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城没有惊动皇宫内的守卫出了皇宫,身形才飞过不久,就注意到自方才众人聚集的大殿内飞出一只白鸽。那白鸽只在女子头顶不远处。若不是飞得太急,尹千城也不会在心急之际注意到。她一瞬迟疑后,放慢速度让白鸽越过她继续飞行,而自己则由着白鸽带路。
所幸白鸽要去的地方不远,不但不远,尹千城还很熟悉——花府。白鸽在靠近花府上空的时候速度明显放缓。她对这白鸽也算熟悉,因为仅有的一次她前往花府明着买花实则买药材时碰巧见到过。
那时候她还将夜倾渊唤做小玄;
那时候青阳天璨还在凤朝做质子;
那时候她还将花忘尘看做单纯的朋友……
尹千城不再迟疑,纤弱的身形向上一掠,紫练一甩将那白鸽缠了下来。
果见白鸽腿上绑着一个纸条。纸条上写着一行字——凌元已回,局势不利。
尹千城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花府花圃前站定的花忘尘。下午惨淡的暮光洒落在他身上,突然他这整个人的底色都变得明暗不知了。她下一瞬将紫练束缚着的白鸽放掉,自己也寻了花圃最近的屋脊上。
“花忘尘,你身边不是一直有一个从未在我面前说过话的贴身侍从吗?现在怎么不在你身边?”
花忘尘没有说话,他知道女子说的人是半夏。半夏就是在南浔郡桃李镇尹千城只对身形眼熟的那个黑衣头目。他和她都心知,如今半夏已经死在南浔郡了。如果说盛子丰请的第一批人还留着情分,那么花忘尘派去的第二批人就是打定主意要置尹千城和盛子凌于死地。
“还有废太子与青衣的事,国储关系国之根本,这件事牵扯不可谓不广;还有前后两任兵部尚书被你收买的事,前一次盛子凌将你看做可能提供救命物资的贵人,后一次你差点杀了盛子凌和我;还有尹府的一把火导致花拂雪的身世浮出水面;最后鼓动盛子丰一步步踏上争权夺位对付手足的不归路……看似针对明确的人,盛子纯,我,盛子凌,盛子丰,可是仔细想想又不是。”
“为什么?”尹千城问道,“为什么你要是这一切事端的幕后策划?”
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意外。他早就想过,终有一天,她会面对面质问他的,“尹千城,你可知道十八年前凤朝在任的华相?”
尹千城不知道话锋为何转到了这里,但她直觉花忘尘的种种作为必然与他说的有关,只得如实点了点头,“你说的是一代名相华清河。我曾听山将军提过华相,而且华相在时还曾与南烛先生论过学,连先生都忍不住称赞。只说华相当年花了三月整顿凤朝全国经济命脉使其在四国之中锋芒而出这件事,就足以让天下人和后来人记住他。”
花忘尘道:“你可知我并不姓花,实则姓华。华清河正是我三兄妹的父亲。”
“你说尹萧山将军跟你提过我父亲,那谁因为他们两个虽一文一武,却是知己故交。若是华家没有在十八年前莫名被灭了满门,或许你我还可能是青梅竹马,或许拂雪和拭泪会更加亲近得叫你一声‘城姐姐’……可一切事实太残忍。”
难怪。
难怪山将军会让自己好好护着花雪。
难怪花忘尘在十八年前华家阖族被灭的时候只有两岁,之后花家平地而出慢慢发展到今天富可敌凤朝的商贾之家。但一门富商如何是二十年就能出现的。只因华清河当年整顿经济商道,其实也是将经济掌握在了自己手中。而华清河死后,凤朝经济虽未一蹶不振,却也不过是发展平平。没有人想到,华清和从前的功绩是遗传给了自己的幼子。
的确是幼子,那时花忘尘不过两岁,便要承担这样的人生悲剧。他从两岁开始便积攒下来的情绪,今时今日,已经是积重难返。
尹千城已然震惊。花家华家?据她所知,十八年前花家被满门处死是因为通敌卖国的罪名。但其实巨细,她无从知晓,当时看到情报的时候也不过是匆匆一瞥。
“华家满门的一朝覆灭与盛家,或者说与成德帝有什么关系?”尹千城毕竟是敏锐的。花忘尘一路所做的一切,不难看出他报复的不是盛氏皇家的某一个人,而是整个盛氏皇家。而他所介怀的是上一辈人的事,上一辈人的恩怨自然与盛子元这一辈无关,症结必然出在成德帝身上。
花忘尘不答反问:“你知道盛子元生母端妃的死因吗?”
经花忘尘如此引导,尹千城突然之间想到些什么。阿七如今十八岁。十八年前端妃生下他而散手人寰。华相及华家满门也是死于十八年前。等一等,两件事似乎都是发生在夏季,而且一前一后相隔不远。
十八年前到底牵扯了多少人和事?
尹千城只答道:“大概知道一些。”
花忘尘淡淡一笑,“你所说的大概,应该也不过是苏绿意直接谋害了苏蘅芜。而你不知道的是,苏绿意利用苏蘅芜和我父亲的旧事给他二人按了一条祸乱宫闱的莫须有罪名。便就因为这么一件事又随意按了通敌卖国的罪名屠杀了华家阖族。”
“你必然也知锦冠华衣与离魂混在一起才算是无解奇毒。他知我母亲平常最喜养花,尤喜锦冠华衣,被锦冠华衣伤了不止一次两次。他一面将我父亲召到宫中,一面给我满门下了离魂之毒。那时我母亲身怀有孕正待分娩。所以,所以我才会用锦冠华衣验证了拂雪就是与拭泪一胞双生的另一个妹妹。”
“所以,所以花拂雪和花拭泪根本不是十五岁,其实是十八岁,这是因为她二人间接中了离魂和锦冠华衣的毒,这毒抑制了人体正常生长。所以那张生辰八字的纸张也是山将军故意写错的。”饶是善毒的尹千城如此说来,心里也不禁胆寒,“山将军是如何抚养了花雪?”
“当年华家灭了之后处置后续事宜的正是你父亲。尹将军核对人数发现缺了三人。这三人正是还未分娩的我的母亲、我和管家。尹将军瞒下了这件事,但还是被前任隐秘卫首领寻到蛛丝马迹。最后在被追踪过程中尹将军护下拂雪,也与我失散。”
“你是如何与这一任隐秘卫首领煞封联系上的?”
“这两人是父子。我承诺告知他关于他父亲的死因。”花忘尘丝毫不隐瞒,继续道,“尹千城,若说你因为成德帝对你尹家对你南浔王一贯的不信任和打压而不平,若说你对当初成德帝按在你身上的通敌罪而忿忿不平,你可是明白我一路隐姓埋名步步算计的原因?”
尹千城默然。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能让尹千城哑口动容的,我倒是有些好奇。”盛子凌已然现身点足落在尹千城身边,目光却放在花忘尘身上。“花忘尘,我最恨被人欺骗。汤水之行你倒是将我骗得很是彻底!此番又是搅得我盛氏皇家不得安宁,我不得不与你算一算!”
果然,第一次来找花忘尘的是盛子凌。尹千城扫见开阳一众人落在身后不远。
“若我承认前任蒋尚书确实后来为我所用,但第一次的粮草之事并非我下得命令。”花忘尘看向高高屋脊上的那一抹白色,“尹千城,你可是相信?”
当时蒋尚书认定尹千城就是害死蒋独觉的凶手,为给爱子报仇,虽已归顺花忘尘却自作主张动了粮草的注意,打算与自己故交常列英一起除了尹千城和至烽军。待花忘尘知道的时候只得匆匆赶赴汤水。之后尹千城自行解了粮草之困,他便也只能随意诌了个借口。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了。”尹千城挪了挪步子,换成背对花忘尘的方向,又道:“你倒是快,那边稳住了?”
盛子凌目不斜视,一直没有去看身边的白衣女子,“你便是对良家没有信心也该对七弟有信心。”
“那倒也是。”尹千城拂了拂衣袖,直直盯着自己右衣袖上的一道破口之处,“我回去换身衣裳。”
盛子凌心里不禁失笑:尹千城,你不想掺合我盛家和花忘尘的事就直说,何必找这么个蹩脚的理由。
尹千城听过花忘尘知道了十八年前的事,她无法去评判花忘尘的对错。若单看成德帝做的事,花忘尘复仇实属人之常情。换做尹千城,或许她也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单看花忘尘在这半年里挑动凤朝的众多变故,必然是尹千城所不能接受的。
罢了,不管是对是错,都是盛家与华家的事。最不该插手的就是她了。
对于尹千城的避开之举,盛子凌不觉得女子有何不对,花忘尘亦然。过往十八年前的恩怨,与女子无尤。
诚然尹千城还真就朝尹府紫苑而去,而她心里当真是想要换身衣裳。
紫苑。
才到了紫苑前尹千城便觉有些不对。甫一进了自己院子,就看见花拭泪已经在里面。
“你是怎么进来的?”尹千城问道,话语里微含着不悦和质疑。她的住处一直都是设有阵法的,花拭泪素来武功浅浅,却不知她如何进了来。不说阵法的事,紫苑如今空无一人,花拭泪何以不顾礼数直接闯了进来?她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不管什么时候,自己才进城不到两个时辰,花拭泪来的也太快了些。
花拭泪露出一脸不解的呆愣神情,“就是直接走进来的呀。城姐姐,有什么问题吗?”
尹千城不置可否,亦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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