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说什么?”子夫咬牙瞪他。伊稚斜挑眉,“这块玉,哪里来的?是不是皇帝给的?你跟皇帝……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什么皇帝!”子夫憋着气,“我和公公、婆婆一直住在北地郡,是你们把我从大汉虏过来,却要说什么皇帝?大汉的皇帝可不在北地,他在长安!”伊稚斜一听,起先皱眉不语,可是忽然又笑起来,“你想骗我?这龙型的图样,在汉朝人里,除了皇帝,没有人可以用!”
“你……”子夫被伊稚斜的理由驳的哑口,可是心里头却绝不愿意承认真相。伊稚斜看出了子夫的避忌,捏着她下颌的手加重了力气,看到她几乎痛到落泪,却是咬着牙不肯说。
“单于,大单于,不好了——”外头突然奔进来一个人,也不顾伊稚斜同子夫的胶着状态,凑着伊稚斜的耳边,就说了起来。子夫见清那也是个身皮裘毛、腰缠革带的匈奴军士,只是他们之间嘀嘀咕咕的交谈却是自己完全不明白的。
讲了几句后,那军士一脸焦急的看着伊稚斜。伊稚斜回转过来,死死看着子夫,突然放开了手,将子夫一把推落回皮榻上,大喝一声,便携着那军士疾步离开。
“伊稚斜!”子夫跟过去,试图掀了帐帘出去,却被两个跨到的武士给阻拦了去路。“我要见伊稚斜,你们放我出去!”叫喊徒劳无功,那两个武士根本不懂汉语。
靠在空无一人的大帐内,子夫掩着嘴,被那些匈奴军士送来的一大叠烧肉和奶酒熏的只想吐。自伊稚斜走后就再也没有人入过帐了,除了送肉来的军士。子夫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遇到了这般离奇的境遇,逃出汉庭,远离了刘彻的生命,可是为什么,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辗转来到了匈奴的王庭,出现在了伊稚斜的跟前……想到刚才伊稚斜咄咄逼人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口吻,子夫感觉自己的手心都紧张得冒汗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同刘彻的关系,知道自己肚子的这个孩子……不,那会有怎样的后果,会对刘彻造成多大的影响?子夫不敢想象。
就是死,也不能说。
“阏氏!”“阏氏!”静默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了几声问安,亦将帐内沉思的人拉回了心神。子夫连忙起身,朝帐口看去,听着声音,该是有人进来了。
可,会是谁?
掀开了皮帘子,入来的并不是下午离开的伊稚斜,竟是一名女子,年纪很轻,皮肤也很白皙,作着雍容的匈奴人打扮,可是那眉眼间的神采和丰韵,子夫总觉得有些眼熟,有些亲切。
“听单于说,你便是阿齐格带回来的汉人女子。”那女子居然说得一口非常好的汉语,声音清澈而透亮,好像这荒漠中难得一见的清柔泉水,让人很是舒服,“不用怕,”她慢慢的走过来,带着和善的笑容,“天啊,你真的怀着孩子!”瞧见了子夫眼中的戒备,她笑容更大,伸出了纤细的手来,握住了子夫,“我是单于的阏氏,我也是汉人。”
子夫静静的看着她,听到她所说的话,脑海中竭力的搜索着可以找寻的线索,看着阏氏秀丽的脸孔,令自己分外眼熟的长相,她的眼睛、鼻子、嘴唇和微笑……天,子夫突然明白过来,半张着嘴,颤颤的开口,“你……是南宫公主?阿彻的姐姐?”
轮到阏氏惊讶了,原先平静如水的双眸中一点一点泛出惊讶和愕然来,瞅着子夫轻轻道,“你……怎会知道?阿彻?是彘儿么?你怎会喊他阿彻?他好么?阳信好么?母后好么?”一连串的问题随之而来,还有晶莹的泪光,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衣襟上。
“南宫公主!”子夫抑制不住,一把揽住了她,紧紧抱着。多日来的辛苦和折磨在这一刻好像找到亲人似的全部释放了出来,再不隐忍,失声哭了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还是阏氏首先控制了情绪,轻轻拍着子夫的后背,温柔劝道,“别哭了,你有孩子,不能这般激动,对孩子不好。不哭了,乖……”“公主……”子夫抬起了身子,抹抹眼睛,努力顺着气。
“告诉我,你叫什么?你真的是从汉宫中……出来的么?”阏氏好奇地问,“单于说,你身上有一枚龙型的玉佩,是真的么?”“是这个!”子夫自衣襟中拉了出来,拿到眼前,“这是阿彻送给我的。”
“这个!”阏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子夫手里的东西,“彘儿……不,皇帝把这个送给你?”子夫点头,再一次为对方的表情而感到惊讶,为什么所有人看到这枚玉佩,都会露出如此震惊的神色?包括刘彻,他知道自己将玉佩给了陈阿娇,却会发那么大的脾气!这枚小小的玉佩,究竟代表了什么?
“公主,请你告诉我,这枚玉佩……为什么你会如此惊讶……”子夫终于决定问了。阏氏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子夫,“你竟真的不明白么?这枚玉佩,是象征大汉皇帝的配饰,自高祖立国以来,只有历代的大汉帝王才可以拥有。”阏氏道,“见玉如见君,拥有它,甚至可以掌握生杀大权……”
“怎么……怎么可能?”子夫听得都呆住了,捏着玉佩的手几乎把持不住,“阿彻他……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是真的,我决不会骗你。”阏氏很是肯定,“记得当初,父皇带着它的时候,有个宫人因为要替父皇换洗衣装,只是拿着这枚玉佩把玩了一阵,结果却以大不敬的罪名被格杀了!”阏氏看着子夫震惊的模样,一脸认真,“我当真不骗你。这个玉佩,从来不曾离开过大汉皇帝的身侧,连皇祖母、母亲都不曾拥有过。可是……皇帝居然给了你?”
“我……”子夫嗫嚅了,被阏氏所说的那些惊的没有思路,从来没有人跟自己说过,这个玉佩竟然会有如此重大的意义。难怪……难怪自己把它给了陈阿娇,刘彻会那样生气!他一定是以为自己不重视,自己把玉佩当成了玩物,他……因为误会,才生气,才发狂,才……子夫站不住了,举起手抱着头,去抵触心底里慢慢滋长的悔意和痛苦。
“你能告诉我么?”阏氏蹲下身,搂住了子夫轻轻颤抖的身子,“你和皇帝……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子夫抬起头来,“他……是孩子的父亲。”
阏氏吃了一惊,看着子夫,莫名诚恳的神色和哀哀的伤痛,确信她没有撒谎。可是,大汉皇帝的嫔妃,大汉皇帝的血脉,怎么会出现在被匈奴骑兵掠劫的边境之地?阏氏欲开口询问,子夫却已然明白,勉强笑道,“公主,如果你想知道,我慢慢告诉你,我和阿彻的事情,好么?”
……
搂着子夫单薄的身子,阏氏眼眉始终愁结不开。子夫所说的一切,让她感到非常严重,非常恶劣。在这深入翰漠的匈奴王庭中,该如何保全子夫,如何保全孩子,如何保全大汉朝的珍贵血脉?阏氏一筹莫展。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被掠到这里,”子夫道,“公主,我该怎么办?伊稚斜……就是单于,他认定了我身上的这块玉佩,一定要我说出我同阿彻的关系,我……我好担心孩子。”“的确是很麻烦,”阏氏摇头,“这枚玉佩的确扎眼,既然连阿齐格这种百夫长都能瞧出端倪,单于肯定不会放过你。”
“那……”子夫吓一跳。阏氏忙来安慰,“放心,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是大汉朝的骨血,是我弟弟的骨肉,说什么我也会保住他。”
“谢谢你,公主!”子夫不由感激涕零。“傻瓜!”阏氏笑了,“你是我弟弟的妻子,我们就是一家人。”
王帐大营内,伊稚斜正一脸的愤怒,瞅着高悬的羊皮舆图,听着下头都尉的汇报。
“据守留在南边的百夫长所派探人回报,汉朝皇帝这次真的出兵了,而且派了四路军,看情况应该是从雁门、云中、代郡,上谷出发,直指我匈奴东西四方……”“四路军,他倒真是不怕被我们逐一给歼灭了?”伊稚斜冷冷的,瞅着羊皮图上的几个圈圈,“打听清楚没有,四路军都是哪些人领的兵?”
“只有雁门一路是李广!”都尉道,“别的三路都是没听过的将领,年轻得很。”“呵呵,”伊稚斜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汉朝娃娃皇帝自己年轻,用的将领居然也喜欢年轻的,和他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大单于,那我们这次……”“怕什么,”伊稚斜挥手,“汉朝军队我们不是没有见识过,上一回那马邑的仗,咱们可还没跟他们算完呢!这一次,区区四万人,就想找到我王庭所在了么?马上给我把左右谷蠡王,左右都尉,全部召集起来,我可要好好想想,怎么样让那汉朝的皇帝知道,我们匈奴……绝不是他想象中,这么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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