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一众人中懂喝酒花样最多的就是野庆裕和盛子凌了。成为天下皆知的风流子可不是空口说两句话就能落到你头上的。
在去往月府的路上下酒菜还在锅炉里。又因为东延的暮春清晨总是带了不容忽略的清寒的,故而酒还温着。
月府很大,比微末女帝的前居所大上许多。目前众人稀松零落或坐或立的是月府的后庭水上亭子。
夜倾渊提议道:“俗话说得好,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要不,紫紫,你趁着这酒未上来之际在我们见识见识鹤发琴魔的一手琴技如何?”
尹千城下意识就将视线瞥向了盛子元。当然了,她不是清晰地、直白地将视线落到了盛子元身上,而是因为提议的夜倾渊身边正好是盛子元。从旁观的角度就只是以为她看的是夜倾渊。
其实尹千城是想到了昨夜因为一碗阳春面欠下了这个男子一首琴曲。只是今日抚琴的要求是夜倾渊提出来的,且当着众人的面,她不认为自己真的抚琴了便是回赠了盛子元的一曲。
正主还未矢口拒绝,正主身旁的青鱼便十分善解人意道:“夜太子,你难道不知道鹤发琴魔的琴一旦出手可不是小事。你当真要在喝酒之前让一曲琴来煞风景?”
“紫紫,你说呢?”比起旁人的话,夜倾渊更在意尹千城的想法和决定。
尹千城目光落在远处,没有回话。
夜倾渊皱眉。
青鱼见气氛有些僵持,正想打哈哈将这件事带过去,就感觉身侧一阵风起,尹千城就已经离他极远。
众人离了目光齐齐看向水上折拦木桩上尹千城的时候,也是尹千城落脚木桩上原先停歇的两只鸟惊飞之际。
尹千城浅浅一笑,带着快意,“你们这么多人,我一人抚琴有什么意思。既然是喝酒前的助兴,那就来点有趣的。来场众人都能参与的比赛。我在此守擂,你们都可以来挑战我。任意一方脚离开落在水里或是木板上就算输。输的一方……”
“等一下。”夜倾渊连忙拦住,“你这是故意要给我们大家颜色看看?我也不怕你骄傲得意,你如今练功有多变态别人不知道我们几个还不知道吗?我看你眼下已经是站立吃饭睡觉都能练功了。”
尹千城退步,“那我便只打第一站,之后为你们公证做判。如何?”
尹千城话音才落,就见月朔已经落足到了尹千城不远处的木桩上站定了。月朔挑眉看她,一副来势汹汹势不可挡的样子,“早就想和你打一场了。不过我先说好,我虽然清楚你的实力,但不会像夜太子一般还没上战场就认输。我想要的头彩,是你教我一套功夫。”
“我还没打算输。不过,倒是可以……”尹千城已经出手,“教教你。”她并没有用多少内力,毕竟她现在的内力没几人能在她手上走一招。
月朔向后俯身,躲过她对着面门而来的一招,脚下却是一滑,一丝慌乱出现在他跃跃欲试的脸上。他极力稳住了身形,却在稳住身形的短暂两息里看到尹千城有意停滞在空中的手。他看得出来,本来她可以再加一把力被将他扫出局的。
下一瞬就听尹千城道:“第一步就是,出奇制胜,或者说兵不厌诈。”
这一次,月朔有些不甘心地先出了手,尹千城往右边一偏躲过他的杀招。月朔乘胜追击,正好向尹千城正面击去。他的右手在离女子脸的三寸时被迫停了下来。是的,被迫。因为尹千城的右脚制住了约束住了月朔的右手。
她一笑,右脚轻轻一踢,月朔的右手不得不收回。月朔出手改出脚,不知为何尹千城为躲开那一脚钩在木桩上的脚就这样滑下去了。月朔犹迟疑在如此轻易的成功之中。却见眼前紫光一闪,尹千城的紫练已经勒住了月朔的上身,两人身形一对掉,尹千城就将月朔的整个人甩到离水面一寸的地方悬住了。
“真正敌对之时,你需要判定虚实。我的实实虚虚,你可猜得出?”尹千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的身体要先于你的头脑去反应。要做到你比对方的谋算更胜一筹。”
尹千城说完,又顺着轻巧将他一提。在月朔在木桩上重新站定之际,尹千城已然飘然而下。她转过头来问道:“对这个彩头,你可还满意?”
月朔偏开头,没有说承让之类的话。却是从这别扭的态度还是看出了他的服气。
说实话,月朔有些地方和景荣有些像。
夜倾渊瞧了瞧走向水时宜的尹千城,又用右手手肘戳了戳身侧的盛子元,“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上去吗?”
盛子元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夜倾渊一副恨铁不成钢,但是这份义愤填膺里面又暗藏着不浅的挪揄和看好戏“他欺负了你的人,你难道不应该去找回场子?”
盛子元毫不为所动,有理有据道:“这等粗陋地找回场子的事还是你这个做长辈的人做吧。”
“……我去便我去吧。也不枉费你能承认我是长辈。小七。”
盛子元难得一笑。看来摆摆长辈的谱也不是尹千城一人的陋习。他二人到底是一家人一个姓。
夜倾渊便在盛子元的笑声中上了木桩。
此时尹千城正问言安城,“可是觉得无聊?我看你那侄子似乎和你不一样,倒是有些身手。”
水时宜看得正有趣,道:“旁观亦有旁观的乐趣。经年呢,是有个资质,就像我有经商的资质一样。”顿了顿:“月二公子和夜太子,你更看好谁?”
“这个嘛,”尹千城去看两人对战,“月朔的武学天赋和领悟能力更好些。夜倾渊胜在经验老道,打法灵活。”
水时宜道:“那你希望谁赢?”
尹千城偏过头看她,“以你恬淡的性子,你还关心输赢的吗?”
水时宜敛了目光去看别处,“偶尔也有些好奇心。”
“偶尔?或许可以解释为因人而异。”尹千城话中有话,“你若想谁赢,我倒是可以从旁将水搅得更浑。”
水时宜看过去的时候,尹千城正看着端了酒过来的月府女婢。方才她看到停在木桩上的鸟想到了木桩上比武,如今又是想到了什么不成?
“可惜,时间长了,月朔也慢慢将我的话听进去了。”尹千城又转回正题去注意战况了。
果然,木桩之上酣战的夜倾渊已经有些限于被迫防守的阶段了。
尹千城侧了侧头去注意水时宜。后者虽是看着战斗,但她的视线只停在一人身上。女子淡然如水的脸上隐藏着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担心。尹千城顺着她的目光落到那一道玄色身影上——这个人,从来都是一身玄衣,也确实将这个颜色诠释得无与伦比。
她已经闪到醉春风放置的桌子旁。水时宜回过头来看身侧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随即一件什物从她颊侧飘过。她还未全然反应过来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尹千城的声音便响起了:“久战不下。谁喝下酒便算赢了。”
这时众人这才知道是尹千城给夜倾渊和月朔递去了一杯酒。但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尹千城递出的酒微微偏向夜倾渊。其实她是偏袒夜倾渊的。
月晦瞥了尹千城一眼,面上似笑非笑。
此时言安城向尹千城走了过来,“尹千城,月朔极力想与你比上一比,我也如此。不过我们就比酒量。若我赢了,你教我兵法。”
凤凰先是咯咯地笑出了声,“主子这算不算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惹得先是月朔现有言郡主急着比试欲得彩头。”
“凤凰,你可别先抢着给千城喊冤。不仅言郡主有意与她比酒量,我也有意、方才大家可是看到那杯酒偏向谁的。我这可不是冤枉她,这可是众目睽睽啊。”
“哈哈!好吧,凤凰这回算是想帮我也没话可帮了。”尹千城坦荡承认自己对月朔的不公,“既然月晦都觉得要为自己弟弟鸣不平到了,那么直接点,你们两人对我一个。言郡主想收入囊中的彩头我同意。”
“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吧?”盛子元也凑了过来,“若是已经有言郡主和月宗主对战……尹姑娘,我们剩下的人再加如哪一方都是不妥。但又早被你们感染激励得跃跃欲试,旁观可是无法尽兴。”
青鱼和盛子凌都看着盛盛子元,心里都想着一件事:他是如何将那一句‘尹小姐’以如此平整无奇的音调喊出口的。
“我怎么觉得元殊王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想英雄救美吧?”月晦话藏璇玑,说时笑得格外灿烂。
盛子元从来都有一桩优点。那便是不管别人说的是真是假,他可以全然当做是说的旁人的事、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我倒是有个提议,女子这边言郡主,墨姑娘和水姑娘三人对战尹姑娘,凤凰与蝉蝉比。我,月宗主,景荣,栢颜,五哥,子逸和杜若各自挑对手。”
月晦心想,盛子逸确实是时间难得的男子。他这番话没有偏向尹千城一星半点,但是任谁都看得出他的这个提议确实是化解了尹千城比拼酒量的劣势。两个女子总比言安城加上月晦的武力要微弱些。
尹千城身边能有他,也足够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青鱼十分赞同。
“我和元殊王比比酒量。”杜若,这个优雅高贵的男子,第一次主动在众人面前对除了尹千城以外的人开口。
盛子元定定地看他,“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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