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声起。
喧嚣了一夜的依君楼也渐渐的宁静了下来,穆辞月看着手中的账本,无力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将账本放在一边的书桌上,闭上眼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想要缓解一下脑中酸胀的感觉。
“呼……啪!”窗户被风吹开的声音,让穆辞月猛的一惊,睁开眼睛,猛的站了起来,有些迟疑的看着半开的窗户,然后推开凳子,走到窗户边上,伸出手。
空气平稳的在自己的手心里划过,空中荡漾的着泥土的芬芳,可独独却没有半点凉风的感觉,又何况是强烈到能够将窗户吹开的狂风呢?穆辞月几乎是在一瞬间回过头去,看着空荡荡的屋里,有些不安的转回头将窗户关上。
转身走到书桌旁,将已经看了一半的账本合上,微微打了个呵欠,掀开白纱,往里面的卧室走去。
一个全身包裹在宽大的黑袍中的男子不知从何时起,正坐在床边,垂着头,饶有兴趣的把玩着一只通体翠绿的玉钗。
穆辞月只是微微一愣,随即蹲下身,一脸恭敬的看着黑衣男子,说道:“辞月叩见主人!不知主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坐!”听到穆辞月的问询声,黑衣人抬头,露出了包裹在黑色衣袍一张纯白色的面具,纯白的面具上干净没有一丝瑕疵,也没有留下一丝缝隙,就连眼睛的位置的空隙也没有留下,完全看不出面具之下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表情。伸出的宽大衣袖,配合着嘶哑的声音,更显得这黑衣人的神秘。
“是,主人!”穆辞月没有恭顺的点了点头,顺着黑衣人所指的位置坐下,低垂着头,虽然有些疑惑主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毕竟主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依君楼了,只是穆辞月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允许自己开口的时候,他沉默的垂下头,等待黑衣人的再次开口。
“明天,会有人来替炽魅赎身,不管什么要求,都答应她。”
“是谁?”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抬头,等到话说出的时候,沈瓷顿时明白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心中顿时一紧,有些惊颤的看着黑衣人,生怕惹起主人的怒火。
面具之下的阴冷的笑声,让穆辞月的浑身一哆嗦,就要跪倒下来的时候,黑衣人却止住了笑声,手中把玩着玉钗的动作也停留下来,将脸转向穆辞月,明明看不到黑衣人的视线,却奇迹的,止住了穆辞月的动作。
“沈瓷!”
“瓷儿?怎么会?”穆辞月刚刚才稳定下来的情绪,在听到主人吐出的那个名字时,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就连声音也微微的抬高了几分。
这楼里,除了炽魅,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沈瓷的情况,那个孩子,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寂寞哀伤,让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投以关注的眼神,越了解,就越让他对这个倔强孩子忍不住怜惜起来。而他更加清楚的明白,炽魅作为依君楼的四大公子之一,若想替他赎身,没有上万两白银,主人是不会放手的,而现在主人居然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那就是说明,她在沈瓷身上得到了更加值钱的东西。
但现在,沈瓷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虽然在西凉,一个十三四的女孩足以开始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可是在他眼里,沈瓷也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卑微的生活在这种卑贱地方的孩子而已,他想不出来,她身上,有什么值得让主人放弃炽魅,也要得到的价值。
黑衣人隔着面具面对着穆辞月,然后站起身来,走到穆辞月的身边,伸出宽大的衣袍,隔着衣料,将穆辞月的连抬起,凑近。嘶哑的笑声冲击着穆辞月的耳膜:“两年时间,足以弥补炽魅离开的损失!”
“主人的意思,是让瓷儿现在就开始接客,可是……瓷儿她是女的,已她现在的年龄去陪那些的郎君,根本就不可能让那些郎君满意!”穆辞月强忍住心中的颤抖,仰着头看着那张白色的面具,眼神中闪过一丝哀求。
“那就让她接女客便是了!还是说,辞月你心疼了?”明显带着不悦的语气,让黑衣人身上的戾气更重。原本只是挑起穆辞月下巴的手势一变,她扣住穆辞月的下巴,完全没有顾忌穆辞月已经露出疼痛的表情。
“对不起主人,是辞月逾越了!”虽然下巴很痛,但是穆辞月眼含着怯意的看着黑衣人,随即低下头,放低了姿态。
“记住,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在没有我的允许之下,你不能对任何人产生感觉,若是让我发现你对其他的人有了爱慕之心的话,我不介意抹杀掉她的存在。”黑衣人看到穆辞月的样子,面具之下的脸,闪过一丝痛楚,扣住穆辞月下巴的手也变得无力了起来,她有些颓废的放开手,言语中带着重重的警告。
穆辞月双腿一颤,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的脸上有一丝悲伤的表情划过,只是无人发现先:“辞月明白,瓷月并没有对任何人产生非分之想,还请主人放心。”
“哼,你明白就好!”黑衣人冷笑,伸出一直藏在衣袖中的中,将手中一直把玩着的玉钗插进穆辞月的发髻间,冷哼一声,带着一股风动消失在了穆辞月的房间。
“砰……啪!”窗户闭合的声音,让穆辞月原本僵硬跪在地上的身子,一下子便瘫软在了地上,他有些失神的看着因为撞击的力道还没有消散,而在空中摇曳的窗户,嘴角抹出一丝迷离的苦笑。
良久,良久!
直到身上有了一丝寒意,穆辞月这才惊醒过来,他伸出手,胡乱的抹去额间的冷汗,撑靠着一边的凳子,这才勉力的站了起来,疲倦的拖着身子,走到一边的软榻上,将整个身体的力量全部都压在上面之后,再也没有力气再挪动半分。
刚刚和主人的对话,已经将穆辞月所有的力气全部耗尽,他无力的睁着眼睛,看着昏暗的屋檐,直至酸涩的眼皮再也无力支撑。
而就在穆辞月房间正对着的屋顶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趴在那里,透过屋内的光线,望着穆辞月虚弱到了极点睡容。
“既然这么担心,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白蜇叹了一口气,坐在黑衣人旁边的屋檐上,看着挂在天际那清冷不带一丝温情的月亮。
明明那么在乎那个人,可是却偏偏却要对他那么无情;明明只是害怕他爱上别的男人,可是却偏偏要用命令的语气。这种太过于纠结的感情,她还真是无法理解。
黑衣人小小翼翼的将掀起的瓦块盖上,立在屋顶之上,半响之后,忽然转头,看着白蜇说道:“我想杀了沈瓷!”
“不行,她是我的猎物。”白蜇头也没回,想也没想的说道:“你吃醋了!”
“我承认!”黑衣人叹了一口气,伸手取下面具,一张带着七分轻佻,三分颓然的脸暴露在了空气中,不是翎之烽又是谁呢?
只是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整天只会寻花问柳的皇女,会是这依君楼的背后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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