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颜喀拉之战正式拉开了帷幕,而此时的定州,也开始了一年的忙碌,路一鸣成了整个定州最为忙碌的官员,一年之季在于春,马上春耕就要开始了,所需的种籽,畜力等等都需要马上预备,定复两州都算不上粮食产区,这春耕就显得更为重要。整个定州的政府机关都付出了极大的精力在这上面,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由不得路一鸣不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如果仅仅是春耕也就罢了,偏偏此时巴颜喀拉之战也打响,聚集在巴颜喀拉的数十万军队的一应所需,也要两州供应,这就更是雪上加霜了。仅仅每天军队的消耗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人吃马嚼,那一样都需要千里迢迢的从定州运送过去,大量的青壮劳力被抽走,加入到浩浩荡荡的运输大队中去,更加聚了春耕的紧张性。两州在地里忙于耕作的劳力基本上已是老弱妇孺了,好在这两州经过几年的新政实施以及互助组的建设,在当地官府,乡老,村老的协调下,尚能勉强应对。
复州的知州许云峰甚至号召所有的官员在政务之余,都要下乡帮助百姓耕种,为了以身作则,他第一个卷起裤腿,挽起袖子,扶着耕犁下田耕种,此举不仅带到了整个复州官员的劳作之风,也让许云峰在复州的号召力如日中天,声望一时无俩。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有了许云峰堂堂知州的身体力行,往日各级衙门里的官员们也只能丢掉斯文,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或者是作作样子,都只能照此办理。
这也让公主行辕的燕南飞等一行京城幕僚们目瞪口呆,大叹斯文扫地之余,拉拢工作开展的愈发艰难起来,不仅百姓们不买他们的帐,连官员们也没有精力与他们说东道西,阴奉阳违了,话说今天在御门里干了一天活,本来明天可以小休一下,又得下乡去与百姓一起犁田插苗,谁还有精力与他们谈论风月,共论朝政呢!眼下两州的官员都只能瞪大眼睛,卯足了劲完成上级分派的任务,要知道,定复两州的官员审察可是一年一次,每到冬闲时期,便是官员们的生死关口,一旦被评为不合格为下等,你的仕途便基本到头了,即便勉强保住官位,这面子上也是大大下不来的,读书人那一个不好面子呢!
燕南飞一筹莫展,复州官员的运作体系与他所熟知的大楚官僚体系完全不同,他以往的经验在这里寸步难行,往往便适得其反,更让他郁闷的是,每当他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合适的支持者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深入地进行合作,这些人便琅当入狱,有的进了州府的大牢,有的更惨,直接被复州的统计调查司分理处带走。州府的大牢里,燕南飞还可以进去看看,他甚至找到许云峰去说情,但当许云峰将这些人的罪状一条条,一款款摆放在他的面前的时候,看到那厚厚的卷宗,燕南飞只能颓然返,至于统计调查司,哼哼,燕南飞却是不愿去招惹。
这种日子一长,所有的复州士绅们算是了解到现在的公主行辕便是一个黑洞,而行辕的主事燕南飞则不折不扣是一个扫把星,只要沾上了他,铁定会倒霉,于是乎,刚来复州筹建公主行辕时还香饽饽一样的燕南飞立刻成了复州最不受欢迎的人,公主行辕门可罗雀,如果那一天燕南飞起意去拜访某为士绅的话,这位士绅不是出门了,便是病得很重,总之一句话,不能待客啊!
足智多谋,曾被大楚首辅陈西言寄于厚望的燕南飞龙困浅滩,每日只能与同伴们长呈短叹,借酒浇愁。
而将燕南飞丢倒复州的路一鸣早已将这位大人物忘到了脑后,他的事多啊,除了春耕,他还要与尚海波合作,为巴颜喀拉的大军筹措到足够的粮食,虽说在定州建立的常平,安平,安济,广济四座大仓都是满满的,但路一鸣知道,如果每天没有足够的粮食流入复州,那这四座大仓支持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尤其现在正是春季,各地的粮食都很紧张,想要买到足够的粮食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通过年前的债卷发行,定州财政裕,能够拿出足够的银子应付急涨的粮价。即便如此,路一鸣和尚海波也是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们这里要是出了岔子,影响的不仅是眼下的巴颜喀拉之战,更为深远的是将影响到定州的远期战略。
“路大人,路大人!”刚刚升任定州同知的原债卷发行司的司长付正清一脸仓惶地跑进了路一鸣的办公的厢房内,一手提着袍子,一手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大冷天的,能流如此大汗便说明了事情不小。抬起头看到付正清狼狈之相的路一鸣的心立刻一沉。
“正清,也了什么事?不要急,坐下,喝口水,慢慢说!”路一鸣站了起来,在定州久掌大权的他早已不是当年初来定州时的落魄书生了,养移气居移体,见惯了大事的他,已经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城府,虽然心里感到不妙,但脸上却仍是一脸镇定。
“唉呀,路大人,出大事了,哪有心事喝水!”付正清一脸的气急败坏,“我们的购粮车队出事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路一鸣心里一跳,“出什么事了,是买不到粮食还是别的什么?”给付正清倒了一杯水,路一鸣问道。
“都不是!”接过杯子,付正清道:“购粮队买到了粮食,但在奇霞关被扣住了。”
“你说什么?”路一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奇霞关扣住了我们的粮食?”
奇霞关是定州通外大楚腹地的要道,也是大楚扼住定州的咽喉所在,隶属于并州,以往定州从外部购来的大批粮食一直都是通过这里运进定州的,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怎么在这么要命的关头,奇霞关扣了定州的粮食?
“吴则成什么意思?想要与定州翻脸么?”路一鸣不解,余则成是并州大帅,虽然与萧家交好,但与定州也不交恶,属于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人物。
“不知道!出面扣住我们粮队的奇霞关守将李善斌,负责粮队的商贸司一位官员与对方讲理,被地方一顿棍子打出来,眼下正在养伤呢!”付正清终于喘匀了气儿。
没有什么理由就扣住了定州急需的粮食,这就不妙了,因为这明显是在拿定州的软胁开刀,路一鸣的脸沉了下来,余则成难道完全投靠了萧家,准备与定州交恶么?这一件事是不是萧家主使,想利用粮食让定州陷入草原之战的泥潭之中拔不出脚来,如果真是这样,就大大不妙。奇霞关是进出定州的咽喉要道,卡住了这里,要想进入定州,便只余下翻山越岭一途,却不说这一路的艰难,便是光人进来都困难,更何况大队的粮车。
“来人,速速去请尚大人与清风司长议事!”路一鸣大声道。
“正清,你速速将这一情况通报给复州的许大人,如果奇霞关受阻,我们便只能依靠他复州一条道了。”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付正清又一正风地窜了出去。
过不多时,尚海波与清风一前一后便到了路一鸣这边。
简单地将事情向两人介绍了一番,尚海波与清风也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件事情必须马上解决。”尚海波道:“如果不能保证粮食的充足供应,大帅制定的平定草原的最后计划便难以实现,这将迫使大帅速战速决,而速战速决,即便击败巴雅尔,打下巴颜喀拉,后续的事情也将让定州深陷泥潭而不能自拔,根本无力应对中原局势变化。更何况,速战速绝会让定州子弟兵们付出更大的伤亡。这对定州军来说也是极大的不利,我们要打下草原,同时,我们还要保证足够的实力。”
“清风司长,你那边可曾有吴则成这样做的蛛丝马迹?”路一鸣问清风。
清风有些困惑地摇摇头,“完全没有,种种迹象表明,吴则成根本没有与我们为敌的心思,如果真是这样,那并州就应当整军备武,集结军队,否则定州腾出手来,便是要他命的时刻。”
“怎么会这样?”路一鸣大惑不解,“难道是奇霞关守将李善斌自作主张?”
“完全有这个可能!”尚海波道:“清风司长,如果吴则成那里没有迹象与我们为敌,那问题很有可能便出在这个李善斌身上,你马上去查查这个李善斌的根脚。看看他有什么特别的背景。”
“我马上去办!”清风点头。“最迟三天,我就能将他祖宗三代挖出来。”
叹了一口气,尚海波道:“我们大意了,奇霞关如此的重要,完全便是我们定州的命门,我们以前都忽视了。”
“这事要禀告大帅么?”路一鸣道。
尚海波点点头,“八百里加急,速报大帅,同时告诉大帅,我们将尽可能地解决这件事情,如果事有不谐,便只能让大帅启动第二套方案了。”
三人都是面有忧色,第二套方案,便是速战速绝,而这,是他们谁都不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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