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遂不再阻拦。
楚氏急忙拔腿就冲进了宴春苑里。
可当她看见那条狼犬正幽幽地盯着她时,她便像是被下咒了一般,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怕只怕她一挪动脚步,就会两腿发软。
之前嘴里骂着的不堪入耳的话语,也都被她咽了回去。
敖珞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站起来转过身,平静地看着楚氏,道:“不是要来报仇吗,怎么不过来了?”
楚氏咽了一口唾沫,道:“你、你害死我外孙,皇上是不会放过你的!”
敖珞道:“大夫不是说敖萱是受了惊吓而流产的么,怎么是我害死的?”
楚氏又怒又怕:“是你……是你让人当着她的面儿打死人!”
敖珞问道:“那我为什么要打死人呢?”
还不是因为楚氏母女先弄的巫蛊娃娃,如果不是冬絮提前告知他们,今天被打死的就是安夏了。
楚氏道:“总之就是你的不对!我敖萱就是被你害的!”
敖珞面无表情,问:“那你还要报仇吗?怎么还不过来?”
楚氏嘴上说得厉害,可到底不敢往前再迈一步。
敖珞却是抬脚朝她走来,道:“既然你不过来,便只好由我过去了。我会让你知道知道,敖萱究竟为什么流产的。”
楚氏惊惶地往后退,“你……你还想干什么!”
敖珞嘴角隐隐一抹冷笑,道:“当然是要带你去看看我的好妹妹。”她揪着楚氏往外走时,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颜护卫,去把梁大夫请到府上来。”
这梁大夫虽然没有楼千吟那么有声名和威望,可他的医术在徽州也很受人敬仰。
平日里给敖萱例诊的大夫要么是她从宫里带来的,要么则是一般的客请大夫。
徽州城里想请梁大夫治病的人比较多,好在敖珞早就替敖萱预定了一个诊号。
楚氏踉踉跄跄地跟着敖珞到了敖萱院里。
院里侍奉的宫人见状,无人敢拦她。梅园的一幕触目惊心,他们对敖珞这位嫡三小姐彻底惧怕了起来,就是敖萱命令他们对敖珞发难,约摸现在也没那个胆儿了。
敖萱这边的大夫刚来过,此刻敖萱已经服下了汤药,正躺在床上休息。她因失血过多,面无人色,连嘴唇都是惨白的。
见得敖珞过来,她脸上的表情又痛又恨。想要挣扎着起来,却又没有力气。
敖珞见状轻声道:“你知道吗,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便不由得想起我娘小产那日,也是像你这般。”
敖萱心思几转,如今怎会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她苦心安排的这一切,就是为了给她娘报仇!
敖萱从头至今,竟然毫无察觉。她还扬眉吐气地回到徽州来,她还趾高气昂地在敖珞面前显摆!
敖珞心里早就在盘算着,何时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思及此,敖萱只觉得一股腥甜的血气涌上喉头,她眼眶猩红地瞪着敖珞,咬牙切齿道:“你谋害皇嗣是大罪,皇上可以治你们威远侯一家的罪!”
敖珞勾唇笑了笑,道:“你不也是从威远侯一家出去的么,到时候魏岚宇又当待你如何?魏岚宇若彻底与威远侯撕破了脸,你便也毫无一丝利用价值了吧。”
敖萱心头一震,可不就是如此么。
魏岚宇到如今之所以纵她宠她,不就是想通过她搭上敖珞,再通过敖珞逼迫威远侯么!
她对于魏岚宇而言,不过就是一颗还有点利用价值的棋子而已。一旦连这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那她只能被无情地丢弃。
敖萱何尝不怨,何尝不恨。怨恨她自己投错了胎,生来便不是威远侯的嫡女!
所以她不能让魏岚宇彻底和威远侯撕破脸,便不能对外说敖珞谋害她的皇嗣让魏岚宇下不来台!
喉头那股腥甜之气越来越甚,敖萱一口包不住,趴在床边便呕出一口鲜血。
被敖珞给气的。
楚氏见状又要死要活,忙心疼地上前来搀扶。
敖珞道:“不要着急,虽然孩子没有了,但这身体总是要调养好的。我替你请了徽州城里最好的大夫,一会儿来给你看看。”
敖萱几乎是尖声利叫道:“不用你假好心!”
不多时,颜护卫就已经把梁大夫请来了。
梁大夫从医数十年,已经到了头发花白的年纪。他的资历和经验不知比宫里那些大夫丰富多少。
楚氏也听过梁大夫的名头,知道这好大夫不容易请,见了大夫过来,便连忙请大夫入座就诊。
梁大夫听说了敖萱刚刚小产,气血极亏。他又细心地诊断了一会儿,才讶异道:“夫人是否在孕期时便中气不足、胎气不稳?”
敖萱应道:“是。”
梁大夫沉吟道:“此次小产,受惊只是诱因,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夫人自身。”
敖萱狠狠瞪了敖珞一眼。
楚氏着急,连忙说道:“怎么可能是在我女儿自身,她自身的身体一向很好的!这次就是受惊过度才小产的!”
梁大夫道:“夫人身体是没问题,但她体内摄入了过多的麝香,本就不宜有孕。可夫人尚年轻,又容易受孕,这一有孕,便必定会有滑胎之后果。”
这一番话,把楚氏和敖萱震在当场。
敖萱反应过来,断言道:“不可能!我不可能有摄入麝香的,我一心备孕,怎么会去碰那种东西!”
梁大夫道:“老夫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在夫人自己。”
梁大夫还说,有可能是敖萱的日常所需没有注意,比如女子用的胭脂香膏等,也有可能会掺那种东西。
可敖萱在宫里的日常一切所需都是严格把控的,她坚信不可能出问题。
这时一个宫女瑟瑟站出来,说道:“娘娘,还有一样东西,好像不是宫里的,您也经常在服用。”
宫女一提,敖萱不由得又是一愣,当即反应了过来,连忙让宫女把锦盒里剩下的东西拿出来给梁大夫验一验。
那东西不是别的什么,正是当初楚氏从外面捎进宫去,说是有利于敖萱怀孕的偏方良药。
眼下东西还剩下一小块,黑乎乎地,很难辨认。
梁大夫拿在手里,闻了闻,又切下一小块来碾碎成粉末细细观察,后道:“这可是牛屎?”
别的大夫都认不出,可梁大夫行医多年,又不是没走过乡里村野去行医,故而见多识广。
此话一出,敖萱脸色几经变幻,最终幽幽地落在了楚氏身上,带着几分阴冷,等着她说个明白。
楚氏像被卡住了喉咙,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
敖萱就开口问道:“娘,你说说,这到底是什么?”
楚氏被她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是牛屎……我听人说,用这个兑水喝,可以治不孕的……”
话音儿一落,敖萱的脸色由苍白变为铁青,想着这么久以来,她以为的偏方良药,到头来竟然是牛屎,而她先前每日都用牛屎兑水喝……
顿时胃里翻腾,敖萱再忍不住,又趴在床边干呕,呕到脸色通红,额头青筋凸起,苦胆汁都呕出来了也不能罢止。
楚氏既心疼又心虚,道:“可这确实是有用的啊,你后来不是怀上了么……”
敖萱抬起头,阴毒地剜了楚氏一眼,楚氏便噤了声。
梁大夫却摇头叹息,严肃道:“这些偏方谣言害人呐!谁说这牛屎能治不孕,反之牛屎性大寒,对备孕及孕妇是极为不利的!况且,这牛屎里还掺了麝香。”
楚氏闻言,犹如晴天霹雳,站也站不稳,直往后踉跄,“这……怎么可能……”
敖萱停止了干呕,半晌才抬起头,神色可怕如鬼地盯着楚氏,猩红的眼眶里沁出泪水,“原来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呵……”
楚氏摇头,顿时嚎啕大哭起来,道:“敖萱我没想过要害你……我是希望你好,我是希望你好的……”她想起来当初是谁给她出的这个主意,连忙叫人去把花园里扫洒的嬷嬷都叫来。
她愤恨不已,事到如今才幡然醒悟,很大可能她是被人下套了!
她一定要把那个嬷嬷大卸八块!
然,等花园扫洒的嬷嬷到了跟前一看,楚氏再也找不到当初给她出主意的嬷嬷。
平日里她根本不关心几个扫洒嬷嬷,竟连何时被替换的都不知道。
敖珞送了梁大夫出去,楚氏看见她的背影,当即就发疯一样扑了上去,可惜颜护卫先一步挡住了她,不管她如何伸手想往敖珞身上挠,都碰不得她半分。
楚氏崩溃地嘶声叫道:“是你!一定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敖珞在门口顿了顿,回头看向楚氏和敖萱,平静道:“我可没告诉婶母牛屎是可以催孕的,更没帮婶母捎了牛屎进宫里。这一切,不是婶母自己做的么,现在倒来怨我。”
她眼神淡淡地落在敖萱身上,又道:“孩子是没了,可身子要紧。敖萱妹妹如今这身子,又寒又毒的,怕是不易再有孕了。”
敖萱手指甲死死抓着床沿,目光怨恨至极地剜着她,一字一顿道:“敖珞,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敖珞勾唇轻轻一笑,道:“是吗,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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