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凉亭内,刘彻同主父偃、严安、徐乐几个人正看着案上的竹简,讨论得十分盎然。
“陛下,依臣所看,这些日子匈奴的扰边虽然让人心烦窝火,可是也到底看出了我朝在对匈防御上的虚空。”严安话一落,徐乐立刻接上,“是的,上一回马邑之围,我朝派遣了三十万大军征伐,原本没什么问题,可是后来大军回朝来,便出现了路途军粮不济,略有断档的情况。臣为此特意想过,如果今后发动对匈的大举进攻,几十万大军分了几路而行,还要远出边境,到达匈奴草原……这万一粮草又出了问题,那错漏不是大哉?”
“卿家……说得甚有道理,”刘彻颔首,“这些的确需要考虑,看来马邑之战虽然不能成事,但毕竟让人看到了一些东西,挺好,说明这一仗也是没白去。”看着众人点头,刘彻揉了揉耳垂,“众位卿家,问题提了不少,可想到对策没有?”话一出口,便见几个人都瞧向一直没出声的主父偃,刘彻心中一笑,指了指他,“原来都看你,那就说说吧。”
“臣遵旨。”主父偃自怀中掏出了一封竹简来,递到刘彻面前,“陛下,臣和诸位大人讨论过这些问题,所以也想了些主意……这就跟陛下禀报。”
刘彻取过竹简,展开看了,示意主父偃继续说。
“匈奴之所以屡屡对我朝边境进犯,乃是因为我朝历年来无为自治,因此在防御上实在欠缺良多,所以,臣以为必须尽量调动劳动壮力,垒石为墙,栽树为栅,依山势险阻在雁门一带修建连片的防御工事,从而达到限制匈奴骑兵的活动范围的功用,同时也可为日后北伐匈奴的军事据点做伏笔。”
“甚好!可行。”刘彻点头。
“征伐匈奴是年深日久的事情,虽然目前国库充盈,可是毕竟不能保证十几年的军事费用,臣想着目前百姓安居,商贾赢利甚多,那么就可以适度增加对商贾的车辆税收,按商人拥有运输工具的多少收取税费,以扩充作为军事经费之用。”
“可行可行。”刘彻再次点头。
“至于此次军粮不济的情况,臣想着如若今后大举北伐,光靠增加辎重人数是不够的,而是应该修建水利粮道,方为上策。臣建议陛下颁旨征调劳力开凿漕渠,自长安到黄河的距离长约三百余里,虽然工程浩大,可是如果建成,沟渠不但可以供军队运输粮草之用,兼有灌溉农田等多方面的用处。这样一来,如今关东地区的粮食就能通过水路运入关中地区,那么陛下今后便可以关中地区作为出击匈奴的军事基地。”
“好主意!绝了!”刘彻听得两眼放光,不停抚掌,“主父偃,你果然是个奇才!”
“陛下夸奖了!”主父偃低首而笑,旁边的两人也轻声笑着。
“臣卫青叩见陛下。”一声铿锵的奏报打断了众人的说笑,“臣来晚了,陛下恕罪。”“仲卿啊,”刘彻抬头,招手让他过来,“你啊,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倒是白白错过了主父偃的绝妙好计啊!”
“臣刚在宫门处巡视,所以耽搁了。”卫青坐下,微微而笑。“怎么?有什么事么?”刘彻问。“也没什么,”卫青道,“见到几个侍卫盘查来人,臣便去看看,后来见是长公主,就让侍卫们放人了。”“长公主?”刘彻一愣,“她进宫来,看阿娇么。”“该是吧。”卫青轻应,不再搭话。
刘彻哼了声气,抬眼瞧见主父偃他们,立刻又换上了笑容,“好了,咱还是说刚才的。主父偃所说的几条甚好,你回去好好写成条陈,明日就到朝上去,朕让丞相他们着手去办。”
“什么好计?”卫青有些奇了,探头来问。刘彻一见,将手中的竹简塞了过去,“说你错过了吧,看看,快看看……”突然,瞧着卫青,心头一热,脱口而出,“主父偃,替朕在明日的条陈上再加一桩——全国征集身强力壮、敢于征战的男儿,扩充期门军,朕全权交由卫青负责进行骑兵战的训练和长途奔袭的战术技巧!”
“臣遵旨!”主父偃微笑接旨。
“臣……谢陛下。”卫青只是一愣,连忙也原地叩首,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和感激。
电闪雷鸣,倾盆不停,哗啦啦的雨声将整个未央宫都笼在一片灰暗中。来回走动的宫人们都没了踪影,连原先立在石柱、走道上的内禁卫都移到了屋檐下,静静看着天上如倾如注的水流铺满整个宫群。
“好大的雨啊!陛下。”小唐瞅着宣室滂沱的雨水,探头又缩头,“这般下下去,可不知哪里又要遭灾了……”
伏案的刘彻闻言,立刻抬了头,轻轻一笑,“哟,你什么时候也知道忧国忧民了?能说出这么番话来,长进了!”“皇上这话说的,”小唐凑过来,“跟着皇上,还有太傅这么多年,就是个傻子,也能长出些智慧来,皇上心里头惦记的,总是百姓……”
“真甜嘴!”刘彻屈指敲他脑袋,“先前让你去请太医给子夫瞧瞧,可办了?”小唐捣米似的点头,“当然去了,皇上一吩咐奴才半分不敢耽搁,就去太医处请了……不过,刚才到寝宫去,太傅正午睡着呢,奴才……就让太医等等,让太傅睡醒了,再唤子儿通知太医。”
“机灵!”刘彻颔首,“子夫这几日一直不太舒爽,偏生她又不喜欢问脉,这小东西……”“皇上,这些天天气不好,太傅身子乏些,也说不准。”小唐劝解,“等过阵子,雨停了,您抽空陪太傅出宫去走走,奴才想,太傅一定高兴呢!”“多嘴!”刘彻笑骂,“什么时候竟学会教朕做事了!”“奴才不敢,奴才这是……替皇上出出……馊主意……”小唐谄媚笑着。刘彻一把将人推落出去,“滚,知道是馊主意,就给朕闭嘴!”
“滚,奴才滚。”小唐嘀咕着,窃笑着开门出去了。刘彻见状,揉了揉鼻子,止住笑继续去看刚才的竹简。
“皇上,皇上……”才出去的小唐又冒了回来。“你个死东西!回来讨打?”刘彻“嗖”的将手中的笔扔过去,砸中小唐的脸面,立刻笑起来,“活该!”“皇上,”小唐一下就苦了脸,抹了抹一塌糊涂的脸颊,“奴才这是来传报的,丞相在外头求见呢!”
刘彻一愣,“舅舅?”见到小唐满腹委屈的样子,又笑起来,“行了行了,朕错怪你了,快滚下去把脸洗干净了,再来伺候!”“奴才遵旨。”小唐骨碌起来,“那丞相他……”“宣!”刘彻瞪他,憋不住再笑。
“颖水清,灌氏宁;颖水浊,灌氏族……”
刘彻已经把案上的奏折都卷了起来,扔在一边,貌似专心的看着面前半身湿漉漉却兴致昂扬、引亢高歌的田蚡。手指头数次爬上耳边,却实在不好意思去挠。
“颖水清,灌氏宁……”田蚡兀自不觉,唱的起劲,几乎都手舞足蹈起来。
刘彻叹气,终于侧过了头,佯装看着窗外的天气,却是将指尖送入了耳道,“这雨……下的可真大!”憋出了一句话,换了个手,看着田蚡,笑得勉强,“舅舅,您……这么个大雨天,就来给朕唱这个?”
“陛下,这可是现下很多百姓都会唱的曲子……”田蚡煞有介事,摇头晃脑,“这歌谣,可是有来历的。陛下眼下不正在整治豪强,杜绝越礼乱制奢靡之风么?还下令各地方的豪强迁移到茂陵。臣身为丞相,深感陛下良苦用心。今日臣就是来跟陛下检举一个土豪,绝对是横行乡里的一方恶霸!”
刘彻看着半湿的人,一时找不到借口,弹了弹手指,“恶霸……说,那就说吧。”田蚡马上来了劲,“便是那灌夫一家,他们家家属横行颖川,鱼肉乡民,为害一方,以致颖川盛传这样的歌谣:颖水清,灌氏宁;颖水浊,灌氏族……”说罢,又自顾自的唱了起来。
“舅舅!”刘彻几乎翻白眼,立刻敲着书案示意他停下,“行了,不用唱了。”“可是陛下……”刘彻抬手,阻止他说下去,“灌夫……这名字耳熟,朕要是没记错,他当年可有战功不少啊,先帝的中郎将,又当过朕的淮阳太守……为人是鲁莽粗鄙了些,可是……不至于成了舅舅口中的恶霸了吧?”
“陛下,您可别被这家伙的表面功夫给骗了,”田蚡道,“他要是真清廉为善,怎么可能数次都保不住自己的官位?民间传说他教唆家属逞强为恶,人人厌之,否则也不会传出这样的歌谣,是不是,陛下?”眼见刘彻并不答话,田蚡连忙从袖中抽出一封竹简,拿过来放到刘彻面前的书案上,续道,“这是臣近日来花费不少心力调查的事实情况,还有多方百姓的证明,以证实那灌夫一家的为恶多端,臣在此恳请陛下为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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