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背上爬下来,子夫庆幸自己刚才吃的不多,要不然一路颠到这里,一定连肠子都吐出来了。回头去看刘彻,他将马缰绕在手中,过来掖好身上的披风。
“怎么?冷么?手都僵了。”刘彻发现子夫双手的僵硬,连忙握入掌中。子夫摇头,但也没有拒绝,只是看着四周的景色心中不解。
原以为刘彻是带着自己到上林苑去的,却没想到他在半路停了下来,瞅着四周大片的农田,子夫不明白刘彻是何用意。回头去瞧,他也不说话,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看着田埂发呆,脸色有些沉闷,心事重重。
子夫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田埂边的小道,蜿蜒直到远处。心中突然有些明白过来——这地方,不就是当日遇到金俗的位置么?
“阿彻?”很想问问,是不是先前太后让他去用膳,跟他说了些什么。手上一紧,却是他拉着自己的手,朝农田那头的村落走了过去,“我们……这是去哪儿?”“找人。”刘彻答道,径自往前去。子夫一听,心里头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走了几步路,才拐进一边的小道。“你们……踩到我家的庄稼了。”一个略有怯怯的声音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刘彻停了脚步,回手勒马。子夫看到了是个女孩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大约十三四岁的光景,此刻正略低着头杵在田边的大树下。因那树冠茂盛,先前都没察觉有人。
见到刘彻和子夫的打扮,那女孩子显得羞怯而惊慌,可是,并没有退却,“你们的马踩到庄稼了……”“对不起,”子夫连忙道歉,“这儿路小,马儿不好走。”回头去看,刘彻已紧紧拽着马缰,可是并不能完全阻止马儿走出半米来宽的小道去。
“你们要去哪儿?”女孩子问,不敢看刘彻,只是对着子夫。“我们……”子夫温言而语,怕吓到了这个小姑娘,“我们想找人。”说罢,回头去看刘彻。但见他微微动了一下嘴,却不出声,子夫已然会意,“我们想找一位姓金的大嫂,叫金俗。该是住在附近的,姑娘可认识?”
原本不敢看人的女孩子突然抬起了头,睁大了眼睛,“你们……要找我娘?”子夫合不拢嘴,“金俗是你娘?”“我娘让我守在这里看着田,”女孩子点头。“那她……在家里么”子夫连忙问。女孩却摇头,“她……去衙门找官了。”
子夫去看刘彻,他面无表情,但拉着马缰的手已松了少许,子夫看出了他想离开的意思。“阿彻……”子夫伸过手拉住他,明知他心中不满,但还是好言相劝,“既然来了,我们……就去看看吧。”也不等他答话,连忙转了身对住那女孩,“我们……找你娘有很重要的事,小妹妹,能带我们去你家里头等你娘回来么?”
“你们……”女孩子对于陌生人的拜访,显然有些惊慌,何况还是一身富贵的打扮。“不用怕,我们没有恶意。”子夫噙着笑,“我们……是你娘的朋友,不骗你。”女孩子看着子夫,想了半天,终于点下头,“好吧,我带你们回家。”
子夫心中一喜,跟着女孩子去,却发现刘彻没有跟上。回了头看他,刘彻撇撇嘴,轻轻叹出口气,跟了上来。
“到了,就是这里。”
跟着女孩子走了十多分钟,终于进入一家农舍。简陋的土墙和草瓦,令刘彻有些望而却步。女孩儿推开了门,将两人引入屋内,又很乖巧的来牵马,拴在一旁的木墩上。
“卫姐姐,坐吧。”女孩子拖出一张有些破烂的座席来,“……侯爷,请坐。”子夫拉过踯躅的刘彻,“一起坐吧。”刘彻略有勉强,但还是依着子夫坐了下来。
“卫姐姐,我……给你们倒水去。”女孩子又朝屋外头去。“小娅,不用了。”子夫起身欲阻止,不过那金娅已经出了门去。子夫无奈只得重新坐好,却是迎上了刘彻莫名的双眸。“怎么了?”
“真弄不懂,你一路跟那丫头说得那般亲热,怎还称了姐妹……”刘彻皱着眉头。子夫愣了一回,掩嘴笑,“是不该称姐妹,可把你给喊小了一辈。”“又扯上我!”刘彻轻轻瞪她。
“刚才,跟小娅说了一路,才知道她家里情况可不好,”子夫认真起来,抬头看了看四面,“你看,是真的。……咦?你既然要来找金大嫂,为什么对她家里的事情又不关心?”子夫突然奇怪。
刘彻脸色略微暗了暗,却没有答话。子夫凑过去,小心轻声,“是不是……太后找你去,说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刘彻明显一震,低头看子夫。“我……”子夫吐了吐舌头,正待寻着理由再说,却听到外面传来了人声。
“娘,卫姐姐和侯爷都是好人……”那是金娅的声音。“死东西,你知道什么好人坏人!”竟是金俗的声音,洪亮中依旧带着脱抹不去的粗鄙,“还往家里头带……让你看着田你就知道偷懒!你娘什么达官贵人都不认得!要认得,就不会为了你哥的事情天天求爷爷告奶奶了……”
刘彻听见金俗的声音,眉头纠在了一起。子夫握住他的手,示意少安毋躁。
“哐”的一下,门打开了——正是金俗,一脸铁青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略有战战兢兢的金娅。
“大嫂,你好。”不等金俗开口,子夫已经站了起来,笑着欠身行礼。想想金俗也算是刘彻的大姐,受个礼数并无不妥。刘彻显然对子夫的举动很是不理解,拦住了她,拉回身边。
“你……是你们两个?”金俗看清了屋里头的人,表情呆滞,半天没愣过神。不过等想明白了,立刻疾步过来,来抓刘彻的手。刘彻见状,避了开去。她便一把拉住了子夫,“你们是……是平阳侯!正好正好,快替我上长安衙门,把我儿子给救出来。”
“大嫂,别急,”子夫好言劝慰,“我们今天来,就是知道了金仲的事儿……”“那你们怎么还坐着?”金俗越说不急越是犯急,拖着子夫的手就想往外头去,“那官衙的人拿了玉佩还不放人,现在连面都不让我见了……”
子夫无奈,回头去看刘彻,刘彻也已站了起来,皱着眉不说话。
“娘,你别拉卫姐姐,”金娅在后面小声劝着金俗,“都把人抓疼了。”金俗看到了子夫脸上的表情,急忙松开手,看看刘彻,突然过来,“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侯爷、侯爷你就救救俺家的仲儿吧,他没犯错,他只是捕了几只獐子回来,怎么就要杀头呢?”说着,更是拉住了刘彻的衣摆不放。
刘彻欲往后退,可是一方面被拉住了没法退,一方面房屋甚小也无处退,“放手。”只得低喝。“大嫂,您别这样。”子夫来扶,“有什么好好说。”没想到却是怎样也劝不动,金俗只是牢牢抓着刘彻,好像捞着救命稻草样的执著。
“金俗、金俗在这里么!”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把屋里的几个人都意外了一下,“金俗在么!”
“……官爷!”离门最近的金娅开了木门,这回是一整队的卫兵,“你们……”“你是金俗?”那带头的人喝了一声。“我不是,金俗……是我娘。”金娅结结巴巴,来看屋里头的人,声音都带着抖,“她……在屋里。”
子夫和刘彻见着那队官兵,心里同时犯了疑,四目相视,竟然猜不透会是谁。“启禀侯爷,找到金俗了,她在屋里头。”随之而来的通报声揭晓了答案。子夫讶异更重,竟没想到连田蚡都派了人来找这金俗。
刘彻霎时脸色铁青。
“很好,让开。”果然是田蚡的声音。
跪在地上的金俗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人马吓坏了,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手仍然紧紧抓着刘彻的衣摆,只是头歪着瞧着门外进来的人——那人一身青黑色的长袍,头上戴着高高的布冠,眼小而无神,可是贼忒兮兮的随着唇边的蓄须左右在看——这副尊容,除了武安侯田蚡不作第二人想。
“金俗,谁是金俗?” 田蚡跨进门来,稍稍停了一下,目光扫视一周,突然,那笑容僵在了嘴边,“……陛、陛下……”他看着刘彻,看了一会再一会,终于意识到并非眼花,立刻俯身而拜,“臣田蚡拜见陛下!”他身后的那队人马一听这话,皆露出惊讶之色,随即跪身在地,“卑职拜见陛下。”
一时间鸦雀无声,气氛奇怪极了。
地上的金俗本是诧异的看着入门来的田蚡,但戏剧性的变化让她满脸的糊涂和问号,再回头来看刘彻,半晌都反应不过来;金娅显然都没见过这阵仗,则吓坏了,缩在门后的角落里不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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