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清醒过来的时侯,妘夕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妘府,满室的馨香,柔软的卧枕,清冽的酒香……可是当她睁大双目,意识稍稍恢复的时候,立马警觉地弹了起来。
不对,这是哪儿?宽阔无比的床榻,华丽的挂毯,甚至连一旁案几上摆放的铜壶酒杯上都镌刻着她陌生的花纹和铭文。
毛毡的门帘儿一掀,一个梳着发辫的女人端着一碗热茶出现在妘夕眼前。
“姑娘,你可算醒了。”女人放下茶碗,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妘夕裹紧了被褥,努力拼凑着脑中残碎的记忆……鹰钩鼻、独眼怪……二娘……这,这里难道是土匪窝吗?可是眼前的各种摆设又是如此雍容、华丽,不粘半丝匪气。
“来,喝吧,莫怕!”那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将茶碗端到妘夕面前,“你现在很安全,这里是王爷的大帐,是他救了你的性命。”
“王爷?……”妘夕渐渐松开紧攥被褥的手,接过那碗冒着热气看起来白乎乎的东西。
“呃……”才喝了一口,妘夕就皱起了眉,这是什么东西,好奇怪的味道,唇齿间似乎还有一股腥膻之味。
“不好喝么?这是羊奶酥茶。”女人拿起绢帕替妘夕擦拭了嘴角溢出的奶渍。
“羊奶?”妘夕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她实在难以下咽。渐渐褪去了紧张的防线,妘夕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一丝试探,“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离洛都城远吗?”
女人将茶碗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对妘夕微笑道:“这里是岚夏,姑娘所说的洛都城远在千里之外了。”
“岚夏……”妘夕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起床拉住那女子的手又问道,“那么您是?”
“奴婢是朵雅,是王爷派来照料姑娘的。”女子恭敬地颔首,眉目带笑。
“茱儿呢?还有二娘呢?她们在哪里?”妘夕突然想起了什么,盯着朵雅一阵发问,却只得到无奈的笑容和摇头。
“这大帐之中,只有姑娘一人。”朵雅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她只知道王爷回帐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叫她好生照料。
“茱儿!求你们去救救茱儿吧!”妘夕回忆起被抛在马下的茱儿不知是生是死,转身向外冲去,差一点撞翻了朵雅手中端着的茶碗。
几乎就在掀开毛毡挂帘的瞬间,出现在妘夕眼前的是一个身穿紫金色华服的俊美少年,眉目间仿佛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精心编制的发辫乌黑发亮,他不同常人的琥珀色眼眸正盯住妘夕的脸。
“你醒了?”
妘夕不觉往后退了几步,这世间竟还有人眼珠子不是黑色的?正手足无措间,朵雅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三王子。”
“免礼,姑姑也给小王上一碗奶茶。”少年说完在榻前落座。
“是。”朵雅将手中的茶碗放置于案几上,垂首退出了帐外。
紫衣少年正是岚夏汗王最疼爱的儿子,三王子赫承,今年刚满十六岁。他这几月得到父汗的特许,跟在七王麾下学习领兵打仗的本事,不想在途经青阳山脚之时遇到一伙匪贼挡住去路,也算他们倒霉,皆成了他和七王叔的剑下亡魂。
赫承瞧了一眼案几上那大半碗羊奶酥茶,眉峰一挑,“干嘛不喝?”
“我……我喝不下,味道好奇怪……”妘夕喏喏回话,数丈之外她都能感受到那人眼中慑人的威仪。
“奇怪?”赫承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形容他们日日食用的茶饮。
抬眼重新打量了一番那个浑身素白的女孩,身材娇小,似乎还未发育完全,一对麋鹿般的大眼睛倒生得很美,脑袋两边还垂着两个‘圆包子’,一看头饰便知不是岚夏的姑娘。
“你是殷人?”赫承问道。
“恩,家乡洛都……”妘夕小心翼翼地答道。
“呵,小王倒是忘了,大殷的人不喜喝羊奶。”赫承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你想活下去的话,最好习惯!”说着他便将茶碗端到妘夕嘴边。
不知是实在太饿了,还是蛊惑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妘夕一闭眼喝了下去。
此时朵雅正好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奶茶进了大帐,赫承示意她放下出去。
“再喝!”赫承复又端起碗送到妘夕的嘴边。
妘夕的胃里长时间没有吃东西,突然一碗腥膻的羊奶入腹,已经隐隐作恶,叫她再喝一碗怕是马上就要呕出来了。她别过脸去,拼命摇头。
“你喝不喝?”赫承一向是骄纵嚣张惯了的,他高贵的出身、显赫的母家、汗王的偏爱任何一点都无人可及。目中无人自不消说,赫羊城内他的心情甚至就是王法,谁敢违逆他三王子?
赫承捏住妘夕粉嫩的下巴,一把将她的脸扳了过来。
不过是个可恶的殷人,七王叔怕是一时兴起才会救她,这种战祸流离之人,怕是过几日便要被送去军中做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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