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彻,我觉得……我的幸福,好像偷来的。”子夫悠悠道,鼻尖泛起酸气,竟不敢退开让刘彻瞧见,“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嗯……”刘彻想了一下,“喜欢你漂亮、喜欢你聪明、喜欢你温柔……”低首吻着肩头,“你的所有我都喜欢。”“可是……你是皇帝啊,”子夫道,“天下漂亮、温柔的女子多的是,宫里头也有……”“又来!”刘彻生气了,抬起手来扳过子夫的脸,却瞧见上头的泪光,“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子夫忙摇头,“我……”一时气促,也说不过来。“今日怎么了?怪我没陪着你?生气了么?”刘彻好言相慰,“我知道今日事儿多了,原也想让你去瞧瞧祓禊,只是人一多,倒不方便了。”“不是,”子夫摇头,兀自将自己投入怀中,趴在肩头呜呜咽咽,“我……我只要你,陪着我……”“好好,我不是陪着你么?”刘彻将人整个儿拥入怀里,半倚上软榻,轻拍背脊,被子夫这莫名其妙的伤感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
不停的哄着劝着,终于等到那哽咽声音小下去,气息平了,才敢将人拉开,对住自己。红通通的眼睑和虚浮的眼皮,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刘彻抬手去,细细抹干了泪痕,扁着嘴,“哭够了没有?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没,”子夫半晌,才蚊子似的哼哼,人始终蜷在刘彻怀里头,手抓着薄被掩住身子。
“那还发脾气!”刘彻笑了。“彻,你说,如果我拿了别人的东西,我却又舍不得还,该怎么办?”子夫抬起脸来,很是期盼的等待着答案。刘彻一想,“什么东西?你要喜欢,我便给你,何须要问别人拿?”“可是……我已经拿了。”子夫低下头去,“我……却不能还。我……很坏吧。”“拿了便拿了,”刘彻用手指将小脸抬拨起来,“我说了,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最多,拿了谁的,我寻别的补给他……”“能补么?”子夫的眼中燃起希望来,“能用别的补给她?”“当然可以,”刘彻忍不住又去亲啄那方嫣红,“要什么,我都替你给。”“……除了你,”子夫直起身子来,浑然不觉身上盖着的薄被落到了地上,却是手脚并用缠住了刘彻逐渐发烫的身子,“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补给她……”
“唔……”轮到刘彻喘气了,将火一样的娇躯搂实了,“……好。”从喉间翻滚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情愫……心中激荡,竟难以自持。“我……好爱你。”耳畔传来温柔表白,满目皆是楚楚之态,惹人怜惜又引火焚身。
“我也是。”刘彻喘息低语,终于溃不成军,深深陷入了这难描难画的温柔仙境中……
宣室中,刘彻坐在书案前看着边塞递来的折子,卫青陪在对面,专注的看着刘彻,霍去病则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摆布着自己大大小小的一堆石子儿。
瞧完了一封,又是一封,刘彻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喜怒。卫青也不出声,只是慢慢将目光从刘彻的身上移到了书案前。那些慢慢堆积起来的折子,自己是清楚个中内容的,只是刘彻的反应,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皇上、皇上,”一旁的霍去病突然奔了过来,几乎扑到刘彻手中的竹简,“您看完折子了么?带我去骑马吧,我已经好多天没瞧到黑骢了。”“去病,不许闹。”卫青有些尴尬,忙将趴在书案上的人拉下来,“不可以打扰陛下……”
话没完,刘彻抬手,卫青即住了口。“皇上……”被卫青拉下的霍去病,扑闪着眼睛瞧着刘彻,虽然被卫青的说话镇住不敢再言,可是心里的念头却丝毫没有压下。“你想骑马?”刘彻脸色从容,甚至带着笑,抬起的手抚上霍去病的脑袋,“才几天,就这样想你的黑骢?”“嗯!”霍去病使劲点头,“这几日一直下雨,我听太傅的话,留在这儿写字……”小嘴一憋,甚是委屈的模样。
卫青笑了,撇眼去看一边的石阵子,“还写字?我看你到现在,连书桌都没碰过,尽是玩小石子儿……”“舅舅,”霍去病臊红了脸,“我前日也写,昨日也写……太傅都看过。”“好了好了,子夫不在,你就少糊弄你舅舅了。”刘彻屈指轻轻敲了他的脑门子,“不写便不写吧,多学学你舅舅,也没错。”转了头回来,看着卫青,“对了仲卿,霍去病已经同黑骢混熟了,你呢?前些日子,王恢弄来的那批马,不是特地给挑了一匹紫骝给你……你是爱马之人,说说,这几日相处如何?”
“臣……这几日,一直在看各地方边郡上呈的折子,又同主父偃、严安等人商量对匈策略,臣……根本没有空闲去瞧过紫骝。”卫青答的平和,却不住偷眼去看刘彻,“陛下,这段时间,匈奴甚为猖狂,已经数次扰我边境,抢我财物,李广将军在云中都同匈奴骑兵打过好几回了……”
“是七回!”刘彻突然严肃起来,“云中七回,雁门尚好,可是代郡、上郡几处加起来,超过三十回!”突然沉默了,刘彻缓缓拨着书案上的竹简……
“去,自个儿去玩,找你小姨去……”卫青低声吩咐一边的霍去病。孩子很是明白,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卫青抬眼看着刘彻,也不再说话。
“掠了三十几回,还不包括那些没有驻军的小郡县;抢了数千户人家,还不包括偷偷营生关贸的商人;杀了八千七百多人,还不包括在汉境以外的牧户;还有那些烧掉的房子,荒芜的田地,还有从边郡逃来躲灾的饥民……”刘彻一口气说着,脸色越来越阴沉,几近深思。卫青仍旧缄默,看着刘彻。
一时间,宣室里静得连根针掉了都能听见。
“匈奴……”从齿缝间蹦出的两个字,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刺耳之音,随即便是“啪”的一声响,卫青心头一震——眼睁睁看着刘彻,将书案上的一封竹简,狠狠扔到了对面的墙上。丝线断裂,竹简如同残破的枯叶,散落到青石地上,遍是狼藉。
可是,预想中的爆发没有发生,刘彻只是喘着粗气,紧紧抓住桌上又一封折子,抓到指节发白,甲面泛青……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王恢还是颇费心思的,马都是好马。”刘彻恢复了平静,静静瞧着卫青,“紫骝不似黑骢年幼,会是你的好伙伴……”“臣谢陛下天恩,”卫青抱拳,“只是臣以为,眼下匈奴的屡犯边境……”
“朕心里明白,”刘彻打断了他,“一笔一桩,每一条人命都跟他们记着……”“可是陛下,诸守城郡守和将军,没有出战的允旨和兵符,只能被动抵抗,才助长了匈奴侵入汉境的气焰……”卫青紧蹙双眉。
刘彻定定看着他,“你以为他们个个都是你卫青,不用虎符便可出兵平定兵乱?”“臣不敢,”卫青连忙低头,“臣从不曾这般想。当初闽越之乱,也靠陛下的英明决断和料事如神。”“少拿这种话敷衍朕,”刘彻不耐摆手,“当初闽越之胜,自有你卫青的当机立断,可是……运气不得不说也是原因之一。可是,运气……不会每次都那样巧。匈奴同闽越完全是两码子事……”
“陛下,臣和期门羽林将士亦非当日初生小儿……”卫青急急辩驳。刘彻嘴角一牵,“攻打匈奴,不是朕一人可以说了算,也不是靠你卫青和期门军能说了算……”见到卫青又欲说话,刘彻举手阻止,“朕自有分寸。朕……让大行令办的事,并不只是贩马这般简单……”
“陛下的意思是……”卫青见微知著,脸上露出了期盼的光。刘彻却不见热络,反而露出一丝的冷然,“仲卿,朕已不是当初那个援助东瓯的初生牛犊了,你……”他手指抬起,指向卫青脸面,“想什么朕清楚,朕到时候自会同你说明……只是眼下,朕还需要等……”
“等?等什么?”卫青急问。刘彻很是神秘的一笑,“等一个期限,一个机会……”“陛下!”卫青振奋了。刘彻只是一摇头,“不到时候,朕只能说到这里。不过仲卿,朕却能明明白白告诉你,那八千多条人命,决不会白死,不会!”
“臣相信陛下。”卫青铿锵有力,“臣和期门军随时等待陛下的召唤。”刘彻点头,“行了。”将岸上的竹简一一拢起,塞入一旁的柜子里,“匈奴要了解,对策要考虑,那紫骝……你可也得驯熟摸透了。”
“臣遵旨。”卫青俯首。刘彻挥了挥手,“朕有些乏了,就不同霍去病骑马了,你陪他吧。下了几天雨,他都憋坏了。你陪他去上林苑逛逛……带着他的黑骢,还有你的紫骝!”“臣……领旨。”卫青笑笑,想说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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