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是一阵冷哼打破了氤氲的沉寂。“哟,皇上看傻了?”陈阿娇的声音自门口而来,“老是念着她,这下可如愿了。”子夫一震,忙将搭在刘彻肩头的手缩了回来,去拾起摆在一边的衣服。“你……”刘彻皱眉,看向门口,“是你叫子夫过来的?”
“臣妾这是揣摩圣意,”陈阿娇走进来,站到子夫身旁,“皇上心里头的喜好臣妾怎么也得顾及到么,”她弯腰伸手来捏住子夫的下颌,“是不是?”子夫满脸通红,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陷入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境地。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居然又扯到了自己的身上,羞急难辨,只能转过了头去。
“哗啦啦”水珠四溅,子夫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等回转头来已看到刘彻从浴池中一跃而起,湿漉漉的站在面前,没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已弯腰拾起了身旁的衣袍披在身上,然后来扶自己起身。
手上水珠犹在,子夫看到陈阿娇非常不好看的表情,不自觉地将刘彻搀在臂膀上的手拿开。“可真会疼人啊。”陈阿娇看着刘彻,“这么多日子,臣妾倒是第一次看到皇上自个儿穿衣服呢。卫子夫,你平时只给皇上宽衣,倒不伺候他穿衣的么?”“够了,”刘彻打断她,“你可是皇后!居然说出这种……”“我说什么了?”陈阿娇不甘示弱,拉过子夫到两人中间。子夫深感尴尬,可是没办法躲开,只能对着刘彻,不敢看他的表情,不得不把视线放在他的胸前。他只套了一层深衣,衣襟也没掖好,可以看到胸口和脖颈处的肌肤,疏散的挂着几颗水珠子。
“我说什么你要管,那你自己说什么你倒是知不知道?”陈阿娇恨恨,“刘彻你给我搞清楚,我和她谁是你的皇后?她是什么?不过是个宫女,是个奴才!你居然把她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不够,到了我的宫里,还喊她的名字!”
话一说完,这边的两个人同时愕然。刘彻睁大了眼睛没有作声,子夫更是惊愕的抬起了头,正巧碰到刘彻的眼神,耳后又是一阵热,子夫简直像挖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没话说了?”陈阿娇冷哼一声,“见不到她你心里头不踏实,我这个做皇后的当然要为皇上着想,这就帮你把人给请来了。怎么,现在舒坦了么?”刘彻看她,蹦出了几个字,“无理取闹。”“无理取闹?”陈阿娇道,“怎么着,未央宫的侍从女官就不能到福宁宫来服侍人了?我堂堂的皇后,差不动个奴才?”她双手交叉,看着两个人,“我今天就是要看看,她平时到底是怎么服侍你的。也好让我这个皇后学学啊,到底怎么做才能抓住我们皇上的心!”
“你……”刘彻显然光火了,“你可是皇后,这样口不择言……”“皇上居然还记得我是皇后呢,”陈阿娇不买账,“倒怕你忘了,没有我这个皇后,可有你这皇帝……”突然住了口,子夫发现刘彻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铁青一片。陈阿娇想来也是看到了,竟把要说的给生生止住了。
一时静默,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奴婢,奴婢不打扰皇上和娘娘,”子夫为自己进退不得的处境而尴尬,见两人都不说话,硬着头皮开口,往后面退去,“奴婢告退。”“子夫,朕跟你一同回未央宫。”刘彻反应很快,伸手来拉子夫。子夫连忙避开,心知这风口浪尖的,要是自己真跟刘彻搞些瓜葛,那陈阿娇的心里头罅隙必定会更深,“皇上还是陪着娘娘……奴婢,奴婢告退了。”子夫说完,也不管他们两个的反应,低了头就往门口去。
令人意外的是,陈阿娇并没有阻拦,竟由得自己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至于刘彻的呼喊,子夫权作充耳不闻。早早撤离这个是非之地,才是上策,否则呆下去,天知道会挑起什么祸端来。
万幸的是,走出门口,子夫循着进来的路退回,到了福宁宫门处,竟看到了等候在旁的子儿。不及她开口询问,子夫拉住了她,“走,我们回去。”言毕,也不管子儿的反应,憋着劲快步往未央宫去。
“你……去哪里?”陈阿娇看着刘彻往身边走,立刻转了身对住他。“朕这皇帝要你说了算,朕去哪里也要你说了算?”刘彻冷冷的,面无表情。“我……”陈阿娇嗫嚅,但很快又挑起眉来,“可是皇上你当着臣妾的面,袒护一个宫女,又算什么?”“朕袒护什么了?”刘彻强压怒气,“是谁要把子夫叫到这里来的?你是想给谁难堪?给朕么?”
陈阿娇瞪大了眼,“难堪?现在是谁难堪?皇帝躺在我的床上喊别人的名字不算,现在又要眼睁睁看着你亲狎宫女,臣妾所受的这番羞辱,倒像谁讨去?”说着,她的眼睛红了,语气呜咽,“当初、当初臣妾还在母亲面前……替你说话,可是你给我的是什么……”刘彻原本脸色稍有缓和,可是一听到阿娇提及长公主,立刻又泛起强烈的怒意,“母亲,又是你母亲!朕知道你母亲厉害,朝廷上上下下的都要给她三分颜面,可是究竟朕娶的是你,还是你母亲的权柄?”
“你……”刘彻的一番斥责令陈阿娇呆立当场,不知如何反驳。刘彻盛怒难消,看着她,“子夫跟你争了什么了?你一个皇后,为什么没有一点容人之量?当初皇祖母是你这样的么?母后是你这样的么?大汉朝哪个皇后是你这样的?”“你……皇上心里根本没有臣妾……”陈阿娇掩面流泪。
“朕心中的皇后,何尝是你这样子的!”刘彻撂下一句,起步往外去。“皇上……”陈阿娇待唤。可是刘彻头也不回,仿佛根本就没听到,大跨步的去了。
线条森冷,毫无一点留恋眷顾之意。
陈阿娇颓然坐倒在地上,本只是抽噎着,可见得刘彻的身影渐渐远离,到看不见了,突然伏身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刘彻回到未央宫,先去了宣室,没有看到子夫。本想立即去寝宫找,可是突然有些惴惴不安,想到子夫看到自己那一瞬间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阵烦乱和焦躁。曾经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她要一个只有她的丈夫,一个对等的伴侣,可是自己……身为帝王,仍不得不屈从于权势和压力,可笑?无奈……
坐在书案旁,刘彻随手拨弄着上头的竹简。找着她,见到她,可以说什么?气恼涌上脸面,刘彻赌气似的将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皇上,”小唐闻声从外头跑进来,小心看着刘彻,“皇上您……”“你进来做什么?”刘彻正在气头上,瞅着小唐,“朕喊你了么?”“奴才……愚笨,”小唐作揖,立刻躬身往后退。“……给朕回来,”刘彻喊住他。“皇上?”小唐止住,偷偷看。
“你……到子夫那里去……”刘彻说道,却有些犹豫,“替朕看看……算了,还是不要了,”被自己否定掉。“皇上……”小唐被刘彻弄得很不肯定。“朕……自己去,朕自己去看她。”刘彻撑着案边站起来,“你替朕去御膳房看看……”“皇上饿了?”小唐终于有些眉目,殷勤的问。
“朕……”刘彻皱眉,走了一步又停下,咽了半句。小唐泛起的希望这就灭了大半,不敢问也不敢走,只能仰头看着他。“哎,”刘彻叹气,挥了挥手,“下去吧下去吧。”“啊?”期待半天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小唐颇有些郁闷。“下去,”刘彻的语气硬了,变挥手为拂袖,“让朕一个人呆会儿。”“奴才遵旨。”小唐很会察言观色,立刻躬了神退出了宣室,还非常自觉的阖上了门。
“吱呀——”静默的夜里,木轴转动所发出的声音虽然细微,可是仍旧有些刺耳和突兀。刘彻紧皱眉头,被那不悦耳的声音搅得心头焦灼顿起,抬起脚来,“啪”的一声,是踢到了地上散落的竹简。
“该死的……”刘彻龇牙,恼气更甚,伸出足背想把碍事的东西踢得更远。眼光掠过,突然看到了刚才被自己踢翻的竹简,大咧咧的打开躺在那里,依稀显出上头略显古怪的字迹来……
这是……刘彻泛奇,凝神去看,可是因光线昏暗,实在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刘彻弯腰将竹简拾了起来,回到书案边坐下。灯光摇曳,映着上头的字迹明灭不定,好像一个又一个的小手,挠的刘彻心头是说不出的茫然若失。
风从门缝中偷偷袭来,吹熄了本就暗弱的灯火。
刘彻捏着手中的竹简,静静坐着,仿如入定的老僧,又像静置的雕塑。
竟是一夜无眠,此处、彼处、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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