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皇祖母情况如何了?”在安乐宫门口见到了正匆匆出门的太医,刘彻拦了下来。“皇上?微臣参见皇上……”孙太医有些意外,急急下跪。刘彻挥手阻止,“行了行了,朕是问你,皇祖母情况如何了?今日可好些了么?”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太医的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来。“到底怎么样?”支支吾吾的让刘彻心急了,“皇祖母可清醒了没有?今天进食了么?”“禀皇上,太皇太后昨日晚上进了些米汤,可是今日……一直没醒过。”太医有些战战兢兢。
“那你怎么呆在门口?不在里头守着!”刘彻显然生气了,“不是吩咐过几次了,皇祖母身边不准离人的!”“回皇上,是、是太后娘娘来探太皇太后,这才让微臣到门口守着……”太医惶惶解释着,浑不顾额头的汗滴已然顺着脸颊落下来。
“母后……”刘彻眉头打结,“她来了。太后来多久了?”“才一会儿,”太医答道,偷眼来看,“问了微臣几句情况,便让微臣在外头候着。”“行了,朕知道了。”刘彻打断了他,起步欲往里头去。
吱呀……门却开了,刘彻见到来人,“母后——”“皇儿也来了。”出来的正是太后,见到外头的刘彻显然也有些惊讶之色。“母后来探望皇祖母?”刘彻迎上去,搀住了太后的手臂,“母后有心了。”
“这是什么话!”太后道,“太皇太后病重难起,谁都忧心着呢。”“母后说的是,儿臣失言了。”刘彻点头,将太后又交到一旁的宫女手里,“你们送太后回去……”“哎——”太后一把抓住了刘彻,“皇儿随我一块儿回去,”她看着刘彻,眼中闪过不容置疑的肯定,“我有话同皇儿说。”
“可是儿臣……”刘彻回头看了看半掩的宫门。“你皇祖母现在谁也认不得,你便进去陪着也无济于事。”太后声音冷冷的,“同我去吧。”“儿臣……遵命。”刘彻无奈,只得转了身,跟着太后朝外头走。
“微臣送皇上、送太后。”一旁的孙太医俯身在地,轻轻呼出口气,抬起手来擦了擦业已流到脖子根的汗水。
“母后这样急着唤儿臣来到底所为何事?”刘彻进了太后寝宫,不及落座,便问起来。“还有什么事,自然是和老太太有关系。”太后落了座,着人端来茶盏,“这阵子只听人说老太太情形不好,今日亲眼去见了,才知道果然是真的。”
刘彻闻言,露出些许不悦,“皇祖母已经昏昏沉沉的好几个月了,也没法子好好进食,情况自然不好。”将宫人送来的茶盏放到一边,“母后竟不急么?”“急,急也不见有用,”太后一脸深奥看着刘彻,“倒是皇儿,怎如此关心老太太的病情?为娘看得出皇儿是真急……”“皇祖母不见好转,药石无效,怎不让人心急?”刘彻莫名,“那些太医总也说不出个道理,只知道把脉用药,可用到如今还是见坏不见好……”
“皇儿,你还真希望老太太的病能好么?”太后突然倾过身来,抓住了刘彻的手腕,“她要真好了,你还能快活自如?”“母后……什么意思?”刘彻楞住,竟说不出话了。
“皇儿这阵子,设博士、收币权,可忙的快活,”太后嘴角泛起了笑,“毕竟没了老太太的管束,想做什么都方便了,可是老太太若真好了起来,皇儿还能如现在这般随心所欲了?”看着刘彻默不作声,太后也不强逼他,自顾自道,“刚才我就是特地去找孙太医,问了清楚,老太太这病看情况是不成了,没得治只能拖,拖得坏就这个月,拖得好了也出不了夏……”
“什么?”刘彻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后,“皇祖母……只有两个月不到……”“那已经是长的了,”太后道。“可是、可是……”刘彻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走了回来,“怎会如此快……”
“皇儿!”太后拉住了他,“不是为娘的要多嘴,可是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你对老太太,总是倔的让人担心,为娘总是生怕你被老太太那双手给掴了推了。可是这阵子,怎么转了性似的?不但天天往东宫去,还总缠着太医要拖着老太太的日子……”
“母后,皇祖母……总是儿臣的亲祖母啊。”刘彻脱口而出,掩饰不住的焦虑,“她为了大汉朝操劳了一辈子……”“她操心的是大汉朝还是她窦家的天下?”太后夺过话头,令刘彻的脸色突然一僵,“你倒记得她是你的亲祖母,可是你怎就忘了,当初是谁一手毁了你的新政?谁杀了你的御史大夫、郎中令?谁又在淮南王进京那会儿密谋废帝另立?”
一连串的问题击得刘彻无言以对,腾腾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坐倒在席上。
“为娘的并非要旧事重提,”太后好言相劝起来,“为娘只是要提醒你,老太太绝非一个简单的人物,即使病重不起,你怎能不防不慎?难道当初战战兢兢看着她家脸色的日子,你都忘了?”“儿臣……”刘彻仍是默然。
“窦家威风了这许多年,为娘的总劝你忍,这忍,可该忍到头了!”太后色厉内荏起来,令刘彻不得不抬起了头,“我知道朝廷里上上下下都是她窦家的人,什么丞相、御史大夫的你也看不上,现在正是好时机,可以换换人了。”
“换人?”刘彻瞪大了眼,“可是皇祖母尚在,虽然神志不清,可毕竟……”“毕竟什么?”太后不悦,“毕竟还要给窦家人留些颜面?皇儿,当初老太太罢你舅舅的太尉、杀赵绾、王臧的时候,可曾给你留了颜面?”
“母后,那些……都过去了。”刘彻轻抚耳垂,略有些尴尬。“你倒宽宏大量!”太后冷笑,“忘得了你舅舅的事儿,可你连淮南王的事儿也忘得了……”“母后,别再说了。”刘彻沉下脸来。“不说可以,但眼前的事儿,不说却不行。”太后态度强硬,并不让步。
“眼前的事儿?”刘彻皱眉,“究竟是什么事儿?”“老太太的病是好不了了,驾鹤西归那是迟早的事情。”太后一扫往日的小心翼翼,语气高拔了不少,“老太太一走,朝廷里难道还如眼下这般布置么?”“母后的意思是……”刘彻抬眼看向略显陌生的太后。
“皇儿年轻,朝里若是没有贴亲儿的帮手,恐怕震不住那些奸滑刁钻的王公贵戚们!”太后端起了茶盏,故作高深。刘彻沉吟,“朝中毕竟盘根错节的都是窦姓诸侯,其他的大多也是黄老之士,儿臣前些日子虽设了五经博士,可毕竟时日尚短,若要完全控制窦氏诸臣,除非……先予后取。”
“啪”的一声,太后将茶盏摔在了几上,“皇儿这是什么法子?予?予给谁?窦家的人这些年压得我们还不够么?你又想将三公之位交到窦家人手里头?你吃了他们窦家的苦还不够多么?”“母后怎能这样说?”刘彻看到太后生气,小心翼翼,“儿臣想那窦婴毕竟同其余窦氏不同,文韬武略,天下皆知。当初先帝时平定七国之乱,他有大功在先;建元初年,他又协助儿臣革新朝政,不畏皇祖母而抗旨;这阵子他替儿臣所办收受铸币权之事也相当出色……”
“那便如何了?”太后不及听完,带着急切,“彻儿啊,你就是年轻,难道不懂这就是窦婴的老谋深算?知道老太太不行了,这就从家中跳出来替你做这个做那个,还不是为了当初失掉的那个丞相之位?你要知道,他毕竟是老太太的亲侄儿,他要为了相,这窦家的人你还想连根拔了去?”
“儿臣深知窦婴为人,”刘彻带着恳切,“他断不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假公济私……”“皇儿眼里谁倒会假公济私了?”太后为刘彻的“执迷不悟”大光其火,“现在这样替窦家人说话,当初老太太骑在你我头上耀武扬威的时候,你怎么就不逞这能了?”
刘彻从未见过太后发如此大的脾气,连忙低头,“儿臣并不是这个意思,母后莫要生气了。”“意思?什么意思?我真以为你眼里头只有你那皇祖母,没有我这个当娘的了!”太后仍旧气鼓鼓的,瞪着眼,“大汉以孝治国,你的孝都到哪里去了?”
“母后莫说气话,儿臣听母后的就是了。”刘彻赔着不是,“朝廷臣子之事……过些时日再考虑也不迟。”“不迟?难道等着老太太真殁了,再想么?”太后道,“自是早作准备才好。”“那么……母后心中有合适人选了?”刘彻突然灵光闪现,有些摸清太后的意图。
“哼,当初和窦婴一起闲置在家的,皇儿竟忘了?”太后哼声。刘彻再次意外,“您是说……舅舅田蚡?”“他当初便是太尉,”太后露出了笑,“难道如今担个丞相委屈了你?”“儿臣……不曾这样说,”刘彻忍不住又皱眉,“可是舅舅他……论功劳、论威望、论能力、论才干……”“论什么都好,谁也比不过他对你的忠心!”太后不耐,“他可是你的亲舅舅,怎么都好,绝不会戳你的脊梁骨,怎会比不上姓窦的强?”看了一眼又欲说话的刘彻,太后抬手指着他的面门,“皇儿,为娘的这些年含辛茹苦替你在宫中打点安排,为的是什么?就是你当家作主的一天!为娘这些年求过你什么?要过你什么?好容易盼到了头,就这一次张嘴,你就不肯依了我?”
“儿臣……”刘彻看到太后不容置疑的眼神,那其中的霸道和强势竟是从不曾出现过的,一时愣怔,想说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间,“……明白了。”哑然蹦出的字,让自己都吃惊。
“好,你明白就好。”太后志得意满的样子,“皇儿,为娘绝不会害你,这许多年来,你该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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