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外,一老者的声音传来,大家纷纷让路,说是老者,其实一点也不老,看着跟楚天鸿差不多,一身板板整整的褐色锦缎宽袍。
一进人群就先去查看倒地的二人,很快眼珠转了转,一脸痛惜:“这何必呢,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也是无处可去,得聚义堂收留,如今却招来杀身之祸。”
“你哪位?”陆凌辰已经听的不耐烦了,不客气地质问。
老者怔了一下,不满道:“陆庄主,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冯管家在一旁提醒陆凌辰:“庄主,这位是灵界山六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之首,徐常盛徐长老。”
“灵界山有这号人物吗?”陆凌辰提高声音,阴阳怪气起来,“德高望重?那二十三年前,九重灵界无故被一群乌合之众偷袭,死亡数百人,伤者不计其数,怎么没看见他们露个面,说句话呢?这会儿跳出来像个人似的为聚义堂的说话,长老堂什么时候认贼作父了,倒是我孤陋寡闻!”
围观者发出丝丝窃笑,让本就尴尬至极的徐常盛更觉没脸了。
“陆庄主,你这么说话太刻薄了,长老是灵界山的长老,杂务琐事繁多,有时候顾及不到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如此羞辱难免有些心胸狭窄了。”
说话的是早在人群中看热闹的一个白衣少年,长得干干净净的,就是梗着脖子的架势,极其傲慢,且让人心生不悦。
“杂务琐事繁多?”云启蓉冷着脸,好像听了个天到达的笑话,目光极尽嘲讽,“真会往脸上贴金!”
徐常盛脸色微变,心道有天志使者的事在先,不明真相的围观者应该齐声讨伐才对,毕竟聚义堂只在三重灵界无法无天,对其他人也没什么影响啊。
怎么现在都好像……在等着看新的热闹,倒把之前的事都给忘了……
白衣少年一看徐长老脸色不好看,壮着胆子往前站了站,痞里痞气地指着云启蓉:“你怎可如此蔑视徐长老,一点规矩都没有!作为女人,就该温柔、贤淑,何况你都嫁人了,有什么事也该你男人出来,哪轮得到你说话!”
……
什么情况?
哪来的白痴!
楚天鸿悄悄看了看云启蓉,手放在嘴边咳了一声:“灵界山现在都,都这么……癫狂了吗?”
“难,难道我说错了不成!”白衣少年吞了下口水,继续叫嚣,“云启蓉,你若不是九重灵界的掌印人,谁会怕你一个女人!你仗势欺人,目中无人,大伙早就看不惯你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旁边围观的人默契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像看见瘟疫一般和他拉开距离。
白衣少年满心尴尬,却是一步都没动。
“这傻子出门的时候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陆凌辰不可思议地扫量着他,往中间走了几步。
谁知白衣少年逮了机会,又来了底气:“陆凌辰你没骨气!没主见!什么事都听女人的,连自己媳妇都镇不住,成天跟在女人后面附和,真给男人丢脸!”
陆凌辰咂舌:“看来你很有骨气啊,这是拿了多少好处就给人家当狗了?这么卖力替主子狂吠,堪称男人典范呐!就是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愿意认你啊?”
白衣少年憋得脸通红,跳着脚骂:“你这个吃软饭的,云启蓉这妖妇就是灵界山的祸害……”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陆凌辰狠狠瞪了一眼,他突然开始扇自己巴掌,就跟打仇人一样‘啪啪’往脸上招呼,那声音别提多清脆了。
不一会儿,脸就像只塞满食物的松鼠了。
云启蓉走到陆凌辰身边,出声提醒道:“差不多行了,有点过了。”
“过什么过,嘴贱就该打!”
云启蓉不禁扶额:“这还让人家怎么演下去?戏都开场了,咱得听完以示尊重,不然人家白准备了。”
陆凌辰猛然回过味来,折扇顺手敲了下手掌,白衣少年的动作就停了。
可停是停了,但人也懵了,打得不仅手疼,还眼冒金星,一阵阵迷糊,站那直打晃……‘哐’摔在了地上,眼神飘忽,嘴巴都歪了。
“接下来该谁的词了?”陆凌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云启蓉说的话,但凡不聋都听见了,陆凌辰又来了这么一句,好多人都憋着笑,拿眼睛来回扫量徐常盛和白衣少年,估计在猜这俩人是什么关系?
“没人说话我就说了,你……长老是吧?开场唱完了,进入主题吧,别耽误大伙时间,你是一天到晚没有正经事干,我们可都忙着呢!”陆凌辰故意在最后一句提高了声音,折扇悠悠地扇着,阵阵沉香的味道飘散开来。
徐常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可没想直接对上九重灵界,这会儿不停地给地上的少年使眼色。
别看少年还晕头转向,但任务没忘,十分敬业地开始念词:“灵界山有九重,一直以来都是各……各管各的,没有谁压谁一头,都属于灵界山!其他八重灵界均不限制人来人往,偏就你们霸着九重灵界不许别人进入……凭什么?凭什么你们可以独享九重灵界的修炼资源,这不公平!”
顿时,周遭鸦雀无声……
徐常盛满意地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云启蓉不气不急,阴恻恻一笑,说:“就这点事还兜这么大圈子,你也不是第一个敢于说出来的人了。当年我就说过,九重灵界可以开放,但九重灵界关系整座灵界山的存亡,谁同意开放并要进入九重灵界,需请长老堂作见证,签属责任书,出了任何事都由责任书上的人负全责,可是没人签啊。”
“年轻人,正好这个徐长老在这,你刚才捧了他半天,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给你作见证,你又愿不愿意签责任书呢?”
“各重灵界都有驻守门派负责,凭什么你们就要别人签责任书?”白衣少年这会儿脸没那么疼了,嘴仍旧强硬。
“我再说一遍,九重灵界担着整座灵界山的生死存亡,岂是其他八重灵界可比的!”云启蓉目光冷了下来。
少年麻利地爬起来,扫扫身上的灰尘,捋了下头发,如果不是脸肿着,这套动作还算潇洒。
“开放九重灵界,你们就无法保证灵界山的安危了,那凭什么是你们住在九重灵界,只要不许外人进入,换谁都可以守护灵界山!”
“跟我耍嘴皮子,你还嫩了点。”云启蓉不以为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鲁靖桡,玄光门门主的小儿子,也是赤星楼楼主的入室弟子。二十三年前偷袭九重灵界的也有这两个门派。徐常盛,你孙女下个月要嫁给鲁靖桡的哥哥了是吧?现在关系捋顺了,你们闹这么一出,是什么心思就不用我说了吧。”
云启蓉摊开手掌,一张泛着金光的铜质令箭浮出,上面刻着一个‘敕’字。
“徐长老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以九重灵界掌印人的身份,决定听从徐常盛长老之言,对于二十三年前犯我九重灵界者予以追讨公道。”云启蓉说罢将手撤了回来,令箭化作一片金光灿灿的卷轴铺展在天空中,上面金字清晰写着她刚刚说的话。
而字还在继续书写中……
“九重灵界在外众弟子听令,半个时辰内清缴玄光门与赤星楼,一个活口不留!”
言罢,令箭上的字也写完了,就这么光耀显眼的挂在天上,凡识字的都看得清楚。
“你,你要干什么!”徐常盛这会儿不装了,手在发抖。
“只要长老堂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我云家和陆家可在两日内全面搬离灵界山,不但九重灵界让给你们,灵界山的事也从此与我云陆两家无关!”云启蓉朝着徐常盛走了过去。
徐常盛哪敢担责,他也从没想过担责,只是上面想要云陆两家撤掉九重灵界的结界,他这才出主意煽动不明真相的人给云启蓉施压。
“云夫人……”鲁靖桡早就被敕令吓得脸色惨白,这会儿连滚带爬想要求饶。
“我不是妖妇吗?”云启蓉瞪了他一眼,“你倒是有点骨气啊,好歹是长老堂的狗,当着主人的面给主人丢脸,你还真是喂不熟。”
鲁靖桡打了个哆嗦,他现在悔到肠子都青了。
云启蓉又转回身,嫌弃地扫量着徐常盛:“还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你是畜生都污了畜生的名!长老堂尸位素餐多年,但凡有点危险的事都推到我这来,这些年我是给你们脸了是吧!”
“你可以装聋作哑,偷奸耍滑,可背地里出谋划策,欺人太甚!是想我把你和云飞扬私下的勾当全抖落出来,让灵界山的人看看,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长老是如何吃人肉吸人血,出卖灵界山给自己谋利的!”
徐常盛冷汗直冒,双腿打颤,更无言反驳,只得在众人的指责与谩骂声中灰溜溜地逃走了。
云启蓉缓了口气,温和地看着已经吓到不会说话的鲁靖桡:“当年参与者是你的祖父和你的师尊,他们都没活下来,我本不想牵连太多性命。所以事后我只找云飞扬和聚义堂算账,可你们却把这当做可以欺之的底气。徐常盛算什么东西,他的嘴脸比那些人干净不到哪去,现在看来,你跟你祖父也是一路货色!”
“你说的没错,谁会对一个女人心服口服,再没本事的男人也还有欺负女人的能耐。”云启蓉笑着打量着他,“就像你祖父和你师尊当年,满心不服由我来执掌九重灵界,难为他们忍辱负重到我生产时才动手,多给男人长脸啊!”
周遭一片嘲讽的声音,鲁靖桡欲哭无泪,直接瘫跪在地。
“云夫人,不是我,真不是我!是徐常盛找到我父亲,要我们帮云飞扬一个忙,只要找准机会把事情闹大,让你们受到更多人的猜忌和不满。徐常盛许诺我父亲事成之后,帮玄光门成为三重灵界驻守门派。”
云启蓉想要的回答已经有了,眼前的人不过一条丧家之犬,亲口招出徐常盛,他也没有活路了。
“我不杀你,他们也不会放过你,自求多福吧。”
鲁靖桡根本不想走,一旦离开此处,他随时会没命的,可在这不走也没用,事情闹得整个六重灵界都知道了,没人会维护他。
在鲁靖桡走后,围观的人也散了。
楚天鸿瞧了好久天上那张金光卷轴,这会儿才感概:“我还是第一次见敕令,夫人发火当真吓人,以前青瑶说,我还不信。”
“那丫头还说我什么了?”云启蓉冷着脸,凝视着说话的人。
楚天鸿一瞧她认真了,笑了几声,才说道:“她说您虽然对她严厉,但她就喜欢在您身边待着,就算一辈子不回东华州,她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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