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穿越者,朱慈烺对北京的市容市貌,还有寻常百姓的生活状态,一直都充满好奇,倒不完全为了探秘,而是因为,了解寻常百姓的日常生活,体察民情,对他逆转历史,再造大明朝的辉煌,有莫大的帮助。所以每一次在街道上纵马行走,他都会细心观察街道两边的人情和物景。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辽饷减半的作用,朱慈烺总感觉今日看到的百姓比往日生机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
“殿下,吴牲和新任武库司郎中成德刚刚进了潇湘居。”田守信小声汇报。
朱慈烺点头。
历史上,武库司郎中成德也是一名忠臣,甲申之变时,他写信给马世奇曰:“主忧臣辱,我侪不能匡救,贻祸至此!惟有一死报国。”城破当日,遇兵部尚书张缙彦于午门外,成德以头触其胸曰:“若辈平日不听我言,故至此!”知崇祯驾崩后,成德归家见母,杀妻及妹,遂自-缢。
马世奇,吴伟业之后的詹事府左庶子,甲申之变自-缢死,与华允诚,龚廷祥三人并称为“锡山三忠”。马世奇此时还在翰林院。
潇湘居在京师酒家中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只是一家普通酒楼,成德这一次能升任武库司郎中,多亏了吴牲。朱慈烺昨天莅临兵部,点出了前任武库司郎中的贪墨,吓的陈新甲立刻撤换,并且按照朱慈烺的要求,挑选一名清名能干之人接任武库司郎中的位置。
但陈新甲一时想不出合适人选,于是吴牲推荐了成德,陈新甲一查,果然是一名干吏,且非常清名。
就这样,成德成了武库司的新任郎中,原本他只是一个主事,担任郎中等于是高升一级。大明朝不成文的规矩,推荐人和被推荐人,是有师生情谊的,成德设宴向吴甡表示谢意也是应该,不过成德没什么钱,加上也不想太惹人注意,于是就选了这么一家普通酒楼。
而吴牲也是一个不拘小节之人,如果是蒋德璟或者其他东林大佬,是绝对不会参加这种宴席的。
朱慈烺带着田守信和六个锦衣卫来到潇湘居。
因为不是饭点,整座酒楼冷冷清清,门前不见几个人,也听不到里面有喝酒吃饭喧杂声。
见朱慈烺来人不少,小二赶紧从里面迎出来,满脸堆笑:“这位公子爷,可是要个雅间?”
“岳州阁,订了位子的。”田守信粗着嗓门回答。
小二满脸堆笑,道:“岳州阁在二楼,公子爷这边走,公子爷请抬脚。”
一名锦衣卫甩了赏钱过去,打发小二离开,朱慈烺上了台阶,一路走到二楼雅间。明代的东西就是雅致,哪怕就是这么一间酒楼,若是放到前世,也是价值连城了。
岳州阁。
隔壁就是长沙阁,此时吴牲和成德正在里面小声说话。
进了岳州阁,朱慈烺坐了下来。
照这时的习惯,酒楼一般先上酒水点心,等客人谈完了正事才传菜开席。隔壁长沙阁虽然来得早,但吴牲和成德显然有很多话要谈,因此直到现在还是酒水,一盘菜也没有上呢,朱慈烺当然也不饿,坐下来之后,一边品尝酒楼的点心,一边侧耳静听隔壁的动静。
他对吴牲的了解,一半来自史书,一半来自朝堂印象,吴牲私下里究竟是一个什么人,他还不知道呢?
不过吴牲和成德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根本听不清。
正想着是不是要放弃,直接把吴牲唤过来谈话时,就听见成德提高声调,愤然道:“少司马大人,照你所说,朝廷对辽东已然无能为力,那大片的国土就要交给建虏了吗?”
原来他们在讨论辽东。
朱慈烺心说正和我意。
吴牲不知道又说了一句什么,成德不但忿然,甚至是凄然了:“我大明疆域辽阔,人口众多,只要主帅有谋,将士用命,区区一个建虏又岂在话下?都是杨杨镐、袁应泰、熊廷弼等人无能啊……”
吴牲又说了一句。
这一次朱慈烺听清楚了,吴牲说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个人如此,国家也是如此。
朱慈烺笑一下,对田守信说:“去请他们两位过来吧。”
不一时隔壁间便静寂下来,紧接着响起了紧促的脚步声。田守信是东宫的典玺太监,吴牲和成德都是认识,两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吴牲和成德一前一后的走进岳州阁,吴牲还算镇定,成德却脸色发白,心想: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我二人所说的那些话,太子又听到了多少?
“见过殿下。”
因为不是朝堂,双方也都没有穿官服,按照礼制不必下跪,吴牲和成德都是深深一躬。
朱慈烺看着两位大臣竭力维持镇静的样子,心中不由觉得好笑,然而这份笑意在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他看向成德,淡淡说:“成德,听闻你升任武库司郎中,本宫很是欣慰,武库司品级虽小,但关系重大,我大明将士能不能用上好甲胄,能不能在尸山血海中保有性命,就全看你了。日后工部军器局送来的兵器甲胄,但有不合格者,一律退回,如有谁敢为难你,你只管推给本宫就是了。”
“殿下放心,但有臣在,工部那些破烂家式,一样也进不了武库司!”
本来不用下跪的,成德一时激动,忍不住就跪在地上了。
工部军器局管制造,兵部武库司管储藏和分配。如果成德不验明合格,军器局的一刀一枪也进不了武库司,如果是质量问题,追查起来,军器局的那些官员吃不了兜着走。
朱慈烺心说这成德也是一个直男愤青,怪不得在兵部这么多年,虽然勤勤恳恳,却一直都升不上去呢。
“起来吧。”朱慈烺笑,端起茶盏,看向田守信:“替成郎中把账付了。”
“是。”
成德受宠若惊,他虽然耿直,但并不愚笨,见朱慈烺为他付账,又端起了茶盏,知道是送客的意思,对着朱慈烺深深一礼,转身退出去了。
田守信和锦衣卫也离开,岳州阁只剩下朱慈烺和吴甡两个人。
朱慈烺放下茶盏,对吴牲笑:“先生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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