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日,正是过山风破葱岭关之时,而此时的定州沙河镇,战事却呈胶着之状,交战双方在长达数十里的正面战场上拼死厮杀,血流成河。沙河镇的防御体系已被削去厚厚的一层,战斗正一步步靠近沙河镇,定州军的防御体系的核心,而那里,也正是李世驻营所在。
作为统帅的李世,已将手里所有的筹码已放了出去,启年师三万官兵经过近一月的厮杀,已减员三分之一,常胜营与旋风营两大骑营不仅担负着反冲击的任务,而且还要不时地从侧翼袭扰对方,两大营在虎赫的一万狼奔军超到之后,损失也是日益惨重。
此时的李世身边,只余下了几百名亲兵护卫,看着面前沙盘里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的形式,李世眉头紧皱,胜负手他已经放出,眼下他能做的只能是坚持,等待。他相信,对面的蛮族也已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他们与自己相比,更为劣势的是,他们的后勤已差不多快要崩溃了。
双方都在咬着牙坚持,看谁先挺不住,看谁先松这一口气。李世走出屋外,目光越过沙河镇激烈的战场,投向遥远的葱岭关方向,过山风将成为这一次战斗中的最后一根稻草,用来压垮蛮族的稻草。此时,他攻破葱岭关了么?
这时节,没有电报电话,便算统计调查司早已在草原上埋下钉子,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地送信回来,也得十余天之后了,当然,巴雅尔肯定会在自己之前得到消息,也许自己只要看着蛮族的动向便可以知道过山风的成果了。
“大帅!”尚海波在几外护卫的保护下,匆匆地赶到。“诺其阿率领的狼奔军猛攻下牢溪,那里快要顶不住了,士兵减员严重,如不派出援军,下牢溪则不保。”
李世吸了一口气,“下牢溪若破,敌人则一可侧击我中军腹部,二可派出小股人马直趋定州城下,虽然没有什么威胁,但必然会在定州造成慌乱。下牢溪不能丢。”
“可是大帅,我们手里已没有预备队了,所有的部队都已投入作战了。”尚海波有些着急地道。“大帅,要不调冯国的磐石营吧。”
“磐石营五千人马,负责着整个定州城的城防,那里是我们的中枢所在,万万出不得任何差错,磐石营是动不得的。兵,那里还有兵呢?”李世喃喃地道。
“从宜安县城调兵,从那里的调三千人到下牢溪去。”李世下定决心。
“大帅,从宜安县城调走三千人,那宜安基本就守不住了,同样会威胁我们中军的侧翼啊!”尚海波道。
李世微微一笑,“尚先生,你忘了负责攻击宜安的是谁了?”
“红部富森!”尚海波脱口而出。
“不错,正因为是他,所以我才敢调兵走。”李世道。
“可是大帅,现在整个形式上还是蛮兵稍具优势,富森这个墙头草不可以倒向我们这边。”尚海波有些担忧。
“派人去告诉他,葱岭关已被我们攻破,巴雅尔失败便在顷刻之间,让他选择吧。”李世沉声道:“同时命令定远,威远,震远三要塞,出城作战。以减轻沙河镇防线的压力。我们只要坚持十余天,最多二十天。”
草原纳奔的大营中,纳奔作为这支军队的临时统帅,心中更是焦燥不已,在沙河针僵持了这么久,虽然看似每天都在进步,但离完全攻破沙河镇似乎遥遥无期,定州人损失惨重,可自己付出的代价却比对手要多很多,二比一的伤亡比率让纳奔几乎疯狂,为了保持对沙河镇的压力,不断从三座要塞下的负责牵制的三部中调兵,虽然在沙河镇自己保持了强大的压力,但相对应的是,三座要塞的定州兵开始更加大胆地出城作战,不断地袭击自己的粮道,截杀自己的辎重,让自己的后勤压力越来越重。
如果不是父皇来信告知,定州人联合室韦人正在狂攻葱岭关,在这么大的伤亡面前,纳奔几乎便想放弃了。这是草原生死存亡之际,如果自己在这里失败,那刚刚成立不久的元武帝国马上会面临着两线作战。以定州人那强大的恢复能力,造血能力,元武帝国危矣。
诺其阿率领的一万狼奔军的到来几乎是雪中送炭,狂喜之下的纳奔立即再一次地发动了对沙河镇防线的攻击,已经能很清楚地看到李世的中军大旗了。但愈是接近对方的核心区域,抵抗便越强烈,一连几天,纳奔寸步难进。
在纳奔焦燥不已的时候,宜安县城下,富森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葱岭关危急,让他大为震惊,如果室韦人进关,则草原将永无宁日,此时的他已经看得很清楚,如果草原不能在室韦人深入草原之前占领定州,击败李世的话,则失败便不可避免。
而今天,在两军刚刚结束一天的激战的时候,定州人出乎意料地来到自己的大营,而且来的不是别人,竟是定州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尚海波。
“你胆子真大。就不怕我杀了你。”富森阴森森地道。
尚海波洒然一笑,道:“富森族长,今天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葱岭关已破。我定州与室韦联军已长驱直入了。”尚海波得意地笑道。
富森惊得跳了起来,“怎么可能?我为什么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尚海波哈哈大笑,“当然你不知道,巴雅尔隐瞒这一消息,他还想作最后的垂死挣扎,富森族长,你是要陪着巴雅尔一齐灭亡,还是作出另外明智的选择?留给你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今天李大帅派我来,便是要你尽快作出选择。”
富森迟疑片刻,“沙河镇防线被突破已为时不远,室韦人即便如关,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撼动草原根基,只要我们战领定州,胜利仍然属于我们,我为什么要选择你们?”
尚海波撇撇嘴,冷笑道:“是吗?是富森族长这么认为,还是纳奔这么告诉你的?沙河镇你们真得能在短时间内打下?别忘了,你们用了差不多一月的时间,付出了近两万的伤亡,仍然没有摸着沙河镇的边,你认为,你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消耗呢?”
“退一万步讲,即便你们在沙河镇获胜,那又如何?我们退守定州城,以定州城之坚固,你们有可能攻下吗?富森族长,醒醒吧,想想抚远之战,想想定远之战,你们以如此优势兵力,可曾将这些险关打下一座,我们只需守住定州城,你们便完了。”
富森颓然坐下,尚海波说得不错,即便李世在沙河镇失败了,他还可能通守定州城,那时即便草原军队可以靠掠夺定州内地获得补给,解决后勤危机,但想要打下定州城,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除了大军长期围困定州外,强攻定州城,富森一点把握也没有,要知道,定州城可是抚远要塞数倍之大。而室韦入侵,则会让在定州的草原军队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更何况,自己绝大部分的族人还留在草原之上,如果他们碰上了如狼似虎的室韦人,铁定难以活命。
“你们想要怎样?”他颤声道。
尚海波微笑道:“富森族长,很久以前,你就向我们表明了你可能的选择,那么为了向你表示诚意,我们会调走宜安县部分部队,同时,如果你想要撤退的话,我们可以开放震远要塞,你可以从那里走而不会遭到我们要塞部队的拦截,其它部族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我要想想,我要想想!”富森喃喃地道。
尚海波知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反正他此来的目的倒还不是逼着这家伙马上投降,只要能从他眼皮底下撤走宜安县的部队就够了,当下站了起来,“好吧,你可以好好地想想,但时间不能太长了,富森族长,我们大帅说了,你必须马上做出选择,如果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你再选,那可就不值钱了,唯有在此时,才是雪中送炭,锦上添花者注定是没有太大的好处的。”
富森嘴唇动了一动,却没有作声,尚海波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转身而去。当夜,宜安县城三千士兵打开城门,在红部的眼皮底下大模大样地开拔而去,而红部大营却一片寂静,对此丝毫没有作出反应。
旋即,得到三千援兵的下牢溪稳稳站住了阵脚,这让不明所以的诺其阿心中有些慌乱,下牢溪本已岌岌可危的防线忽然稳固,得到了大批援兵,这与他先前的判断截然不同,难道仗打到这个份上,李世手里居然还有预备队没有投入?否则,他那里来的军队支援下牢溪?犹疑不定的他放缓地攻击的节奏,并派人向纳奔回报这一情况。
而此时,在他们的后方,定远守将关兴龙,威远守将魏鑫,正在策划着一个大的行动,纳奔抽调兵力赴沙河镇支援,使牵制这三座要塞的兵力大幅减弱,两人决定突然发力,集两关兵力,向威远城下的蓝部守军发起一次突然袭击。
定远关兴龙在李世向其输送了三千援军后,现在手里还有接近六千部卒,他决定出动四千人马,与魏鑫配合,而留下两千人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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