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醒和昏迷的不断交替中,子夫的情况真如太医所说,慢慢有了起色。虽然还是有大半时间是处于昏睡的状态,可是已不像一开始那样的难受和烧心。背上的伤痛也一点一点地减弱下来,虽然不小心碰到了还是会痛,但跟那钻入心肺的感觉相比,确是好了不少,太医配了一些半透明着哩状的药膏让子夫涂抹在伤口上,说这是顶好的伤药,既可以活血消肿、促进创口的愈合,又可以刺激新生肌肤的生长,避免留下疤痕。
子夫曾小心触摸着背上伸手可及的伤痕,略有心惊。这许多日子下来,为何触摸上去还会这样凹凸不平、坑坑洼洼,难道这伤竟如此深?这药如若没有太医所说的那样有效……子夫感到一阵心悸。自己以后难道要带着那斑驳的印记一辈子么?如果让阿智见到了……
突然心头一恸,阿智,也许永远都见不到他了!通讯器已经被皇后毁了,烧得灰飞烟灭,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难道竟要在这陌生的大汉朝呆一辈子?果真如刘彻所说,留在宫里,留在他的身边?
子夫忍不住打起寒颤来,他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帝王的心思,他温柔、他体贴,他残忍、他暴虐……子夫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就像分不清这段时日里一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究竟是阿智还是刘彻?如果是刘彻的话,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如果是真实的话,自己究竟是依赖他多还是憎恶他多?
许多的问题没有答案,子夫实在不愿意去面对这样复杂的情况,好想一觉睡下去,睁开眼来会是另外一番景象,有陈伯的奶茶,有香喷喷的酥皮蛋挞,有阿智温暖的笑……
“吱呀——”一声,光线随着一道缝隙射入了房中,子夫睁眼去看,算算时间该是公主送药来了。可是那身影却有些不同,比公主高了不少,该是个男人……
刘彻!
子夫认清来人,心中突突的跳起来,连忙拉上半褪的衣襟,去找外面的衣袍,见到那人影越来越近,不由慌到极点,控制不了的往床里头缩去。“你醒了……”转眼功夫,一双鞋印入视线,随即低垂的头被抬了起来,子夫看到了刘彻的眼睛,黝黑的瞳孔中带着欣喜和温柔。“你……别过来。”子夫脱开他的手指,又往里边去,“我……我……”
“你怕我?”刘彻不但没走开,反而沿着床榻坐了下来。伸手去抓子夫的肩膀,却被推开,“别碰我……”“对不起,子夫,”刘彻轻叹一口气,“那天……我并不想伤害你。”子夫咬着嘴唇,不说话。刘彻的道歉,她根本不敢接受。
见子夫不语,刘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看她如受惊小鹿般的模样,心中难过。但也带着一丝欣慰,毕竟同前几日的昏迷不醒相比,现在这样确实好的太多了。“你……在上药么?”见到床边的那罐药膏,刘彻随手拿了起来。
子夫一见,却没来由的紧张,手紧紧握着自己的衣襟不敢放松。“我替你上吧。”刘彻将药膏倾了一些在手掌中,抬头来看子夫。“不、不要。”子夫摇头,看着刘彻不肯就范。刘彻凑过身来,拉住了子夫的一只手,子夫一惊想摆脱,可是一挣扎便感到力气不支,气喘了几下就卸了劲,于是被刘彻整个儿箍入了怀里。
“别动,我会很小心。”刘彻让子夫俯身靠着自己的肩头,轻轻褪下她身上的绸衣,感到怀里的人明显的紧绷住了身子,可眼前所看到的却令自己的神经更僵硬。虽经过太医的悉心医治,可是原本光洁平滑的背脊上,现在横七竖八的烙印着一条一条的痕迹,已呈淡红色,可还是比周围的皮肤深,还有愈合形成突起并伴着一些未曾脱落完全的结痂,让人深感心疼。
“很痛是么?”刘彻将手中的药膏尽量轻柔的抹在一道一道的伤痕上,尤其是在一些较深的伤口旁边,更是有些紧张到手颤,生怕自己的动作太过野蛮会引起她的痛苦,“对不起,子夫。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受这样的苦。”呼吸的热气伴着话语暖暖围在子夫的颈边,好像一道咒。
子夫有些恍惚,明明不想他这样接近自己,可是这感觉、这味道、这声音……怎会如此熟悉和亲切?将头伏在他的肩处,子夫忘了该推开他。“还痛么?”刘彻的声音轻柔的像风,“皇姐说这几日你好多了,能下床走了,是不是?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他的手带着身体的温热和药膏的清凉同时在背脊上蔓延开,忍不住缩起身子想避开那轻柔的抚摸,可是一动却发现自己居然钻入了他的怀中。隔着他的袍子,胸贴着胸,子夫强烈的感觉到他的心跳,重重的,一下一下竟似敲在自己的心房。
“我们可以回到以前么?”说着,他的头同样落在了子夫的肩上,随着话语的倾泻,两片唇擦过肌肤,“我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子夫,给我一个机会……”他的手掌在背后轻轻游移,从腰处慢慢走,顺着有些微痒的伤痕一直往上往上,最后停留在了脖颈处……
“嗯……”子夫被这温柔的抚摸激起一阵颤栗,忍不住轻哼一声,但似乎又激起了刘彻的欲望。感觉到他轻轻用力,把自己搂得更紧了,他的嘴唇从肩窝往后落在了后颈处,带着一些湿润,慢慢舔舐着。
刘彻没有穿外袍,隔着绸衣,子夫可以闻到一点点的汗味,夹杂着他身上的气息,竟如此让人有……安全感。
安全感?子夫被自己的这一判断而迷惑了,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这样的信息?他……不是伤害自己最深的那一个么?迷乱中,感觉他的亲吻从后颈移到了前面,抬手捧住了脸面轻轻吻着下颌,顺着颈项直到胸口,他的呼吸有些粗重,频率也明显快了些许。
子夫忽然感到一阵紧张和慌乱,紧紧握着拳,抓紧了身下的床褥。“皇上……是想宠幸奴婢么?”子夫只看到刘彻低垂于胸前的头颅,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但还是有些微微的抖震。
刘彻闻言立刻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子夫亦无语,看着他,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
谁也不再说话,刘彻的手摸着子夫的脸,拇指轻轻划过柔软的嘴唇。子夫一阵抖瑟,闭上眼欲转开头去,但是感觉一团黑影压过来,随即湿润覆在了唇上。整个人一僵,子夫不敢再动,唯有攥成拳的指关节隐隐成了白色。
刘彻亲吻着那方唇瓣,徘徊于唇线周围却不入内,忽发现怀里的人有些气急,抬眼去看,子夫闭着双眼不作声,可眼角的潮气凝结成水珠,簌簌往下掉,落在两侧脸颊,好像珍珠似的。
“原来你这样爱哭,”刘彻虽带着笑,可声音里全是心疼。子夫睁开眼睛,见他将褪到腰际的衣袍拉了起来,细细裹好并围上了束带。子夫怔怔,不能明白他这意外的转变。“别哭了,我不许你再哭。”刘彻抬手,仍旧是拇指,抹去子夫脸颊上的泪珠,“对不起,我是……情不自禁。我不会再做什么,”他望着那琥珀色的眼睛,看得很深,仿如能直达那颜色的后面,“我答应过你,我永远都不会那样对你。”
刚有些风干的眼眶又一下红了起来,这次,水滴直接落在了刘彻的手上,他看到了,皱起眉,又来抹。子夫说不出话,看着他的脸,只感觉心里堵得慌。
他这是在做什么?是忏悔,是承诺,还是蛊惑,是伎俩?他一定要这样整弄自己,捅一刀再揉一下,他要用这种方法来打击自己的意志和信念,直至顺从他、臣服他,而最终成为他所想要的模样?子夫咬牙,因他而令自己开始憎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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