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李家儿子的父亲,也就是李家的家主知晓了此事,便约越孑然来李家一面,表面上倒是恭敬无比,还喝令自己儿子交出那女子,亲自牵到越孑然跟前。
正当越孑然满心欢喜地要将美人抱个满怀时,李家儿子忽然拢眉道了声“慢!”,越孑然疑惑地向他看去。
李家儿子打开越孑然伸出的手,双手一扯,重新搂住美人的腰,轻佻一笑,高声道,只要越孑然肯跪他一次,这女子便跟他走,什么也不用说,半两银子也不用花。
李家主闻言没有阻拦也未表赞同,只静静在旁看着。
路过的婢女和小厮也纷纷驻足看过来。
据那些小厮后来说,当时的越孑然神情坦然,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便轻飘飘地跪了下去。
李家儿子先是一愣,随后纵声大笑,声震数里。
越孑然也笑,笑得漫不经心,没有半分委屈。跪罢悠然起身,径自牵过那美人的手,晃晃悠悠走回府去。
没多久越老家主便听说了这件事,据说当场被气得呕血。传唤越孑然后,看着他一脸坦然无谓的神情更是重重地喘了好一会,抄起一旁的琉璃盏便砸过去。
“没用的废物!一刻都不让人省心!你大哥日日为家里着想打算,你看看你……”越老家主在说这话时,一旁的大哥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你看看你究竟干了些什么?男儿俯仰天地,总有自己的名利追求……”越老家主震怒,劈头盖脸地骂着,越孑然被踹在地上,一个耳光后,他耳朵里嗡嗡作响,老家主的话没有听全。
“我向来淡泊名利,视追求如粪土啊爹。”越孑然舔了舔嘴角的腥甜,轻飘飘答了一句。
接着他倏忽偏头,朝自己大哥望了一眼。
大哥的那一抹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触及自己弟弟的目光,笑意僵在脸上,最后化作轻微的抽搐。
走穿长廊后,两个婢女拐进了一条小径,依旧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谢酒棠却失了听的兴致,蹙了蹙眉头,向另一边去了。
刚才一路上两个婢女说了许多的名字,有越老家主的,李家主的,李家儿子的,越家大哥的……可谢酒棠只记住一个。
越家小儿子——越孑然。
后来谢酒棠也没刻意打听过越孑然这个人,只是偶然间还能到阁中的姐妹说起,也隐约知道后来越家家主无故卧病在床,越家大儿子在赶赴交易的途中横尸荒野,最终只好由他接任家主之位,一时间在越家权势无两……
旁人说他的手段比当年越老家主差太多,可至今还没败光家业,也算是奇事一桩。
……
偌大的院府,玉兰花花瓣前仆后继地落在谢酒棠如冰绮般逶迤的裙摆上。
谢酒棠垂眸瞥了裙摆一眼,只见那绵软似勺的花瓣如绣娘精心绣上一般缀上面,层叠错落,委实好看,她便没打算拂开。
显然鬼煞没有欣赏她裙摆的兴致,带着她一路踏进院中。
屋内,鎏金竹节熏炉轻轻袅袅燃着薄凉的烟雾。
刚踏入屋内,“砰”地一声轻响,一样东西咕噜咕噜地滚到鬼煞跟前,撞上他脚尖,往后滚了下,晃悠着停在原地。被他脚尖止住了倾势。
谢酒棠余光瞥过,发觉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紧跟着是训斥声:
“这般低劣的破珠子你便用一千两买下,你说本家主要你何用!何用!何用!”
往前再走几步,谢酒棠终于看清,一个身着金银双线绣成的衣袍的人,正在训斥小厮。
他每说一个“何用”,手中的金扇子便往小厮的脑袋上重重敲一下,看得旁人也觉得痛。
“禀家主,这不是劣品,这本就是上好的随珠,这点自信,小的还是有的。”那小厮看样子也不是普通的家仆,很心痛地望着被越孑然掷在地上,滚到鬼煞脚边的夜明珠。
因为对自己眼光很自信,这份自信给了他顶撞的勇气。
越孑然知晓鬼煞来了,但他当做没看见。
“上好的随珠,呵。”一声轻蔑的笑,“前几日的青琅秆眉纹珠才花了多少,还是完好无瑕的,你这破珠子是已经被摔得见不了人了!”
“禀家主,这是冰裂纹,”小厮忽然深深一拜,滔滔道来:“这本只有在陶瓷上才能见到,恰巧有高人也将此法用在了随珠上,夜间赶路时,悬于腰际,还能照见发丝,故而小人以为一千两纹银并不……”
“还敢狡辩!狡辩!狡辩!”
没耐心等他说完,沉甸甸的金扇又是劈头三下。
“滚下去!”懒倦的声音带着不耐。
小厮疼的龇牙咧嘴,终于学乖退到一旁,在路过鬼煞身边还不忘迅捷地伸手将夜明珠抱回怀里。
从始至终他都没敢抬头,连磕带绊地出了门。
谢酒棠目光怪异地打量着这个在传言中二十岁前纨绔不化,二十岁后翻云覆雨的越家新家主。他浑身带着金子的俗味,眼里却找到半丝市侩粗鄙,一派坦然地摇着金扇。
年轻的面容,眉眼带笑,瘦削的骨架,尤其是手骨。这使得谢酒棠每次在他摇着金扇的时候,都忍不住想下一刻那手腕会不会折断。
谢酒棠是头一回见到越孑然,而越孑然却一眼便认出这是昨日被他毫不留情利落劈晕的姑娘,但他只顺带扫了一眼,便又自在地摇着扇。
谢酒棠正看得入神,忽然下巴一凉,被一股力量扭向一边,不及她出手,一颗药丸利落地倒进她嘴里。
眨了眨墨玉眸,谢酒棠这回毫不反抗,咕嘟一下自己将那颗药咽了下去。
不是什么毒药,但也不是一般的软筋散,只是会暂时失声又提不起气力罢了。
“越家主。”鬼煞收回手时也不看谢酒棠的脸色,淡漠着将狰狞的面具转向越孑然:“寄存在你这里的人,可以交还于我了。”
一旁安静靠门框支撑身子的谢酒棠看见越孑然摇扇的手一僵,头一回同鬼煞打交道一般隐隐露出惧意,但还是固执先问:“人是在我这不错,我要的东西呢,大人可带来了?”
“千两黄金不是那么好带的,将人交给我,随后你便会收到你想要的。”
“我知大人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不会赖账,但我这个人呢,就是毛病,千金难买我高兴,我现在见不到金子,就不高兴,不高兴,就不想放人。”越孑然理所当然地一摊手,理直气壮地说。
“千金的确难买你高兴……”鬼煞似乎笑了下,随后越孑然忽觉周身一寒,眼前是那张狰狞的银面,低沉磁性的声线如山般压下来,“但买你的命,绰绰有余。”
越孑然僵住,话语一噎,眼中闪烁了一会儿,合扇往掌心一敲:“好,本家主这就放人,相信我要的东西,大人会依诺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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