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考虑倒是应该。”太后点头,“不过就是你说的这个神人……也着实太玄了些。”“姐姐,陛下乃是天子,你说还有什么人能在天子眼皮底下作假装神?我让陛下见见这活神仙,可不正是也想弄个真假明白?”“你啊!”太后点头,“想得也多。”“臣体会陛下求贤之心,”田蚡道,“丞相之责,不也该想陛下所想,求陛下所求?”
“你的嘴,留着跟皇上说去。”太后站起来,田蚡立刻后退,哈着腰。“姐姐,那上巳邀皇上去臣府中之事……”“行了,我知道了,我会跟皇上提。”太后摆了摆手,“你呀,便去安排就是……到舅舅家赴个小宴,我看朝廷也不该说什么。……嗯,这些花儿选得好,粉嫩嫩的,好看得很!”
三月三日,上巳,天气明媚,阳光姣好。渭河边,铺着长长的锦罗和棱列的布幡,众多皇亲贵戚三三两两凑在河边,一边说笑,一边取了铜制的钵盂往各自手臂、身体上淋着河水。几名娇弱的女子被河水一激灵,纷纷提着裙子往岸上躲避,笑得清脆。
刘彻被太后拉着一边,凑着耳际窃窃说着话。原先满脸笑意眺望岸边春色的人,慢慢绷起了脸来。太后见微知著,也不点破,只是轻轻拉扯着刘彻的衣袖,又说了起来,面上依旧是暖暖的表情。
刘彻抿着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眼光始终放在清澈的渭河上,不做动静。
隔着好几丈外的队列旁,停着一架车,立在一边的是子儿,车上却是两个笑语不断的宫装女子。
“怎么,眼热么?”公主看着巴巴趴在窗口的子夫,很是好笑,“才三月,别看天气好,水可凉着呢。”“可是都让我来了,却不让我下水,”子夫嘟着嘴,“还不如留在宫里呢,眼不见为净。”“陛下不是说了?到时候他会亲自替你祓禊,你倒心急呢!”“我才不急!”子夫反驳,“我只是……只是……”支吾了一下,说不出个原因,缩回身子扭起衣袖来。
“看你,”公主笑了,“莫不是皇上陪了别人,你就这样不舒坦……”“公主你说什么呀!”子夫不依,脸上飞霞,“我什么时候说过!编排我!”“我编排你!”公主瞪大了眼,满脸冤枉,“我……我走了,我可不管你了……”说着便作势要下车去。
“公主你……”子夫拉住了她,“你要走了,我可不就一个人了?”苦着脸,“算我错了,算我错了,还不成么?”“你呀!”公主噗哧笑了,坐定,“看看皇上把你宠的!我哪敢扔了你一个人在这儿,要让皇上知道了,还不数落我的不是?”子夫一听,立刻也笑了,“就知道公主好!”突然想起什么,凑身过来,小声地问,“对了公主,伉儿呢?你今日怎么不把伉儿带来?”
“今日是皇室祓禊,怎么能带伉儿来?”公主答得顺溜,回眸看到子夫似笑非笑的样子,心中咯噔一下,“好啊你!你……”“我……可什么都没说。”子夫两手一摊,很是无辜。又凑过去,“公主,你……想说什么?”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公主脸颊上慢慢印出的绯红。
“我……我什么也不想说。”公主瞪她。子夫故意长长的“噢”了一声,“不说……不说就不说。”头转向窗外,自言自语碎碎念,“做人要厚道,我就很厚道,公主不急我不急,大家都不急……”
那边厢,太后抓着刘彻的手,“行了皇上,就走这一趟,看看也不吃亏,真是奇人,也可为朝廷所用嘛!”“……儿臣明白。”刘彻咳了一下,抽回了手,“便去一回。”站起身来,“儿臣先去举行祓禊了,过会儿自会去舅舅府上……母后可要自行回宫了,恕儿臣不能相陪……”“行了,我知道。”太后笑的舒畅,“去吧去吧,别耽搁了时辰……对了,阿娇若总是一个人怪闷的,你可别冷落了她,这不是……长公主今儿也在呢……”“儿臣明白。”刘彻回答的恭顺,侧身离开了太后。
不远处的小唐见到刘彻起了身,忙快步过来,等他离了太后十多步远,方将怀里的一个铜壶拿了出来,“皇上,奴才照着您的吩咐,已让人到渭河上游取了水回来。”“好,”刘彻点头,伸了手去接,一皱眉又缩了回来,“你先拿着,等朕回来,一同去子夫那儿……”“回来?”小唐面露不解,“皇上还要去哪儿?奴才应该跟着伺候……”
“你不用去了,”刘彻摆手,朝着渭河那头努了努嘴,“看看,朕的任务多着呢……你不用跟着朕,去子夫那儿候着吧……对了,跟她说,过会儿祓禊形式完了,咱们暂不回宫。”“不回宫,去哪里赏春么?”小唐高兴起来。刘彻闻言,好笑的转回头,抬手就一个爆栗,“就想着乐子!有正事要去,丞相设宴,朕和子夫一块儿去!”
去相府的一路上,子夫一直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只因刘彻不同意她跟公主回宫去,一定要跟着去相府赴宴。
“好了好了,一天都这样搭着脸,”刘彻掰过子夫的小脸蛋来,细声哄着,“好容易出宫一趟,怎连笑也没有?”“你……你什么时候搭理过我?”子夫极其郁闷,“还不让我回去,偏要我跟着去,你舅舅也不是我舅舅……”“又来!”刘彻点她的脑门,“什么你的我的……就是知道方才冷落了你,才要你陪在我身边。”“可是武安侯邀你赴宴,我去凑什么热闹?”子夫扭开头,“你也不是不知道,到了那儿,你们坐在那儿吃,我又得站着伺候……”
刘彻无奈,将人拗回来,“好了,就当我要你陪着,成不成?其实,我原本也不愿走这一回,只是母后一再要求,说是舅舅找了个奇人要我见见……”瞥眼看到子夫高高噘着的小猪嘴,边笑边摇头,“好好,我不说了。等一下到了相府,我便让舅舅安排你去后院歇息,不用跟着伺候酒宴,让子儿陪着你……”子夫眨眨眼睛,“那……你要陪着武安侯……很久么?”刘彻笑了,“自然不会,见了母后说的那位奇人,我便离席,带你回宫去,可好?”
子夫不情不愿的,终还是委委屈屈点了头,想到原先想象中的踏青祓禊竟是如今这副模样,心头不由又气起几分来。
到了相府,田蚡早已在门口迎着。寒暄了两三句,立刻将人引入府中早已准备好的客室,茶水点心一应俱全。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便开席了。因有了刘彻的特许,子夫无须在旁陪同,拉着子儿到后院走走。
早听说田蚡热衷圈钱圈地,将自己的府宅打造的豪华无比,前几年,他还不闹过“武库”那样的低级笑话?子夫既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满是好奇,定要四处看看瞧瞧。前室还看不出什么特别,等拐过长廊到了后院,这才吃惊的发现这座相府,就是没有颐和园那么大,却足足抵得上一个恭王府。
沿着回廊慢慢踱到院子里,子夫坐看右看,眼见院子后首的矮墙边露出些青翠欲滴的颜色,心头一动拉着子儿快步过去。“太傅,您这是……”子儿提着裙子,纳闷而问。“你看,那儿一定有好东西看。”子夫边走边说,“咱去瞧瞧。”
说话间,已走到了廊道的底端,子夫趁着一息夕阳的余色,举目而望,顺利找到一个小拱门。立刻钻过去,眼前出现的场景,立刻吸引了两双眼睛,子儿抬手掩嘴,不敢想象相府的后院中竟还有这般的无边春色、繁花似锦。
子夫虽没有子儿那般显露于色的惊奇,可是心底终究是讶异难抑。实在没有想到,田蚡竟然在自己的府中设置了规模如此宏大的一个花圃,虽然天色暗沉难以辨清眼前满树的花朵和枝叶,可是子夫仅凭自己那皮毛的自然科学知识都能瞧出这院子里的花朵,该是品种繁多四季常开的。眼前正值三月春色无边,花园里的花儿开得尤其绚烂多姿,那扑鼻而来的阵阵香气让人止不住流连忘返,贪恋却步。
“太傅,有……有人呢。”子儿突然低声道,拉着子夫的衣袖有些着慌。子夫心头也是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运足稍有近视的目力去看——因临近傍晚,光线并不充足,隐隐见到花丛中的一个深色身影,稍有移动。
“咳咳……”子夫轻轻咳了几下,拉着有些胆怯的子儿慢慢过去,提声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人?”那边厢发现了来人,一个略显消瘦的人影直起身子,走了过来。子夫不能确定来者身份,停下脚步,等着他走近。“太傅……”子儿又拽了拽子夫的衣袖,露出离开之意。子夫抓紧她,不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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