:“想要额放开这丫头也不难,只要你们答应额一个条件!”
“说。”宗俊泰忍着怒火。
“放了我家小姐,一对一换人,并且保证我们安全离开,不得派人追击!”假三千营士兵道。
听到此,宗俊泰再无疑问,这恶徒果然是女刺客的同伙!
转身回报朱慈烺。
不用他回报,朱慈烺远远已经听到了,稍微沉思了一下,点头:“告诉他,我答应!去把那个女刺客带来。”
佟定方去带刺客。
“殿下,万万不可~~”
吴甡丁启睿等文臣正好赶来,见太子居然答应了刺客的勒索,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大明朝,气节为先,无论皇帝还是太子,从开始到现在,都绝不接受恶人的勒索。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土木堡之变时,明英宗被擒,为了换取最大的利益,虏首也先向明朝提出了苛刻的要求,并说只要明朝答应他的条件,他便放回明朝的皇帝。
也先的要求,被大明朝臣严词拒绝,随即拥立英宗的弟弟继位为皇帝,也就是景泰帝。
那个假三千营士兵提出的要求虽然无关大明的江山社稷,但却关系皇家的颜面,此例一开,后患无穷,以后所有人都会拿着太子在意的人和事,要挟太子了。
比起一个女子的性命,国体更为要紧。
即便那女子是忠烈的后代,但和国体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
吴牲,丁启睿,梁以樟等人都意见一致,认为绝不可答应歹徒的要求,其中吴甡尤其激烈。
朱慈烺冷静的听他们讲完,默了半晌,淡淡道:“你们说的都对,为政者,心里揣的是九州万方,应该爱民如子但又冷心如铁,确实不应该接受歹人的要挟,答应歹人的条件,今日为一刺客,明日为一贼首,后日说不定就变成了城池和国土了。但本宫的心志却没有改变。原因只有一个,在本宫看来,用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刺客换回一位忠良之后,于国家于朝廷都是一件大幸,足以向天下人表明,朝廷爱护忠良之心。”
顿了顿,继续道:“汉章帝时,匈奴人大举进攻西域,汉将耿恭退守疏勒城,身边只剩几百人,求援奏疏送到东都洛阳时,已经是半年之后,朝中众臣都以为汉兵只剩下几百人,且路途遥远,将近万里,匈奴兵马又极盛,朝廷不宜救。只有大司徒鲍昱坚决主张救援,他说,国家派士兵去守卫万里之外的边疆,如今边疆战士遭遇袭击,国家如不派兵救援,这等于放弃了他们。这不仅会让国民寒心更会让士兵寒心,最后还会有谁为这个国家付出呢?”
“汉章帝以为然。于是,为了这几百人,七千汉军救兵从敦煌出发,跨越沙漠,奔袭西域。前后耗费众多。虽然这么做在军事上有点得不偿失,甚至是有点愚蠢。但朝廷要让百姓知道,国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为之作战的士兵。此战虽然没有救回全部汉军,只救回了十三名将士,但却彰显了汉朝的国威和仁爱。”
说到此,朱慈烺眼眶微微有点红:“每一个为我大明尽节的官员和武将,都是我大明的耿恭,我虽不能救他们性命,但却要保他们子弟的安全。”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喧嚣都停止了,暗夜之中,除了火把燃烧时的噼啪声,就只有太子清朗的声音在夜空中传荡。
那名女刺客在文官们和太子激烈争吵时,就已经被带来了,她站在旁边,清楚听到了朱家太子和文官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文官们说话时,她一脸冷笑,唇角始终挂着不屑的冷笑,但当朱家太子说出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语之后,她微微惊讶,第一次不用仇恨,而是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扫了朱慈烺一眼。
“殿下仁慈……”
听太子讲完,吴牲虽还是有点不同意,但却没有刚才那么坚持和激烈了,长长地叹口气,久久不语。
众将也都是肃然,从山东总兵尤世威,河南总兵陈永福,一直到下面的千总把总,乃至现场的每一名将士,心中都奔涌着一股暖流……
朱慈烺看一眼已经被带到现场的女刺客,再看向宗俊泰:“去告诉他,他的条件我答应了,女刺客他可以带走,官军绝不追他们,但颜姑娘的安全必须保证,但少了一根汗毛,我必夷灭他们的九族!”
“是!”
宗俊泰抱拳听令,然后转身大步前行十几步,来到包围圈的外面,先呼喝一声,包围的武襄左卫将士为他闪开通路,宗俊泰来到那假三千营士兵面前,昂首将太子的命令宣达。
听到朱家太子同意以人换人,那名假三千营士兵,也就是女刺客口中的黎叔,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真没有想到,朱家太子会答应他的答应,刺杀太子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更不用这里是官军大营,官军想要杀死他,比捏死一只臭虫还要容易,他劫持这女子,不过就是抱持一丝侥幸的心理,死马当成活马医,不想朱家太子居然真的同意了。
女刺客被推到了朱慈烺面前。
朱慈烺冷冷看着她。
她目光依然仇恨。
“你是张献忠的人,你和你的同伙,都是张献忠派来游说罗汝才的使者,对吗?”朱慈烺问。
女刺客冷哼一声,不屑回答。
朱慈烺向田守信伸手。
田守信将一个木盘呈送到他面前,木盘中有一个香囊。
朱慈烺拿起香囊。
看见香囊,女刺客脸色又大变。
“李湘云?对吗?”
香囊是锦衣卫从女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上面绣有一个名字,朱慈烺拿着香囊仔细看,辨出了上面的字。
女刺客还是冷哼,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把此物还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朱慈烺举起香囊,不管李湘云同意不同意,他接着道:“带两句话,一句带给张献忠。另一句带给他的义子,李定国。”
李湘云惊讶的眨了眨大眼,她没有想到,朱家太子居然知道她哥哥?虽然李定国是张献忠的义子,但张献忠义子众多,此时的李定国还是一个年轻将领,刚二十二岁,尚没有完全崭露头角,几乎没有名气,不明白朱家太子怎么会知道的?
朱慈烺使一个眼色,田守信明白他的意思,抬手一挥,站在李湘云身后的武襄左卫都向后退了三步。
朱慈烺迈步来到李湘云的身边,不管李湘云警惕仇恨的眼睛,望着李湘云的粉脸,压低声音道:“告诉张献忠,多行不义必自毙,不为自己,为自己的后代想想吧。”
“告诉李定国,男子汉大丈夫,提三尺剑,当以驱逐外虏为己任,糜烂地方,祸害百姓,令朝廷内外不能兼顾,白白便宜关外的建虏,算什么英雄好汉?滥杀无辜,真是他李鸿远所愿意的吗?这句话一定要带给他,令他细想。”
李定国字鸿远。
在朱慈烺说话时,李湘云扭头看向旁边,一副憎恨、厌恶到想要呕吐的模样,众将都是怒,文官们更是气的咬牙启齿,一个刺客,流贼女,居然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放肆,只这种态度,就足够凌迟之罪了!
朱慈烺却不在意,他最关心的乃是李湘云会不会将他的话带给张献忠和李定国,张献忠已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给他带话,不过是抱持一丝不可能的奢望,希望他能少杀一些百姓。关键是李定国,朱慈烺希望这一位曾经两蹶名王的名将,能够早一点归顺朝廷,以为和建虏的最后决战提供帮助,而不是在这期间拉后腿,搅动江南,阻碍大局的发展。
“不管你多恨我。我的话,你都一定要带给他们两人,因为这不但关系他们,更关系到无数百姓的生死命运!”朱慈烺盯着李湘云。
火把照耀下,李湘云肌肤雪白,脖颈修长,扭转的侧脸上,鬓边耳角的处子茸毛清楚可见。
朱慈烺的心,微微一动,他忽然回想起刚才在大帐中的那番搏斗。
赤膊相战,上下翻滚,他死死抱着不放--自从穿越以来,朱慈烺一直都是如履薄冰,宫中美丽的女子虽多,但他却一个人也没有多看过,一来他心事重,二来他十五岁的身子,二十六七的灵魂,且是那种非常拘谨的灵魂,前世里的老师经历,令他不敢有过多的胡思乱想,但就在这一刻,他的心,忽然动了一下……
不过只是一瞬,朱慈烺很快就冷然:“给她松绑吧。”
“是。”
两名武襄左卫给李湘云松绑。
巩永固宗俊泰和佟定方急忙带着锦衣卫上前,防止李湘云有什么暴起的不轨动作。
李湘云被松了绑,她咬着玉齿,活动手腕。
朱慈烺将香囊放回木盘中,田守信单手拿着木盘,冷冷地递到李湘云的面前。
李湘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将香囊拿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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