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透过轩窗争先恐后地铺泻下来,谢酒棠怔愣地垂眸。
伸出手,看着在月光下无比苍白的指尖出神。又因为刚才那个噩梦,此刻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睡意了。
谢酒棠干脆起身,将窗子完全打开,一吸间满是清冷水露的气息,月光一寸寸趟过她的鬓发,眉眼,朱唇,最后没入衣领的阴影交界处。
破晓。
一丝鱼肚白跃出地平线,在枝头酝酿一整晚的水珠从枝头跌落,啪嗒一声落入芬芳的泥土中。
那四溅的水珠如散了一地的玉珠,又像极江湖此刻四散的各大势力,无一变端,又处处变端。
推开屋子时她仰头微微眯起眼,也正好看见对面那白衣长柝,落落风华的人,四目交接,没有温存缠绵,没有暧昧挑逗,只是清清冷冷这么看着。
深吸口气,谢酒棠忽然瞪了回去,然后认命般起身去打水。
“哟,小谢丫鬟,白公子怎么都不知怜香惜玉呢,每次见你总在干粗活。”
“哦,是我糊涂了,你本就是丫鬟,这粗活该是分内之事。”
提上一桶水时,就见王嫣依旧是一身鹅黄色长裙曳地,神情鄙夷,目露得意。
毫不留情,反唇相讥:“我家公子究竟会不会怜香惜玉,王姑娘昨日不就知晓了吗。”
“你!区区一个丫鬟说话竟这般放肆!”提起昨日的事王嫣便有些难堪,且不说手背上的疼痛折磨得她昨晚一夜都没睡好,在白深容面前的失态却更让她在意,被谢酒棠这一提起,仿似就被人踩了尾巴,故而以一种更鄙夷瞪回去:“若是放在我王家恐怕早就挨板子了!”
“没在王家当丫鬟真是我的荣幸。”哂笑一声。
“你竟敢看不起我王家!”看谢酒棠竟敢如此看不起她,王嫣冷笑:“哼,果真是乡野丫头,没见过世面也就罢了,说话也这般不知礼数,爹娘没教过你礼数吗?”
“哦,我忘了,你这种粗野丫鬟,谁知道爹娘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
谢酒棠正提着桶往盆里倒水,闻言指尖一紧。
“你再说一遍?”冷冽的眸光似凝成一柄刀。
“嗯?”王嫣嘴角挑起一抹挑衅的意味:“怎么,听不清楚吗?还是想对本姑娘下手,且不说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你得罪的起我王家吗?我说——似你这般嘴毒的丫头,爹娘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啊!”
一盆冷水一滴不剩毫不犹豫地从王嫣头顶倒下,没有预兆直直泼在了那白如无常的脸上。
王嫣一声尖叫后颤抖着伸出手指着谢酒棠,唇瓣颤巍巍磕碰着却发不出一个字,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冷得。
“王姑娘。”谢酒棠冷冷地将空盆掷在地上,看也懒得看她:“如果说我昨日对你的遭遇还抱有一丝怜悯,那么我现在只想说,希望你今后的遭遇能一直那么令我怜悯。”
“啊!你这野丫头竟敢……竟敢泼本小姐!果然是有娘生没……”后面的话随着她看见谢酒棠再次端起的脸盆戛然而止。
“王大小姐,没人告诉你好自为之怎么写?”
谢酒棠确实怒了,昨晚的失眠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好心情,明知和王嫣如此撕破脸皮无一益处,但她还是忍不住出手了。甚至看着王嫣仍旧趾高气扬的神情她还想泼一盆过去,好在有人叫住她了。
“谢九。”
听到那温淡的声线,谢酒棠毫不意外地调转视线。刚刚王嫣那一声惊叫,虽离得远,白深容自然也能听见。
“白公子,你这丫鬟竟敢泼我水!实在太无礼了!若是还将这样的乡野丫头留在身边早晚要出事,不如将她调走,我从王家拨几个丫鬟伺候你……”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哦,说到这个,她差些忘了,他还与这王姑娘似乎还有些交情呢,至于这交情的深浅,就不好说了,毕竟,昨日也才独处一室过不是吗。
这一次谢酒棠没先应声,仍摒着那道冷冽的眸光,缓缓移向白深容,面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扫了眼无比狼狈的王嫣,再看着眸光从未如此锋锐的谢酒棠。
白深容半睐眼眸,深邃的眼里似有暗流涌动。
“谢九,怎可如此对王姑娘?”温淡的声线不怒自威。
谢酒棠却毫不在乎,提起那空盆晃了晃,“让让。”
看着白深容没有侧身的意思,她冷笑:“还是说,你也想来一盆?”
王嫣倒吸口冷气,没想到这个谢九竟敢如此嚣张,一面又暗自得意,既然她这么不懂看人脸色,根本无需自己开口,白深容恐怕就会将她换走吧。
谁知白深容低垂眼眸看了谢酒棠半晌,竟就这么沉默着移开了视线,让开身子。
一旁王嫣瞪大了眼。
在心底冷哼一声,谢酒棠一刻也不愿看王嫣那张被水淋花、遍布脂粉的脸,一手提着盆子穿了过去。
等王嫣反应过来,谢酒棠早已走远了,她目瞪口呆,心有不甘地看向白深容:
“白,白公子,你怎么就……就这样放过她……她可是……”
“那王姑娘想如何?”
“我……”王嫣蹙眉,若说想重罚谢九的话,白公子会不会认为她心胸狭隘?
“何况,是谁告诉你——”说着白深容温淡的眼眸眯起一道危险的弧度,声线却依然温润的好听:“她只是个丫鬟的?”
“我……”白深容区区一句话便把王嫣震在原地,实在是他这么一句话不仅打了王嫣的脸,还异常引人深思。
“说起来,王姑娘总是找谢九做什么,莫非……”
“不不不,只是凑巧遇上了。”
看不出什么情绪,“嗯,谢九说话的确有时不太妥,王姑娘别放在心上。”
“我懂,谢……谢姑娘为人率性,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确定了王嫣不会将这件事告到王家去,白深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白公子还未用早膳吧,不如我们一道……”
“王姑娘还是先换身衣裳以免染病为好。”
“……”王嫣这才反应过来,手捏着裙角气得暗暗发抖,面上却仍只好笑着应下。
……
谢酒棠回屋放下盆子后心情已好多了,想起方才的事,有些好笑,王嫣那种人她何必要计较呢,若是因逞口舌之快而被王家人盯上了岂不得不偿失。
不过今日白深容的反应倒是出乎她意料,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正这么想着,耳边一丝温热喷薄过来,酥麻撩人。
她惊得跳起来,头顶却直直撞上那人下颚。
“嗷!”她揉着头。与此同时头顶那人一声闷哼。
“楼楼楼主,”谢酒棠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来了?”走路都没声的吗!
“今日的事你太冲动了。”
“……我知道。”
“也不稳妥。”
“我知道。”
“泼水太惹人注目,使暗绊方为上策。”
“我知道。”谢酒棠刚应道又忽然反应过来:“啊??”
“我说,下回动手别那么冲动,不如使暗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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