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人群早已散去,云浣尘敛眸扫了谢酒棠一眼,见他抄手漫不经心地看过来,她低声道了句“跟上”就腾地而起,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
耳边是呼呼风声,云浣尘半路上问他:“对了,你叫什么?”
“姑娘可以叫我谢九。”一路掠过郁郁葱葱的林木,最后落在的地点和那一日谢酒棠与沈梨月的地方相同。
一道瀑布如泼墨般倾洒而下,汇成一潭湖水,随涟漪静静地漫开。依旧是令人应接不暇的花木,暗处的君影草,以及路旁的琼花与杏花。
云浣尘见谢酒棠眼中的惊叹,得意地勾了勾嘴角,的确,头一回见到倚魂楼的她,当初也是这副神情。
“规矩我已同你说清楚了,今日你先住下,明日的考验随时开始,没有人会提醒你。”云浣尘面无表情地在前面领路,远远地能看见前面是“玄情楼”。
“谢九?”云浣尘说完话没听见答话,偏首去寻谢酒棠,却见他不知何时已跃上了一株梨树,身形被拢在层层交叠的雪白梨花瓣中,嘴角挂着慵懒的笑,墨玉眸中似载着漫天星辉,手边伏着一只白猫。云浣尘一时间竟看得微微失神。
而谢酒棠也垂首看来,收回了逗弄白猫的手,轻轻搭着树枝掠下:
“倚魂楼中也养这些小东西?”
云浣尘回过神来,并未答他:“我问你方才我说的你都听清楚了么?”
“清楚了,只是我有一点好奇。”谢酒棠嬉笑道。
“什么?”
“今日什么时候吃饭?”
“……”
云浣尘无奈地在心底一叹,扔给他一块玉牌,直接让他进了玄情楼。
谢酒棠抛着那块令牌向玄情楼看去,对这个名字有些不屑,一看这楼名就是随意取的,楼底底下还栽了一大片的打碗花,真俗!
在玄情楼和衣躺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就有轻微的脚步声,空气中弥散着脂粉味刹那袭来,熏得谢酒棠当即从梦中惊醒。
归锦刚走近谢酒棠身侧,蹲下身细看他不由对着这张如画的容颜惊叹,毕竟来玄情楼的人素来很少,能留下的大多又长得一般,原先云浣尘让她端水来的时候她还略有怨言,不想进屋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
不过长得好看又如何,归锦撇了撇嘴,是否能留下来,还不是要看楼主意思。
正当她想用手去推醒眼前的男子时,只见他墨玉眸一睁一只手猛地扣住了她的手向后一折,顿时一阵剧痛袭来,她尖叫出声,端着的脸盆咣当一声摔在旁边。
“啊!公……公子,疼!”她艰难吐出几个字,也顾不得一旁的脸盆。
谢酒棠缓缓松开手,挑眉示意她自己解释。
“奴婢只是照吩咐给公子端水来,并无他意。”揉着手腕,归锦一开始眼底的惊艳早已化为了厌弃,一想到云浣尘的嘱咐,更紧了紧袖中的手。
“如此是在下唐突了,实在抱歉,姑娘不要介怀。”慵懒一笑,他虽是道歉,语气里却没半分歉意,“不过我不习惯被人近身。”
说着他还是好心收拾了脸盆,没什么诚意地问了句:“姑娘没伤着吧?”
“并未。”她眼底更冷了几分,但转眼又挂起了毫无破绽的笑意,退开身子道:“公子用过膳后,奴婢会带公子去试炼。”
归锦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杀意,这样惊艳的人物,这般阴狠的身手,若他留在玄情楼,他日必定后患无穷。遑论她好不容易才得来在玄情楼的身份,从方才他一出手时归锦就能想象到,若他能留下,日后也一定不会留着她伺候。
墨玉眸中闪过一抹异色,谢酒棠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继而平静道:“那就多谢了。”
归锦没什么表情地走在前方领路,待他坐定后将碗筷递过去。
“公子慢用。”
谢酒棠挟了一块糕点,嚼了口她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用膳。
在归锦一旁热切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用完膳,谢酒棠拂袖起身,忽然转头问她:“你叫什么?”
“奴婢归锦。”
“名字跟人一样美,不错。”
若有所思地颔首,谢酒棠跟着她走在蜿蜒小径上。
“公子怎么称呼?”
“谢九。”谢酒棠转而又挑起一抹邪笑看向归锦:“就是不知道,倚魂楼中的奴婢是否都如姑娘这般可人?”
“谢公子还是别取笑我了。”归锦有些娇羞地看过来:“公子模样这般俊俏,倘若留在楼中,想必日后一见倾心的女子多不胜数,或许早已忘记奴婢了。”
归锦刚笑着说完,就觉纤腰一紧,整个人被半搂着,白皙的下巴被一柄折扇倏地抬起,抬首眸光一紧:
“怕本公子忘了你……”谢酒棠似笑非笑:“不如一辈子跟了本公子,想忘都忘不了。”
归锦不计较他的孟浪,反而顺势往他怀中一倒,咯咯笑道:“公子你可真会说笑。”
“不是说笑,若是美人有意,在下这就收你做第十八房小妾,嗯,如何?”谢酒棠细细打量着她。
“公子你真讨厌!”归锦娇嗔一句,在他怀中笑得花枝乱颤,柔若无骨的小手游走在他腰间,作势就要去扯他的腰带。
“还有更讨厌的,要不要试试?”谢酒棠放任她手腕在腰间兴风作浪,垂首在她耳边暧昧道。
归锦本想再笑,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了。因为下一刻谢酒棠移开了抵在她下巴上的折扇,在她那游走的手腕上敲了一下。
“啊——”一声惨叫,手指松开,指间的三根银针瞬间落地,归锦猛地变了脸色。
谢酒棠敲得正是归锦清早刚伤着的地方,而他看似只轻敲一下,实则几乎要废了她的手腕,而他前一刻还能云淡风轻谈笑,不可谓不毒辣。
视线扫过那三枚银针,谢酒棠蹲下身子温和地看她:“美人怎么不小心就摔了呢,可别把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毁了,来,我扶你起来。”
说着他一手直接握上了归锦受伤的那只手,干脆地咔嚓一声,又是一次惨叫,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冷汗直流。
归锦这一刻对着他温柔无限的神情只觉深深的惊恐和惧怕,不由颤道:“奴……奴婢错了,公子饶命!”
“哦,美人哪错了?”
“谢公子,我……我把解药给你,求求你,你放过我吧!”她错了,错在一开始就不该惹他注目,更不该仗着自己是试炼他的身份便公报私仇擅自给他下蛊。她很肯定方才在谢九温和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此刻她顾不得什么尊严了,只求保命。
“可能要让美人失望了,我还没中蛊毒。”谢酒棠淡淡地欣赏着她一寸一寸冷下去的神情,心情颇佳地俯身凑到她耳旁道:“知道么,敢在我面前玩毒的人,就如同在和阎王抢生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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