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生问出这个问题,皇帝脸色便即刻冷沉下来。
一边的燕回抬眼瞥了一眼来。
皇帝不悦道:“贵妃慈母之心罢了,总归也没真的要了你的命,有惊无险而已,此事就别追究了,朕即日会让人恢复你身为献王妃该有的待遇,不再让贵妃磋磨你,你也不算亏了。”
谢安生:“……”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不,甜枣都没有。
拿本来该是她能得到的待遇,来让她不得计较庆贵妃做的事情。
她的冤屈,什么也不是。
不,她这个人这条命,在所谓的皇权之下,什么也不是。
恶心透了。
可她能怎么办?
她知道皇帝不喜她的,她若不肯罢休,只怕什么也没有,她又能如何呢?
谢安生极力压下心里的悲愤,勉强道:“多谢陛下。”
皇帝看出来了,“你不服?”
谢安生低下头:“不敢。”
只是不敢。
皇帝愈发不悦,这女子也太不识好歹。
他正想好好挫一挫谢安生不服的心,燕回突然叫了一声:“陛下。”
语气淡淡,隐有些不满。
皇帝看向燕回,被燕回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也无力。
罢了。
皇帝对谢安生淡声道:“下去吧。”
谢安生应是,有些笨拙的行了礼,退出去了。
她出去了,殿内只剩兄弟二人。
皇帝沉声道:“这女子当真有如此厉害的医术?莫不是你为了保她胡诌的吧?”
燕回反问:“臣弟为何要为了保她胡诌?陛下难道觉得臣弟是什么心善之人?”
确实不是。
燕回不是个心善的人,反而狠辣至极。
当初他肯保下谢安生不殉葬,皇帝能想到的,也只是他想到自己母妃当年也险些殉葬的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母妃活着,自己能存在这个世间是什么好事,所以论起来,应该不会因此心怀恻隐。
“你不让她殉葬,也是这个原因?”
燕回‘嗯’了一声。
“若是如何,也说得过去了,只是她年纪这样小,竟然能医治你?她怎会如此厉害的医术?朕可知道,神医谷慕容家都对你的腿疾束手无策。”
燕回道:“能不能治好,得看结果,但她确实厉害。”
眼见他不想多说,皇帝也就不多问了。
燕回有些厌烦道:“陛下尽管不想处置庆贵妃,也还是敲打一二吧,如此手段,实在下作。”
于女子而言,贞洁清白尤为重要,庆贵妃如此诬陷,阴毒至极。
庆贵妃为了除掉谢安生,弄出这么些事来欺君,皇帝也是不高兴,道:“朕知道了。”
燕回也懒得和皇帝多说别的,这便离开了。
他离开后,梁公公进来。
见皇帝面有忧色,梁公公关心道:“陛下神色颇为凝重,可是有什么忧虑?”
皇帝确实有忧虑。
他想了想,低声问:“你说,谢氏如此美貌,医术又颇得阿回赞赏,日后如此近距离接触的医治,时间久了,会不会让阿回动了心思?”
嘶……
梁公公惶恐:“陛下。”
若只是寻常女医罢了,谢安生可是献王遗孀,燕回与之有着辈分之隔,皇帝这样的忧虑……
皇帝垂着眼,瞧着面前半开着的一本奏本,上面是地方呈上的官员死讯。
一个殁字映入眼帘,皇帝轻飘飘道:“若她治不好,赐死就是,若能治好……就让她病故吧。”
所以,都得死……
梁公公有些心底发寒:“病故?”
皇帝语气淡得,仿佛在决定一只蚂蚁的生死:“既为泽儿的遗孀,就该安守妇道,即便是为了医治,与旁的男子来往接触也是罪过,皇家容不得这等不干净的女人。”
若这样说,皇家不干净的女人,怎么也轮不上这位献王妃啊。
其实不过是为了定王殿下罢了。
不然若真的有点什么,定王殿下沾染侄媳的事情闹出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只是,皇帝如此说了,梁公公也不敢置喙什么。
“……是。”
皇帝想了想,吩咐道:“贵妃那里,你去传令,以言语不当惹朕不悦为由,让她罚奉半年,再传令献王府,恢复谢氏一应待遇,不可再为难她。”
“是。”
。
离开了皇帝的朝华殿,谢安生跟在燕回旁边,默默的往宫外去。
静默走了一会儿,燕回冷声道:“你倒是大胆得很,什么都敢说,以为本王保你,陛下就不会处死你么?”
谢安生咬了咬唇,有些愤然:“我知道可能会,我也知道自己这样是找死,可是我就不服。”
燕回不屑一笑:“皇室之中没有那么多是非,容不得你的不服,想活命,就识趣一点。”
谢安生其实也知道的。
可她曾经受过的教育,见识过的一切,让她没办法对这里的一切心平气和。
当真是吃人的封建时代啊。
燕回稍作思索,淡淡道:“今日保你一命,就当和那日伤了你相抵了。”
谢安生讶然扬眉:“所以皇叔也知道自己那日伤我,是你不该?这算是在赔礼么?”
燕回侧头,淡淡扫了她一眼。
谢安生撇撇嘴,不再嘴贱。
行吧,难得这位不可一世的定王殿下肯跟她赔礼,她还庆幸至极感恩戴德!
之后二人有一段路没再说话。
临近宫门时,遇上了匆匆入宫的端王。
端王是被庆贵妃派人急急召回宫的,也得知了谢安生被燕回保下的事情,见到二人一并出宫,略惊之后,忙上前。
“见过皇叔,请皇叔安。”恭敬至极。
谢安生见过端王的,之前七日丧期,端王日日都会去献王府,虽然也没和她说过话。
她略有些敷衍的福了福身,因为对庆贵妃不满,连同也不喜这个端王。
献王先不说,庆贵妃和和安公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位又能好到哪去?
端王余光瞥了一眼她,继续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等燕回让他平身。
燕回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端王后,才道:“平身。”
端王刚被燕回看得心生忐忑,就被让平身了,松了口气站直。
他对谢安生温和歉疚道:“弟妹这次受委屈了,母妃也是太过在意五弟,才会行事有些偏激,幸好弟妹有惊无险,此次她犯错,父皇应该会有所惩戒,还望弟妹体谅。”
谢安生讽刺:“端王说笑了,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寡妇,体不体谅的,有什么重要?”
端王狠狠拧眉,这妇人怎如此不知趣?
他不过是见燕回在,假意客套几句,她还真以为他在恳求她不成?
心里不满,端王却没表露半分,只愈发歉疚的叹气道:“弟妹还在生气,这也是正常的,一会儿本王去见母妃,定劝母妃送些东西去献王府,好好安抚你。”
谢安生没说什么。
送东西也行,最好送些金银珠宝,让她富起来。
因为这次谢安生跑去定王府求救,燕回还真就出手帮她,总透着些不同寻常,端王很好奇,想试探一下燕回和谢安生什么,可想了想,到底不敢冒险。
来日方长吧。
他拱手道:“皇叔,侄儿还得去见母妃,先行失陪了。”
燕回淡淡‘嗯’了一声。
端王匆匆往内宫琼华宫的方向去。
等他走了,谢安生看着他的背影,道:“皇叔,你有没有觉得这位端王殿下,颇有几分笑面虎的感觉?看着温和谦逊,实则是个狠角色吧?”
燕回不置可否,却提了句:“庆贵妃决定伪造罪证置你于死地时,端王就在她宫中。”
谢安生微惊,看向燕回追问:“您的意思是,庆贵妃要借机杀我的事情,也和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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