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5日，唐舒怡必须回学校上课了。
王晓东要送她，被唐舒怡摇头拒绝。
她拉着王晓东的大手，轻声安慰道：“老三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王晓东嗯了一声，语气有些沉闷。
不找到老三，他是无法安心回苏联的。
临走前，东妈给唐舒怡拿了一万块钱，这在九一年绝对是绝无仅有的见面礼了，要知道这年月随礼还都十块二十的随呢！
这一万块钱，就是一个万元户啊！
可见东妈对这个儿媳妇儿是满意到了极点，晚上甚至得意地对东爸说：“当初老甘家还看不上咱儿子，现在咋样，市长家的姑娘都弄到手了！”
“副市长。”东爸小声纠正道。
东妈眼睛一声，骂道：“副市长也是市长，你个王老蔫，你就是个社员，连村长都不是，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
东爸被训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
看上看不上的东妈也给他生了两儿两女，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老王家，骂两句算什么，又不会掉块肉。
王晓东让卢卡亲自开车护送唐舒怡回学校，顺便把温然也带回去。
王晓薇的前台工作不忙，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小姑娘盯着，因此留在家里没走。
她不走，唐兆龙也赖着不走。
王晓东说道：“家里有我就行了，你回乌苏里斯克吧，那里没人我不放心。”
唐兆龙摇头道：“现在苏联也过年呢，而且咱们的生意都走上正轨了，咱俩不在也可以运转。要是事事都要咱俩看着，就说明我们的模式是错误的，是失败的。”
王晓东一想觉得有道理，也就让他留下了。
他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个王八蛋赖在这里，打的是自己老姐的主意。
如果知道的话，王晓东一定会立刻就阉了他！
精神上的。
物理上的不行，否则唐卫国和唐舒怡一定会也阉了自己。
物理上的。
...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三仍旧一点消息都没有，东爸和东妈嘴角的燎泡一直就没下去过。
王晓东也很急，他甚至让许朕在道上发出了十万的赏金，只要能找到王晓伟，或者提供王晓伟的消息，赏金十万！
但是仍旧没有一点消息。
倒是有两个吃红肉拉白屎的狼崽子，想靠假消息骗钱，结果都被许朕打断两条腿丢了出去。
安城监狱。
天可怜见，花猫的见面终于被批了下来，据说是因为他妻子已经怀孕，上面才特事特办的。
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搁以前根本没有过，反正小偷白胖子是这么说的。
“磨蹭什么呢，快点！”狱警站在门口催促道。
他可不想走进去，冬天号里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屎尿味、汗臭味、臭脚丫子味，没蹲过九十年代监狱的人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用东北话讲，那味道，能把人打一跟头。
王晓伟发现，花猫听见可以家属探望的瞬间，原本死寂的双眼顿时散发出几分希望的光芒。
王晓伟知道这也是自己的一次机会，他借着花猫穿鞋的时候，低声急速道：“猫哥，麻烦你让嫂子去农电局家属楼3门301找王晓东，告诉他我在这里，求你了！”
“我的命全在你手上了，猫哥！猫哥！”
花猫仿佛没听到王晓伟的话，穿好鞋后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脚镣拖在地上哗哗作响，因为跑的太急还被绊的一个踉跄，差点卡倒在地。
狱警重新给花猫戴上手铐，才带着他离开。
在一个小房间内，一个面容清秀脸色苍白明显有些营养不良的女人，挺着个大肚子，焦急地看着铁丝网后那扇紧闭的小门。
突然，门开了，龙思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陆涛！”龙思双手抓着铁丝网，深情地看着对面戴着手铐和脚镣，正朝自己微笑的男人。
五年前，自己十七岁，不顾家里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和这个大自己六岁的男人在一起。
不管他爸是不是杀人犯，不管他妈是不是精神病，也不管他高中有没有毕业，有没有正经工作，她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因为她爱他。
龙思爱陆涛。
哪怕到今天，自己怀了他的孩子，而他即将死去，自己也无怨无悔。
“龙思。”陆涛快步上前，还剩两步时又突然停住脚步，双眼中饱含复杂地看着龙思，似是在恐惧，又似是愧疚。
那是怎样一种饱含复杂情感的眼神啊！
但龙思懂。
龙思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泪流满面，嘴角却是上扬的。
“陆涛，你看，我们的孩子，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出生了，最近她总踢我，可皮了。”
龙思的泪怎么流都流不尽。
陆涛的双眼也红了，他终于慢慢上前，双手隔着铁丝网，握住龙思的手，然后慢慢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在龙思的隆起的肚子上，似乎就听见了生命的律动。
“你还年轻，不应该一辈子都活在回忆里，听我的话，带着孩子，再找一个。”陆涛说出这句话时，仿佛有人攥住他的心，用力拧啊拧。
痛彻心扉。
龙思在哭，在笑，摸着自己的肚子说了一句自己写的诗：我以往事度余生，至死不悔待君归。
君归。
君不归。
归不来了。
探视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陆涛语无伦次地说，让龙思好好照顾自己，让儿子好好学习不要像他，她给陆家留了后自己很感激她...
陆涛很多很多，似乎想把自己一辈子的话都在这十五分钟内说完。
“时间差不多了，陆涛，该走了。”角落里的狱警说道。
“陆涛！”龙思绝望地叫道，死死抓住陆涛的手，不肯放开。
因为她知道，这一再见，便是诀别。
陆涛把脸轻轻贴在铁丝网上，背对着狱警。
龙思擦干脸上的泪，哽咽着也贴了上来。
然后，在狱警看不到的地方，陆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两句什么。
随后决然起身，笑着给了龙思一个飞吻，头也不回地跟狱警走了。
龙思看着陆涛的背影，不知道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回到号里，王晓伟焦急地问道：“猫哥，你帮我和嫂子说了没？”
花猫陆涛不理他，翻个身，面朝里，脸上露出放下一切的笑容。
此生再无遗憾，可以死了。
留下王晓伟摸不准情况，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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