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拉一声碎响,诺其阿手中的茶杯跌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碎,他惊恐地看着对面脸色平静的妻子纳芙,纳芙一边神色如常,就像夫妻间闲话一般,将在沈州围杀李世的计划讲出,一边细心地替儿子整理着衣裳。小孩子这些天跟着她一路颠簸,早已疲累异常,进到了这样温暖的房间里,睡得异常甜蜜舒适。
“诺其阿,我们忍辱负重,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原本我以为穷我一生,也不可能看到李世倒在我的面前,但没有想到,居然是李世自己的女人要杀掉他,哈哈哈,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诺其阿,你说父汗在天之灵,此时会不会也得意地哈哈大笑呢!”纳芙脸上绽现出快活的笑容。
诺其阿死死地盯着纳芙,缓缓地沉声道:“不,大汗不会大笑,只会大哭!”
看着诺其阿的面容,纳芙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收敛起来,“诺其阿,你这是什么意思?”
“纳芙,你想过在上林里定居的数十万同族没有?你想过在定州城里伯颜,祈玉这些白族叔伯们没有?我们这里一动,他们就是血溅三尺,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诺其阿怒道。
纳芙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倾城说过,这里一动,他那里就会控制局势,不会动我们族人一根寒毛!而且伯颜叔叔不是将我送了出来么,如果明知有危险,他岂会这么做?”
“愚蠢!”诺其阿怒道:“她这么说,你就信了?倾城保证,她拿什么保证?上林里的杨一刀是李世嫡系心腹,此人那只眼角会将倾城看在眼里?李世为什么将杨一刀放在上林里,就是防着我们。至于伯颜大人,他这么做,只因为你是纳芙啊!”
“而且,此事发动之后,即便成功,我们蛮族也是死路一条的,到时候倾城凭什么控制定州,她还不是要依靠尚海波,路一鸣等人,你想想,这二人对倾城无可奈何了,但绝对能让我们下地狱!”
纳芙脸上一双柳眉慢慢地竖了起来,“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了?”
“是,我绝不同意!”诺其阿斩金截铁地道。
“你想让我父汗死不瞑目么?”纳芙咆哮道。
“你错了!”诺其阿扬起头,“大汗死时,我就在他的身边,他死得很安详,因为他用自己的死换来了数十万族人的安宁,这才是一族之长应有的胸怀和器量,纳芙,这如此做,是陷数十万蛮族于死地,会让大汗当年的死变得一文不值,你这样做才会让大汗死不瞑目。”
他站了起来,将披风披在身上,迈开大步向大门走去。
“你想干什么?”纳芙冷冷地道。
“我去集合兵马准备应变,同时将禀报大帅!”诺其阿平静地道。
“你这个白族的叛徒!”纳芙扬声骂道。
“不,纳芙,我不这么认为,入定州这么久了,我看到了很久,学到了很多,我们的族人现在生活的很好很安宁,我们不能将他们再推到水深火热当中去!”
看着诺其阿的面孔,纳芙忽地呵呵地笑了起来,“真是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了你,而且我父汗也这么看重你,竟然将复兴白族的大任托付给了你这样一个软骨头。
诺其阿缓缓摇头,“纳芙,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到现实,我不能让你滑得更远,你就在这里住下吧,等一切都了结了,大帅看在我们蛮族为他奋战的份儿上,想必不会为难你。”
纳芙哼了一声,怒视着诺其阿,半晌拍拍巴掌,房门忽地打开,岩坎燕,哈鲁比等数名护卫走了进来,他们的手扶在腰间的钢刀上,警惕地看着诺其阿。
诺其阿转过头看,看着纳芙。
抱着熟睡的儿子,纳芙缓缓走到诺其阿的面前,“诺其阿,你看看,这是你的儿子,你想让他一辈子像狗一般活着吗?”她叫手上的孩子递给诺其阿。
诺其阿下意识地双手接过孩子,看着孩子熟睡的面孔,鼻子不由一酸,险些掉下泪来。“纳芙,放手吧,正是为了儿子以后能安宁地过一生,我才会这么决定,等打完这一仗,我向大帅请辞,我们套上一辆马车,我们去草原,去放羊牧马,去看蓝天白云,你不是一直很向往这样的生活吗?”
纳芙展开双臂,将诺其阿与孩子一齐拥住,“诺其阿,我们蛮族一直都是自由翱翔的鹰,我们不是做那圈禁起来的鸟,现在鹰被折断了翅膀,我们难道不应该重新为他安上一双翅膀,让他再一次腾飞起来吗?”
“诺其阿,你没有亲人,你不能理解看着亲人死在面前的痛苦,你看到了吗,纳奔在大火中左冲右突,他在哀号,他就像个火人一般在向我哭诉,呀,纳吉也来了,他骑着马,挥舞着大刀,可是,为什么他没有了头,他的头那里去了?”
听着怀里的纳芙喃喃低语,诺其阿赫然色变,他能感到纳芙泪如泉涌,热泪浸透了他的衣衫,怀中的她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父亲来了,他浑身插满了利箭,每走一步,都会流好多好多的血,诺其阿,你看到了吗,好多的血,呀,母亲,母亲他们悬在宫梁上,风一吹,东飘西荡。”纳芙低低的絮语让室内众人个个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众人脸上都是露出骇异之色。
“诺其阿,答应我吧,为他们复仇,让他们在九泉之下的英灵得到安慰!”纳芙泪眼朦胧。
“不!”诺其阿坚定地摇头,“我不能为了报仇,将更多的族人葬送,这与大汗的初衷背道而驰,如果真要这样的话,大汗又何必当初!”
纳芙双手勾着诺其阿的脖子,仰脸看着诺其阿虽然热泪盈眶,但神色却异常坚定的脸,“你不改变注意了?”
“我不会改变注意!”
纳芙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诺其阿突地觉得后劲之上一麻,不由一惊,猛地伸手推开纳芙,纳芙借势连退数步,与此同时,哈鲁比等人已向前跨出,将纳芙护在了中间。
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摸向后颈,那里什么也没有,但一阵阵的酸麻正在从颈后不断地扩散,瞬间,半边身子都有些麻木,诺其阿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纳芙,手一软,孩子从臂弯中掉落下来。岩坎燕猛地跃前,单臂一抄,将孩子捞起。
麻木慢慢地扩展到全身,诺其阿再也站立不稳,软倒在地上。纳芙两根手指之间,夹着一根尖针,尖针的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幽幽的蓝光。
这个毒药好生厉害,片刻之间,诺其阿已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是睁着一双眼睛,震惊地看着对面的纳芙,哈鲁比等人也是惊骇莫名,原先的计划是由他们一涌而上,将诺其阿拿住,然后协迫他从命的,但现在,纳芙居然临时改变了计划,看着倒在地上,圆睁双目的诺其阿,众人都感到身上凉嗖嗖的。
诺其阿双眼之中慢慢地没有了神彩。这位被李世一向看重,很是欣赏的白族大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自己的房中,死在自己的妻子手下。
“他性子倔强,认准了的事情绝对不会屈服!”纳芙看着哈鲁比等人,低声道:“就算我们抓住他,他也不会按我们的命令从事,甚至还会起到反作用,只能这样了!你们去吧,去召集所有军官来这里,我要宣读父汗的遗诏。”
这所谓的遗诏,自然是假造的。
哈鲁比领命而去,岩坎燕等人也被纳芙赶出了房门,抱着孩子,纳芙依偎着坐倒地地上,背靠墙壁的诺其阿身边,将头搁在他的肩上,泪如泉涌,而孩子此时也恰恰醒来,小嘴一张,也是哇哇地大哭起来。
房门之外,岩坎燕等人都是低下了头。
是夜,康县白族军官中,诺其阿亲信被一举清洗,纳芙杀诺其阿,夺其军权,康县捍威捍武两营,旋即反叛。
时间回溯到一天前,莫干山脚下,李世的中军大营。
高高的哨楼之上,警惕的哨兵忽地发现,远处雪地之上,一匹快马正快速奔腾而来,马踩积雪,腾起阵阵雪雾。哨兵迅速发出信号,营门之内,立刻有数骑奔出,迎向远处的那名骑士。
“什么人,停下,无故冲撞大营,杀无赫!”骑兵们齐声大喝。
来骑猛一勒马,战马长嘶从立而起,那马上的骑士只来得及说了一声,“我来自定州,有紧急军务求见大帅,快!”一语道完,人却从马上倒栽下来,昏倒在雪地之上,不省人事。
几名骑兵一惊,跃下马来,将那人扶起,架在马上,一溜烟儿地奔向大营,早有人提前去回禀大帅,延请军医。
他叫翟风,从定州出发时,随身带了五匹战马,但现在,能活着载着他到达莫干山下的战马,也就是眼前这一匹了,十数天来,翟风不眠不休,所有的一切都在马上搞定,活活累死了数匹战马,而他,在到达莫干山下后,心情一松,也立马坚持不住,昏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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