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站起身来,“我……这就给你收拾包袱,你今日就走,这就走,走得远远的,千万别让匈奴人遇到了。”
“婆婆,我不走。”子夫摇头,“这里是大汉的地界,匈奴人就是再猖獗,也不会到这里来的。放心,没事的,没事的。”
夜凉如水,子夫轻轻起身,揉着小腿无法入眠。出了京城,梦魇无踪,却时常被生理上的痛苦折磨的难以入眠。从一开始的惊醒,到现在一夜数次的肢体痉挛,子夫几乎都没有安睡到天亮的记录。
“宝贝,你就喜欢这样折腾妈妈么?”子夫轻轻抚着圆圆的小腹,只不住苦笑,“你和你爸爸一样,总喜欢折腾人,不让人安生……”想到孩子,总要忍不住想到父亲,想到那个当初令自己爱给心扉的人,他的笑他的好他的温柔他的体贴……子夫明知这样不应该,可就是像吸毒上瘾似的,戒也戒不掉,亦不愿戒掉。
他现在好么?他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么?他可曾派人来寻访自己?他……会忘了这个从异空而来的人吧?他会有好多好多的妻妾和嫔妃,好多他希望的孩子……咬着嘴唇,不让自己为失去的而流泪。
一切回归正位,唯有离开而已……
“隆隆”的一阵异响,将暗自哀伤的人提起了注意。子夫轻轻下得榻去,慢慢走到门口,拨开门帘,又轻轻推开了木门,一下就呆怔的掩嘴无语。
——月色下,是一片高扬的尘土,那“隆隆”的声音随着翻卷的烟尘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如千军万马的驰骋,又似潮水汹涌的勇猛。逼的近了,子夫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是,是匈奴吧!那高大的马匹,自己曾在上林苑见过,同刘彻赐给卫青和霍去病的何其相似!还有马上骑士的装束,决不会是汉军,他们……是匈奴人!
“傅伯,婆婆!”子夫撑着起来,朝里头奔去,一边呼喊着,“傅伯,婆婆,快起来,匈奴……匈奴真的来了!”
“舅舅,我们都走了十多天了,可是一点没有太傅的影子呢。”霍去病跨在心爱的黑骢上,冲着一旁的卫青,嘀嘀咕咕,“太傅到底去哪里了?她会在这里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这儿叫做北地郡!”一旁的卫青道,“再往前就是上郡了,越过上郡便是匈奴人的地界了。”“匈奴人?”霍去病一听到匈奴二字,眼睛立刻亮起来,“舅舅,以后要打匈奴,就是从上郡出去么?”“也许吧,”卫青笑笑,“这要看皇上的意思,匈奴的王庭同我们大汉不同,他们是时常迁移的,所以要打匈奴,得看他们的王庭会在什么地方,上郡、代郡、上谷、雁门,云中,所有边陲重地,都是可以出击匈奴的。”
“那……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霍去病不明白,“太傅会到这里来么?”“我也不知道啊,”卫青摇头,“只是听说有人在这里附近见到过像太傅模样的女子,咱们便到这里来瞧瞧,能不能找到,就说不准了。”
“舅舅,我很想念太傅的。”霍去病噘着小嘴,“太傅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走呢?”“这……也许她不喜欢宫里头的拘束,她……想一个人自由开心的过日子。”卫青道,“我也不明白。”
“卫将军!”说话间,前头有一骑飞奔而来,跑到卫青跟前,连忙拉住缰,“卫将军,不好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卫青蹙眉,看着气喘吁吁的军士,“喘口气,好好说。”
“卫将军,末将到前方探路,可是……可是居然发现匈奴的痕迹!”“什么?匈奴?”卫青沉声,强压住心头的惊讶,“你说匈奴?前头怎么会有匈奴?”“是匈奴掠劫的痕迹!”那军士忙道,“前头的几个村落还有农宅,都被火烧了,到处都是焦黑,一定是匈奴干的。末将也察看了附近的泥迹,有好多马蹄的印子,这次匈奴来的人,不少!”
“快走,”卫青放开了马缰,“带我去看!”“得令!”那军士连忙调转马头,在前面领路。“舅舅,我也去,等等我!”后面的霍去病,急急抽马鞭,催着黑骢赶上。
跑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卫青终于见到了一方焦土,远远的还冒着稀疏的烟尘,很是荒芜和落寞。
“将军,您看。”带路的军士勒住了马,指着前方,“就是这里。”“真的是匈奴!”卫青无语了,“匈奴,竟有胆子闯到这里!真是可恶!”握紧了拳,无处发泄。一溜眼,看到身边一骑黑色的身影,朝着那焦土疾驰过去,卫青忙喊,“去病,去病你给我回来,回来!”
“舅舅,我去看看,就回来!”霍去病不停反扬鞭,速度越快,便消失于烟尘中。
“将军,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即回京去,禀告皇上?”“这个……当然要报,”卫青沉吟,“只是皇上要是知道了匈奴猖獗如此,必定会雷霆大怒!”“那我们就可以请战,去杀个痛快了!”军士兴奋起来,跃跃欲试,“或者,现在就沿着匈奴留下的马蹄印,追过去瞧瞧?”
“你懂什么!”卫青喝止,“打仗岂非儿戏。何况皇上的想法,必会从根本从长远考虑。我们不应该参与过多的意见,只要记住,皇上要我们打,我们就打!皇上要我们打哪里,我们便打哪里!”
“是,将军。”那军士立刻低头。“好了,赶快传令全军,”卫青勒着马头转向,“等去病一回来,我们就立即回京,向皇上禀告军情!”
“舅舅,你看我找到什么了!”卫青话音才落,便听到霍去病的声音,眨眼他就骑着马儿回来,直奔卫青身旁,“你看!”“这是什么?”卫青见到霍去病手中扬着的一块小瓦当,“有什么用了?”
“舅舅,你看这上头呀!”霍去病急切的递过来,“上头有字!”“字?什么字?”卫青狐疑的接过,低头一看,果然是写自己不太认得字迹,“这是什么?你懂么?”“我认得!”霍去病强烈的点头,“这些字……是太傅写的!”
“什么?”卫青遽然一震,瞅着霍去病,“你说什么?这些字……”“真的,舅舅,这些字一定是太傅写的。”霍去病非常肯定,“我在宫里头,常看太傅写字。这些字,只有太傅才会写。皇上还笑呢,说太傅这些字,全大汉朝认识的没几个人。”
“你肯定?”卫青凝了凝神,“去病,这东西是哪里找到的?快带我去看!”“就在那里!”霍去病指了指前头的废墟,“在那里,我在地上捡到的。”
“皇上,臣……有负圣恩,没能找到太傅……”对着憔悴不已的刘彻,卫青万分歉疚,“臣和去病在废墟里找寻了整整一天,可是没有找到一个活口,匈奴人……几乎把可以带走的财物都洗劫一空,还有满地的焦炭尸首……”
“不、不要说了。”案前的刘彻紧紧捏着那片瓦当,声音虚弱,“子夫……怎会到北地郡去?她为什么要走得那么远?”“是臣疏忽!”卫青跪下,“臣上一次就路过北地郡,可是没有仔细查访,臣失职了,才让太傅……让太傅遇到了这变故。”
“你……不是你的错,是朕……”刘彻将头颅连同瓦当都埋入了双臂中,“朕当初要是……要是……朕怎会这么糊涂,这么冲动!”“陛下……”卫青掩面。“朕、朕没事,”刘彻勉强抬起了头,“朕没事。仲卿,一路劳累,赶快回去休息吧。朕……要好好想想匈奴的事情,再作打算。”“臣遵旨。”卫青起身,慢慢的走出了宣室。
刘彻扶着书案,撑了一下,再一下,方站起来。走到矮柜前,轻轻抽出了一方木匣——正是子夫当日留下的那方。“子夫……为什么?”刘彻将木匣贴着脸庞,心痛的说不出任何话来,“你……竟用这样的方法报复我!”伸了手,就去推开匣面的薄板。
可只是轻轻一下,又停住了。
打开了,看到了,也许,就永远失去她了。
想到子夫临走的悲愤和绝望,刘彻缩回了手指,也许这一辈子,都再没有打开这个木匣的勇气了。
未央宫正殿,承明殿前,禁卫林立。宫谒不断的传报声响彻整个宫廷:
“卫尉李广奏见皇上——”“宣李广!”
“太仆公孙贺奏见皇上——”“宣公孙贺!”
“太中大夫公孙敖奏见皇上——”“宣公孙敖!”
“太中大夫卫青奏见皇上——”“宣卫青!”
脚步匆匆,人们接踵进殿,见到一脸肃穆的刘彻。不复昔日的颓唐和萎靡,却是双眼炯炯,精光四射,微抿着嘴唇,是说不出的严肃和坚毅。
“各位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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