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修真 > 繁华斩 > 第273章 有你不烦别人

云破月记得,他和歪嘴作家绿牡丹出席礼部在京城“帝王大厦”举办的那次盛大酒会,是在洪武二十六年一月。

    一月的风还很凉,所以他特意披了件大氅。

    然而那天他很不舒畅。

    起因源于拂晓前的一个梦。

    近来,云破月的记忆时常出毛病。

    有时候故意被封闭,百般寻觅,终无结果。

    有时候又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忽然复苏,化作滔滔洪水向他袭来,不管你往哪里逃,如何躲避,最后都会被冲入梦中的凄惨世界。

    注定如此,不可摆脱。

    这次出现在梦境里的画面,是云破月握着拳头,恶狠狠地冲向伐木场的工头。一下挥出,击在他口唇之上!

    嘴唇破裂出血。

    门牙也被打掉一个。

    就在工头捂着嘴巴,满面惊慌之际,云破月又弯腰抄起地上的短木棒。向他的脑袋砸过去。

    一个粗壮的背木头工人拦腰将他抱住。

    梦魇戛然而止。

    云破月一头冷汗,他拉亮灯,呆愣愣坐在床上,许久许久心情不能平复。

    是他在刻意隐瞒,还是遗忘了什么?

    又或者往事太不堪回?

    不然,为何每次在寻找离开伐木场的原因时,回忆突然断裂,思维全然错乱,根本理不出一个合理的头绪?

    云破月按了按额角,起身下床,倒了一杯白水。

    一饮而下。

    他又走近窗前,拉开百叶帘,让晨曦第一缕阳光透进屋来。

    街上白雾弥漫。

    赶早的行人已经出来,三三两两,在街上向四面八方奔走。

    三十年前在这样的早上,云破月冒冒失失闯入了城市。

    他立在大街上。

    目睹人来人往,车如流水马如龙,却两手空空。

    倍感孤单。

    无依无助。

    什么都没有。

    不论是机遇还是面包。

    他背着行李卷,饿着肚子,懵懵懂懂朝前走。

    结果遇到街头摆摊卖包子的老板杨宗保。

    那个侉拉吧唧的山东人。

    他告诉云破月,对于一个人来说,实际上一辈子只有两条路:一条往前走,一条向后退。

    原地不动等于混吃等死。

    然后他去了伐木场。

    背了十天木头。

    一文钱没挣到,又狼狈不堪地逃出那里。

    究竟为何?

    身无分文的云破月在大街上闲逛,饥肠辘辘。

    后来他撞见了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

    撞到一个女人。

    具体说是踩了她的脚。

    于是两个人吵起来。

    云破月觉得他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

    也不愿意讲。

    如果不是每天被书写传记的歪嘴作家绿牡丹追着,纠缠不休,好意难却,他宁可把这些东西藏在心底,或是干脆淡忘。

    有些情怀,深藏于心便好,不是每天都拿出来晒的。

    因为不必要。

    没意义。

    果然,绿牡丹在听完那段叙述后,先入为主,妄下断言:

    在人生某个阶段,成功男人的历史,总是要由几个重要的女人来书写?

    女人不会改变历史,却会干扰历史。

    面对这个狂妄而自大的家伙!

    云破月气得差点踹翻桌子。

    因为就算他再不堪,人生就算改写,也不要由哪些昼伏夜出、穿着暴露、黄头蓝眼影、长腿细腰、靠出卖自己**在街头拉客的姐儿来转折!

    云破月感到屈辱。

    但是之后想了想,又不觉按捺住火气。

    因为他知道,这些舞文弄墨的骚客、吟诗作赋的文豪可不敢随便得罪,一个不高兴,大笔一挥,口吐谰言,天知道他们会在报纸或网络上用一些怎样淫涩、下作、恶劣的语言来作践你?

    记得两个人初次见面,绿牡丹曾恭恭敬敬送给他上一本书。

    并亲自签字盖章。

    据说这是由她编著且卖得相当不错的一本书。

    《历史在女人面前拐弯》。

    歪嘴文人绿牡丹绿豆眼,蒜头鼻子,一张血盆大嘴。开心时一不小心,能把嘴角咧到耳根子边!虎视狼行,隆胸驼背,臀部巨大,两腿粗短,身体上下遍布曲线(也有人说那是朗斯代尔射线,呈六方晶系),所以很看重拐弯。

    欣赏拐弯。

    在这位女作家的眼中,不但男人要随时拐弯。

    就连冷冰冰的历史也得任她摆弄,随意曲解,断章取义,声东击西。

    那次出席“帝王大厦”宴会的都是一些艺术界的名人。

    酒席设在十六楼。

    宽大的旋转圆桌,乌木靠背椅。

    雪白的餐巾纸。

    室内气氛典雅庄重。

    同桌就坐的除了在《大明武魂》中饰演少年云破月的童星和青年时代的酷派英俊小生,还有导演胡汉三,制片南霸天,编剧马大哈。

    而挨着云破月右边坐着的,则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女明星田小鸡。

    她在剧中扮演云破月深明大义、德高望重、精忠报国的母亲。

    既然是自己的“妈”,云破月自然多看了一眼。

    三十岁上下的年纪。

    模样文静。

    气质高雅。

    听说这两年已在二十多部苦情大剧中担纲主演,饰演内外兼修、品学兼优、善良柔弱、积极向上的伟大女性。

    其善心善行令无数人感动,身临其境,唏嘘落泪。

    云破月闲来无事,曾经去大剧院看了两场,竟然无动于衷。毫不动情。他感觉这类的戏路已成模式,大致不外乎是丈夫死了、孩子丢了、婆婆疯了、公公傻了、爹妈怂了,而自己又被日本鬼子糟蹋了(说错了,是元朝蒙古鞑子,或者大队书记),既像个软塌塌的棉花包,又是大众出气筒,放在那,有事没事谁都可以来踹两脚!

    又要给人当后妈。又要拉扯那几个非但不听话、又调皮之极的小王八羔子!

    刁钻古怪,无事生非。

    成天惹事!

    然而主人公就是有本事,坚决不生气,一定坚忍不拔。

    四两拨千斤。

    咬着牙一路硬挺。

    一棍子打来,一棍子打过。打来打去,满头大包,打到最后,就成神成圣,积德行善,好人一生平安了。

    弄得云破月看了一场戏,其间去了十三次厕所。

    撒尿不停。

    简直怀疑自己得了糖尿病。

    这和师父“关东大侠”白年青传授的江湖道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简直有天壤之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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