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军帅府,这座在定州城内占据近百亩土地的偌大建筑,又迎来了他的新的主人,而原来的主人萧远山,现在只是占据了其中一个极小的偏僻院落,外面还布满了监视他的警卫,与他相伴的只有他的谋士沈明臣。心中的失落与李世此时的意气风发相比,当真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时而语,两人枯坐冷屋,倒也颇有些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意境。
李世这是第一次深入到军帅府的内府,以前只不过是他前面的官厅,这才发现这座军帅府的布局倒也颇符合军人的身份,与茗烟的陶然居那江南风格的景色殊异的是,这幢院子就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气息,没有那些花红柳绿,充斥其间的不是练兵场,就是跑马场,连树木也都是那些苍遒古劲,虬枝怒生之古松翠柏,看那粗细,只怕没有百年功夫断然是长不了这么大的。
贴着院墙建起了多座的藏兵楼和哨楼,高高耸立,站立其上,定州城里一目了然,这院子里,便是将李世的三千亲卫营全都驻进来,也像一滴水珠扔进大江里,溅不起多大的浪花。
李世便站在议事厅高高的台阶上,凝视着眼前宽阔的演武场,心中却是无限感慨,旧时王谢堂前燕,如今飞入何人家?偏头看向软禁萧远山的方向,不禁想道,自己走得这条路可谓是步步荆棘,稍不小心,便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萧远山之鉴,犹在眼前。
以前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营参将,带着三五千人,想得事便简单多,但现在便大大不同,一州之主,下辖十数个县,百姓百万,一举一动可谓是影响深远,不仅对当今的大楚朝堂,便是对草原巴雅尔而言,如今的自己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想必现在的巴雅尔已经把自己列为了劲敌之一,想象以前那样轻易取胜恐怕是不大可能了。
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当李世坐到现在的位置之上,考虑的事情便更多,也更周全了。眼下自己的部下分成了几个小山头,李世很清楚,但却也乐见其成,王启年等一直跟随自己的心腹以尚海波为首,这是自己的核心集团,也是对自己最为忠心的,而路一鸣所领导的文官集团虽然声音较小,但却能对武系形成有效的牵制,至于吕大临,李世沉吟了一下,这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有魄力也有能力,但他所想所虑,只是在草原上,格局不大,自己应当能驾驭住他,只要打下草原,降服了巴雅尔,不怕他不服服帖帖地跟着自己。
统计调查司?李世却有些举棋不定,现在的统计调查司因为自己的大力支持,也因为清风的特殊地位,他的权力已变得越来越大,清风的确有搞情治工作的天赋,短短的时间内,她的触角不仅伸进了草原,伸进了内地,也更伸进了自己的集团内部,对于自己这些手下的一举一动,李世可谓是一清二楚,此有利也有蔽,就当前而言,一个强力部门能有效地凝聚起合力,并能将所有的不安因素消除在萌芽状态之下,震慑那些不安定分子,但就长远来看,靠特务部门维持的统治也是隐患重重,现在的清风对自己忠心耿耿,自然不会有什么危害,以后呢?
未雨而绸缪,看来自己要及早考虑这个问题,对统计调查司作一些制衡才是,也不知清风会不会因此而不高兴?李世想道,应该不会吧,就自己看来,清风对于机力是不大热衷的,只是因为自己,才走上了这条路。跟她谈一谈吧,越早越好。
李世知道人对于权力是有瘾的,也许现在的清风对于这些还毫不在乎,但随着以后自己势力的扩大,随着各种各样的人加入,清风的权力将会越来越大,也会越来越能影响到定州的决策,这个时候,也许就会滋生出对权力的依赖。特别是清风与自己的关系目前尚没有理顺,尚海波的态度明摆着,如果清风对此心怀怨对,暗地里对付起尚海波一系来,可就糟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干起架来,可不是玩的。
一时之间心绪百转,正苦思冥想之际,从另一边走来一人,李世一看之下不由大奇,这不是陶然居茗烟么?她怎么到了这里?脑子一转之时,便想明白过来了,自己迁来定州后,利用手里的职权,强行将统计调查司也安排进了军帅府,只是在军帅府的西侧重开了一个大门,在两个衙门间筑起了一道薄薄的院墙,目的嘛,当然是不言自明,方便自己与清风相会,其它各级官员倒也明白,并不想坏了大帅的好事,这事便定了下来。
茗烟是李氏在定州的暗影首领,虽说划归了自己,但自己对暗影抱有戒心,只在起初之时利用了他的网络,随着统计调查司的崛起,茗烟基本上已被闲置了,但从名义上来说,她还是属于统计调查司下属的情报署,她来拜见一下顶头上司也是应该的。
“茗烟姑娘!”李世打着招呼。
低头急急赶路的茗烟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却是李世,不由更是有些惶恐,自己只顾想着心事,却没有看到李世站在这里,先前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孤单单地站在那里,谁能想到便是现在的一州之王-----李世呢!
“见过大帅!”紧走几步,茗烟袅袅亭亭地向李世行了一个礼。
李世点点头,“去见清风司长了?”
“是!”茗烟点头称是,脸上掩饰不住的委屈,李世见了却是心中一笑,清风不放心原先的暗影系统,原先的暗影一系现在基本上已被排斥在统计调查司核心圈子之外,只能做些外围打杂以及后勤工作,这让能力不俗,却也心高气傲的茗烟肯定难以接受。
“屋里说话吧!”李世道。
回到议事厅,早有亲兵泡了上好的绿茶,李世端起茶杯,充茗烟示意了一下,道:“在清风哪里肯定没有给你水喝,嗓子冒烟了吧,先喝一点水,再说说你现在的近况。”
“多谢大帅体恤!”茗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端起茶杯,透过冒起的热气,看着另一头的李世,心里却不村感慨起来,当初他还是一个小小的鹰所校尉时,为了要见自己还不得不吐血掏一百两银子,外加两首诗词方才能登堂入室,两年不到,自己想要见他,便是掏上万两银子,却也要看他高不高兴了,人生际遇之荒唐,莫过如此。只可惜自己当时身属暗影,否则抛下一切跟他去了,现在清风的位置不就是自己的了么?对于清风,她是不服气的,只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虽说的确在情治工作上很有天赋,但如果是自己,一定会比她做得更好。
“在清风司长哪里受了气?”李世放下茶杯,淡淡地道。
“哪里敢,清风司长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上头说话,我也只有听着的份。”茗烟道。
李世呵呵地笑了起来,茗烟话里的怨气冲天,看来清风是将她得罪苦了。
“说说吧,兴许我能为你转寰一二!”
茗烟眼睛一亮,如果李世说话,自己的以前的那些属下的境遇说不定会好转一些,现在过得都叫什么日子啊?自己尚不说,主要是心情上不好,但自己的那些下属可就惨了点,没有任务,没有工作,就没有特殊津贴可拿,有些现在养家都有些困难了,即便自己补贴一点,也是杯水车薪,自己那里的开销太大了。
“大帅,我觉得清风司长根本不相信我们定州暗影,我们现在基本上无事可做,下面的人都叫苦不迭,有些人生活都有些困难了,不瞒大帅说,我曾联系暗影本部,要求回归,但总部的回答很干脆,我们现在就是李大帅的人了,死也好,活也罢,与暗影再无丝毫瓜葛。大帅,我的那些部下都是做了多年谍探工作的人,经验丰富,手段老辣,真要说起来,比起现在统计调查司的那些新手菜鸟便处理起问题来要成熟得多,但清风司长就是听不见,看不见。”
茗烟是欢笑场的积年老手,这翻话听起来义愤填膺。但偏偏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居然有些柔肠百结的味道,再配上表情,真让人有些同情加可怜了,特别是说到我们现在都是李大帅的人了这句话时,胸微微高挺,眼波流转,让李世看得不由有些发呆。
“这个嘛!”李世斟酌着茗烟话里有几分真实性,“你们都是搞情报的,有些警惕也是难以避免的,这个我也不瞒你,对你们我也是拿不定注意啊!”
茗烟一听这话,不由气苦,这下自己这帮人可真是爹爹不亲,姥姥不爱了,“看来我们还就真是讨饭的命了,得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手下,趁早散伙,各自谋生去吧!”
李世一笑,知道茗烟这是拿住了自己,给自己出难题呢,却不说真如此做了,翼州李家会怎么看自己?便是这些人名义上是自己的部属,也不能让他们在生活上也难以为继,再说了,茗烟所说的这些人都是老手,倒也不假,真个抛弃了倒也可惜。
“清风司长怎么跟你说?”
“清风司长纯碎就是为难我们嘛!”茗烟听到李世语气有所松动,心中暗喜,“清风司长说,近期统计调查司在室韦人那边会有所行动,一时之间却又抽不出人手,因为现在重中之重在洛阳,问我愿不愿意去哪里,这不等于直接拒绝我们吗?室韦人,这帮比草原蛮子还要野蛮的家伙又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做的?”
李世眼睛一跳,对室韦人那边还只是一个动议,具体怎么做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方案,想不到清风已开始布置,至于想到茗烟,恐怕第一是想远远地将她打发起,第二也是看重茗烟的能力吧,想当初,茗烟单枪匹马来到定州,短短的时间内不也是打下了一片江山吗?
沉吟片刻,李世下了决心,“茗烟,我实话告诉你吧,清风司长没有骗你,相反,她是非常器重你,看重你的才能才跟你说这事,近期,我们的确在那边要有大动作,人选我也正在考虑之中。”
茗烟讶然,“大帅,您能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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