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师兄声音很轻,道:“闭上眼睛,用心去听这周围的声音,切记,别放过一处。”
我闭眼慢慢感受,身边并不安静,风吹草动、树枝刮动...
良久,我把我听到的周围声音告诉师兄:“西南风,玉湖中有十二条鱼在湖面附近游动,方才左手第二棵柳树被风吹落两片叶子,树下有一只蚂蚁爬过,树上有四只鸟在睡觉,而我身后大概有十几块细小土块被吹进草坪中...”
仿佛我说什么许师兄都已经准备好摇头了,许师兄淡淡道:“错。这里面应该还有我的心跳声、呼吸声,修行之人若连这个都听不出,大可不必修了。”我刚要说话,就听许师兄先说道:“你是想说你刚刚听到了对不对?但你却没把它当回事,我刚刚说了不要放过一处,我的位置很重要。”
我确实忽略的许师兄。“晓得了。”
“再把眼睛闭上,你要找准你施幻术的对象。听我的脉搏声,当血液流进后脑时,你试着把你的意念灌输进来。”
“可是我还没学口诀和心法。”
面前的许师兄像极了一位严师,不容置疑道:“无妨,照做就是。”
我把我想象的东西一遍一遍注入许文谦脑子里,过了半盏茶,我十分无趣道:“许师兄,我已经灌输了好几次了,你收到没?”
许师兄也闭起眼睛道:“看到了一个阴气森森的街道。”
我不敢置信的望着许师兄,这样他都看到了。“还有呢?”
“太弱了,你若不能控制自己的意志,就把它当做一个目的。”许师兄淡淡道。
过了半响,许师兄蓦然睁开眼睛,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我便猜测他可能看到我的意念了,忍不住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许文谦无奈道:“师妹就不能想象些好一点的东西么。”
阴气森森的街道中,岳荣轩变成血盆大口追着许文谦满街跑,许文谦擦着满头大汗疯狂逃窜,最后受不住吓跌倒在了地上,大喊救命...我忍俊不禁道:“好好,下次想些好的,师兄这就是幻术中初识?”
“当然不是。我当时把五识全打开才能勉强感受你传输给我的意念,着实太弱了些。一会儿教你口诀和心法,你若再不用心,我便让你从基础中的基础开始学起。”
可是我刚刚很认真了呀,难道我资质很差?“哦,我能不能问一下,师兄说得基础中的基础是指什么?”
师兄突然一板一眼道:“锻炼意志。比如每日打两百桶水,持续半年。”
我吓得一颤,忙道:“好好,我一定认真,师兄教我口诀和心法吧。”
... ...
“天机阁这帮人是干什么吃得,花瑶一个未成形的大地之灵怎么会探测不到!”以宗怒声道。
施以安思虑片刻才道:“莫不是有高人相助?”
以宗冷笑一声,不屑道:“我九玄行事向来与苍生挂钩,但凡是正道都不该插手此时。再者,蓬莱都没有花瑶的踪影,还有谁能帮助她!”
施以安担心道:“可怨龙不日就要出世,若再找不到花瑶...师兄,不若我们将此事昭告天下正道,然后合力...”
以宗负手而立,回绝道:“不行。此事若让各大派知道,那我九玄两千年前的禁史岂不人尽皆知!九玄的千古名声从此也将毁于一旦!”
两千年前,怨龙即将冲破封印,怨气所染近千名弟子,九玄用尽一切办法、不得已才抢夺大地灵石将怨龙重新封印,而这批被怨气所染的弟子根本无药可医,变成了丧尽人心的傀儡,最后九玄将他们秘密杀死后埋于后山禁地。
这是九玄两千年来,无法抹去却又不得不隐藏的禁历。就算如今的九玄不坐拥这天下正道之首的位置,也不可能将此事公布于众。
施以安嫌以宗太过固执,劝说道:“师兄,这都什么时候了,怨龙已经蠢蠢欲动,一旦出世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你只担心九玄的禁历被人发现,就不担心天下苍生遭怨龙荼毒?”
以宗何尝不心系苍生,只是唤作任何人做九玄的掌门,都会将九玄的利益放到第一位。以宗叹气:“依师弟看,怎么办?”
施以安思虑道:“师兄,为今之计,只有联合天下正道,合力加固怨龙封印,这样可保几年无余。再在这几年里,通知七十二派掌门,全力追捕大地之灵。此事关乎天下苍生,天下正道都应该责无旁贷。”
以宗若有所思的叹气道:“罢了,也就只有这样了。只是九玄的名声终是要毁在以宗手里了。”
施以安眼神一眯,轻笑一声道:“师兄不必担心。来得路上以安已经想好了,怨龙之事我们只要编个故事即可。”
以宗突然转身,望着施以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急迫:“什么故事?”
“嫁祸于魔界。”
...
男子找寻了好久,终于在一颗老榕树上发现了他。有些腼腆道:“师兄,思泽有一处招式上的疑惑想请教师兄,不知师兄现在是否方便?”
思儒躺在老榕树上,闻言淡淡看了一眼思泽,翻身下来。道:“哪一招。”
“第二套剑法中反身抹剑后的绞刺,思泽脚下步法总是不稳,而且转身的速度也比常人慢。”
思儒笑了笑,当年他也困于这一招良久,稳步则不能连贯,灵动则脚下露出破绽。后来他便把这一招偷偷改了,没想到多年后会有一名小师弟与他有同样的困惑。“把右脚虚步换成左脚,重心后移退一步再转身。”说完,思儒拔出腰间的天罡剑,边示范了边道:“手腕下压,撩剑换成扫剑,迅速连贯下一招式。”
思儒收剑。思泽没有问思儒为什么篡改剑法,而是不疑的点头,按照思儒的方法做了一遍。
半响,思泽豁然开朗道:“果然比之前顺畅多了,招式也连贯了。可思泽觉得这一招转身本就藏式,可以把急剑换为慢剑求稳。”
“剑法本就因各人体质而异,招式的速度、出剑的力道,皆应该算作剑法的本身,你若觉得你的方法合适就大胆去用。”说完,思儒又懒懒的躺回树上。
思泽终于解开了连日来的疑惑,笑容十分和煦,感激道:“多谢师兄指点,思泽这便回去练习了。”思儒点点头。思泽跑了两步,又回头道:“师兄的剑穗真漂亮,不似平常那些红的、黄的,甚是俗气。”
思儒笑笑,他腰间的天青色长剑上垂挂着一条银白色的剑穗。那是思儒下山时,特意找能工缠绕、再系以怀古灵玉编制而成,十分精致。
当年他把那道‘遗忘咒’随手扔下山崖,却捡来了这缕“剑穗”。
从此思儒剑不离身。
思泽已经跑远了,而思儒身边除了榕树叶飒飒的响动,几乎安静的异常。一年多来,他时常发傻,对着这柄与星恨毫无半点相似的天罡剑、说着他想要对她说的话。
他自信的告诉自己,不管用尽任何办法,当他完成天命者的使命之时,就是他把花瑶追回之日。
可就在这棵榕树上,他被拉进了一个幻境中,他梦寐以求的女子就在蓝水殿的厢房与他相遇了。
而他弹的那首只为她而奏的瑶仙曲,几近弹不下来。她半点都曾不记得他了,不知是手颤还是心颤,他草草了结这首曲子。经过她身边时,挣扎的想要抱着她、告诉她,他讨厌现在的自己,他更接受不了她把他忘了...
蓝水师尊走后,蓝水殿便荒废了。但那些树下、地窖里都埋着她当年亲手酿造的酒。
他从前从不喝酒,也不知道喝醉了是个什么滋味。而今,每当闲下来的时候,他都会靠着这些一辈子都喝不完的酒打发时间...
... ...
“师兄。为什么我布得幻术一半下雪,一半却露出了玉湖呢?”
许文谦扶额道:“你自己去另一面看看就知道了。”
我疑惑的走到我布的幻境后面,吃惊和不解交织,幻境犹如一张对折的纸。为什么另一半会跑到后面去了呢?
“你不可因其形动、影动而不变化位置,此时是日初,而你布幻境时是熹微,天时节气皆是因素。”许文谦又斟酌说道:“幻术易学难懂,师妹不必操之过急。”
我知道师兄其实想说,我布幻境时思量的太少,他再三叮嘱我观察到的一切皆是布幻境的因素,而我不是少了这儿、就是忘了那儿。我叹气道:“我这般不细心,实在不适合学习幻术对不对?”
许文谦扯出一丝笑容,安慰道:“没什么适合不适合之说,师妹只要耐得住枯燥再仔细些,便能学好幻术。而且幻术只是初期无趣,到了后面会好些的。”
我对上许文谦的视线,询问道:“师兄,我真得能坚持下来?”
许文谦如宽厚的兄长般道:“那要问自己了。来,重新把幻境修补好。”
我点点头。我一边把周围的场景刻记在脑海里,一边默念心法道:‘造物之初,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天地所化,阴阳所变,参透虚实,皆是幻也。’
幻境本无色,而是依靠布幻者的意念驱使、赋予它颜色。
我先施法布一个透明的幻境做‘幕’,然后我把我的意念覆在这层幕上。紧接着,我对着布了一半的幻境反手一指:寒风乍起,大雪封天!
再一睁眼,我的意念全部都灌输在幻境上了,漫天雪景,寒风凛冽,跟我的想象简直一模一样。我高兴的跑到我的幻境中,兴奋道:“许师兄,我成功啦。”
“小心。”许文谦一把拉住我,笑了笑道:“你脚下是玉湖。”
“许师兄,我终于成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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