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穿越之媚杀天下 > 第十八章 你是本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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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乞颜烈欢舞起来:“哈——天意呀!赵雪婵,你听好了,本王救了你的命,从今儿开始,你就是本王的女人。”“说吧,你想做什么?大妃还是皇后?”

    “你是不是疯了?我都快疼死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那鬼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一会儿热得痛苦,一会儿冷得要命,冷热两重天,没多久就再度昏死过去。

    一会儿是冰棍,一会儿是烧烤。

    再度醒转,自己已经躺在一座华丽的宫殿里,屋顶有粒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天朝的后宫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太后宫里很幽静、雅致。亲眼看到这么大的夜明珠,她还是第一次。现实世界里这样的明珠也只是传说,看到的人少之又少。

    “娘娘醒了?”一个模样端庄的宫女迎了过来,站在床前:“我叫哈斯,从昨天开始就是娘娘跟前的侍婢……”

    这宫女叫她娘娘?

    “我睡了多久?”

    “回娘娘,你睡了一天两夜了。”

    “我是问,我在水晶棺里睡了多久?”

    宫女看着指头认真的细算起来:“娘娘已经进宫四十二天了,水晶棺是半月前才做好的。”

    “四十二天?”梁雪惊疑,加上路上的时间,或许也该有三个月了吧。

    赤脚走到窗前,仰望着夜空,三个月就被她睡过去了。三个月又该发生多少的事情。

    哈斯站在梁雪身后:“启禀娘娘,大王要我问娘娘,你是想做皇后,还是做大妃?”

    “这里没有皇后吗?”

    “回娘娘,有皇后。可是我们大王早就不喜欢她了,一直就想废了她。”

    她稀里糊涂就成了乞颜烈的女人,还要被封为皇后或大妃。还有得选吗?还可以选吗?

    皇后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他怎么能说废就废。在她刚醒来时,听到那些女子的啼哭,那些马鞭的飞笞,她知道,乞颜烈变了,变得更加无情,更加冷酷。

    “我不要做皇后,也不要做大妃……”

    “娘娘!”宫女惊呼一声,“我们大王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只要是他喜欢的,他会当成宝贝,若是不喜欢的,连草芥都不如。如今大王高兴,让娘娘选,就算娘娘不做皇后,你也可以选大妃呀。”

    “他是太阳,我就做月亮,就以月为号。后面加个封号就行了!”

    梁雪依旧平静的凝视着夜空,轩辕清一定很着急吧,她失踪了,是否正发疯地四处寻觅。

    水晶睡美人醒转,早在大远国后宫传遍了。

    今儿一早又传来消息,大王为了讨那个女人欢欣,竟让她选皇后与大妃之位。

    她才是皇后,才是跟随乞颜烈二十余年的妻子。

    他冷酷无情,她一早就是知道的。为他,她生了两个儿子,如今若是自己后位保不住,儿子的太子之位也保不住。

    乞颜烈,你只是女奴的儿子,若不是我们耶律一族,你又岂能坐上王位。为了一个女人,居然想废掉我的后位。

    耶律皇后听着从火阳殿那边传来的消息,满腹的怒火无法肆放。

    “娘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那个女人尚未得宠便已经张狂到如此地步,若是让她得了宠,这还了得。”中年宫女神情怒然,跟随皇后也有三十余年了,“不为你自己,也得为太子殿下着想。”

    “大王的心思难以揣测,我又能怎么办呢?”

    中年宫女暗下思量,一定要帮帮皇后,她不光是自己的主子,更是这么多年来她唯一的依靠。她荣己荣,她损己损,后位保住,自己就是皇宫中地位最高的宫女,人人见了她,都得尊称一声夫人。

    “娘娘,西院六淑中,荆淑人、娇淑人、媚淑人这些年没少吃大王的苦头。虽是五等嫔妃,可有时候比床奴还不如。这么多年了,大王与人交合,总是唤着那个女人的名字,这后宫之中,恨她的人也不少。不如……”

    耶律皇后凝视细听,这的确是个好计策,若是大王知晓,可以往西院六淑推,若是不知晓,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姓赵的女人弄出皇宫。

    乞颜烈听罢宫女的禀报,他是太阳,她就是月亮,如今她是真的认命了。嘴角画出漂亮的弧线,月?月妃?月嫔还是月后呢?

    “来人,传告皇后,三日封赵雪婵为月后!”

    一国之中岂有两个皇后,可乞颜烈不管这么多,他说能便能。大远国的天下都是他的了,大远国的女人也是属于他的,只要他喜欢,无论是儿子的爱妾,还是朝臣的妻女,他都可以要了。待他腻了,便将她们赶出皇宫,亦或送还家门。

    乞颜烈借着流星阁把持着朝中大臣、皇子、兄弟们的动向,谁有半点越轨之举,他都能及时知晓。为此,他杀了自己的儿子、兄弟,更杀了对他心存不轨的臣子。

    “哗啦——”一名宫女不留意,将茶盏洒落地上。

    乞颜烈正在幻想着与小雪亲昵的场面呢,被他这一惊,极为不悦。

    “来人,拖下去乱棍杖死!”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乞颜烈正眼都未瞧上一眼,佯装未见。

    梁雪正在房中绘画,传来两个宫女的说话声。

    “哈斯,乌兰妹妹被大王打死了。真怕我再不被派往别处,就被派往火阳殿了。”“哈斯你帮帮我吧,我知道大王喜欢你家娘娘,你跟娘娘说说,让娘娘把我要到这儿来……”

    哈斯颇为神伤,当初南木城里共十五个姑娘入宫做宫女,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已经死了四个了,还有五个至今还在候庭之中闲置。几乎所有人都怕被派往火阳殿,大王的性情喜怒无常,杀人无数。

    “小珠儿,回头我再与娘娘说说。”

    哈斯也不知道这个新主子是个怎样的性情,在这宫里说话做事都加倍小心,弄不好就人头落地,性命难保,临了是如何死的也不知晓。

    她醒来不是看书,就是绘画。画出个鸟儿会飞,画出条鱼儿会游,就跟真的一般。

    月后册封大典定在八月二十六。

    梁雪听哈斯欢天喜地说着,她只淡淡一笑,再度落在乞颜烈的手里,算她自己倒霉。有一天还可以,乞颜烈并没有限制她的人生自由,准允她自由在后宫行走。

    今儿是她第一次到大远国的御花园,难比天朝的御花园,虽然也是百花齐放,毕竟已是八月,秋风萧杀,凉风阵阵,菊花在北国过早的开放,而芙蓉花却在北国过早的凋谢。在大远国几乎所有的花都打乱了她们本应开放的季节,桃花不再是三月开放,改在了四月。

    “月娘娘到!”

    无论她走到那儿,太监的喊声就跟到哪儿。

    御花园中,有很多嫔妃,衣着鲜亮,像一道道美丽的风景。

    顿时间,胆小的女子,低垂着头,胆略大的便迎视着不远处的小径,在花红叶绿丛中,一群太监、宫女簇拥着一个天朝服饰的女人,那女人像一只翩飞的蝴蝶,轻盈地就飞到了跟前。

    “月娘娘吉祥!”

    梁雪审视一番,心下吃了一惊,认识的人还不少呀:荆红袖——流星阁曾经的阁主、十二、十三。

    荆红袖迎视着梁雪,神情中掠过一丝不满:真是个妖精,七、八年过去了,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儿也没变。没有得到她,大王就把自己搞得生不如死,还杀了她的儿子;如果得到她,大王还不知道会狠毒到如何地步。

    凭什么这个女人就能得到男人的宠爱与喜欢,而自己就注定别人的玩物。

    儿子死,武功被废,强迫进入大远国后宫,所得的名份竟然是区区的六品淑人。而她呢,一入皇宫就可以做大妃、皇后,还任由她选。

    讽刺,天大的讽刺!

    “大王驾到!”

    众女子齐齐下跪,高声大呼:“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雪也学着众嫔妃的样子参拜,这御花园里的嫔妃还真不少,不下二十人,还有更多的女子没有出来呢。乞颜烈是个欲望极强的雄性动物,那天从他房里的动静来看,寝殿之中,至少有三个女人。

    “爱妻免礼!”

    乞颜烈一把握住她的纤手:真柔软呀,像握住了绸缎,柔而无骨。

    “大王,这后宫之中只有一位皇后,往后请大王叫我名字吧。”

    乞颜烈的倔劲上来,看着周围的女人:“朕要封赵雪婵为月后,你们可有异义!”

    “大王……能封小雪为妃便已经是您的隆恩,月后之位实在太重了,还请大王收回成命!”

    “哼——朕说可以便可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是不是这里有什么恶毒的女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往后有朕在,任何人都不能伤你分毫。”

    他越是这样说,梁雪就真担心,光从这帮女人的眼睛,她就知晓,自己被卷入到一场激烈的战争中来。

    乞颜烈拉着梁雪的手,一副得意陶醉又满足的样子。

    “烈大哥,你抓痛我的手了……”梁雪甩开他的大手,“你瞧都捏红了。”

    乞颜烈目露疼惜,傻笑道:“朕已经习惯了。”

    “我是人,你这么大劲,我也会痛啊……”

    “哈——哈——”乞颜烈狂笑两声,将梁雪拥在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发际的香味,真迷人,搂在怀中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虽然后宫佳丽无数,可没有一个女人能给他这不一样的感觉。

    荆红袖两眼喷火:乞颜烈、赵雪婵,你们害了我一生,更害死我的儿子。我绝不会让你们如愿,你等着吧,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小雪,今儿让你侍寝如何?”

    “你真坏,人家的身子还没调养过来,你就那么着急。烈大哥,不要让我做月后,你封我做月妃,好不好?”

    “朕金口玉言怎能再改,不仅让你做月后,还会是朕唯一的皇后。”

    他喜欢听她娇嗔的说话,她痛时会说,不像后宫的女人,就算用鞭子抽只知道哭,他讨厌她们的眼泪,一点都不如赵雪婵来得真实、动人。这么年了,他就再未遇到一个像赵雪婵那样美丽而又有才华的女人,她聪慧,她坦率,总之就是优点一大把。

    乞颜烈对旁人残暴,但对梁雪却是疼惜有加。虽然每日都会过来瞧瞧,却并没有留宿宫中。

    时间在一天天的流逝,梁雪依旧绘她的画,看她的书。

    十六的月亮真明,都说十五的月儿十六圆,看来此言不虚。

    梁雪携了几名宫人,缓缓地走在御花园中,仰望着夜空,脑海中涌现与轩辕清走过的点点滴滴。

    “赵雪婵!”身后有人唤了一声,待她回头时,身边的宫人尽数倒在地上。

    荆红袖与娇、媚二人手里拿着一条黑布袋,其余三个女人手脚麻利,将几个宫人的身体移往一边。

    他们中毒了,是什么毒,为什么自己没有反应。

    猛然间,忆起轩辕清说过,月昙花能解百毒。

    “干什么?放开我……”还欲叫喊,身后一麻,昏睡过去。

    好冷!

    梁雪醒转,娇淑人手里提着一只空桶,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这是一间昏暗的石屋,里面很冷。

    她的身边,是六个面露凶相的女人,虽然她们个个如花似玉,但目光就如一把厉刀,可以随时把人给杀了。

    “荆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要报仇,大王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把我们当成玩物,、玩弄,为了这个女人,杀了我们最亲的人。我……要她生不如死。”

    媚淑人听到此处:“荆姐姐是说,让她去做军妓吗?”

    “军妓?开什么玩笑,她和大王都是一路货色,否则她也不会在天朝勾引那么多的男人。”荆红袖转身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她百毒不浸,可我知道雪灵山盛产一种剧毒无比的雪蛇,是专门克制月昙花的,中了此毒,浑身溃烂,生不如死,我倒要瞧瞧,以后她还用什么去勾引男人……但她浑身溃烂,身上会散发出恶臭,没人会靠近她……哈——哈——”

    “不要!不要——荆夫人,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

    “你抢走了我曾经深爱的男人,还陷我堕入地狱之中。此仇不报,我怎可安心……”

    一位紫衣嫔妃有些害怕,看着那条姆指大小的雪蛇,样子漂亮,但剧毒无比,心里就毛骨悚然。“荆姐姐,大王不会知道吧?”

    “七年了,我早就不想活了。他若追问起来,我一人承担,你们谁都得往我身上推……只要让他得不到这个女人,我便死而无憾……”

    杀子之恨,虐身之痛,数年来纠结着荆红袖的心,她不光会做此事,还会直言不讳地告诉乞颜烈:是她亲手杀了梁雪。

    胆小的女人转过身去,被五花大绑的梁雪无法动弹,只是拼命的摇头,再摇头。

    荆红袖面目狰狞,抓住雪蛇,将它的嘴放在梁雪的脖颈处。

    “啊——”钻心蚀骨的痛袭来,梁雪一声惊呼昏死过去。

    浑身痛痒难耐,而她被四脚绑缚,墙缝里射出几道阳光,照着飞舞的细尘。她努力挣扎着才站起身,缓缓走近一块有棱角的石壁,用力的磨。

    已经一整天颗粒未沾,使不出半点力气。因为痛痒,肌肤被她挠破,如果不是曾经历受过昏睡又被银针唤醒的痛苦,她还真有些难忍。

    终于找到了石门,她欢喜地走了出来,能看到黄昏的阳光。

    走在小径上,迎面过来几个宫女。

    “鬼啊!”有人大叫一声,宫女们惊散四窜。

    她如今就像荆红袖说的那样,浑身溃烂了吗?奇丑无比。

    藏在乱石堆中,悄悄地探出脑袋,有个衣着白衣的女人正在清扫台阶。冷宫,几乎所有的皇宫都有这样的地方。

    乞颜烈派人四处查寻梁雪的下落,宫人们无一例外全部中了迷烟,梁雪被劫。偌大个皇宫,把卫森严,根本逃不出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还藏在皇宫的某处。

    “启禀大王,荆淑人说她知道月娘娘的下落。”

    荆红袖进入火阳殿,没有请安,更没有下跪,神情中全是得意。

    “雪婵在哪儿?”

    “哈——哈,我杀了她,还把她剁成了肉酱!”

    “臭女人,你疯了!”

    “我是疯了,可大王你也为她疯了。”

    他不信,荆红袖如今武功全无,怎么会杀了雪婵。雪婵百毒不浸,又有武功,怎么会呢?

    “你爱她是吗?我要你今生今世都无法得到她,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突然,荆红袖拔下头上的簪子,迅猛地扎入自己的咽喉。

    他杀了她唯一的儿子,她便害他最爱的女人。这就是她复仇的方式,今儿既然已经报仇,她便已经了无遗憾。

    乞颜烈跳了一下,愤怒地看着荆红袖:“来人,拖出去爆尸一月。”

    他不相信雪婵就这样死了,他要去找她,哪怕将皇宫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到她。

    如果不是她以前吃过花瓣,恐怕难以维持生计,在水的倒映中,她看到了自己恐怖的样子,脸上到处都是血,有的已经开始溃烂化脓。

    白天,她不敢出来,只躲在阴暗的角落,到了晚上,才出来寻找食物,一方面探找着离宫的路。偶尔在深夜趁人不备时,溜到哪位嫔妃的宫中,偷几块糕点。

    月圆月缺,转眼就在皇宫里逗留了半个月,但她也找到御膳房的位置,饱饱地吃了两天饱饭。有几次遇上了巡逻的侍卫,她被当成发病的宫女,追得四处逃散。

    差不多每天三更时分,御膳房的太监们都会推着两车潲水离宫。她自己身上的臭味并不比潲水好闻,纵身一跳就进入潲水之中。

    过了许久,没了巅坡的感觉,才从潲水中跳出来,正巧遇上来取潲水的乞丐,“鬼呀!”调头便跑。

    身上没有银俩,更没有值钱的东西,连纸笔墨砚都没有,也不能期望卖画赚钱。

    她离了大远国的盛都,辩认南北方向,徒步往京城方向奔去。

    冷了,便躲在草丛中歇息,无数次,她希望可以再发一次病,再也不要醒来。身上被挠破的地方,化脓溃烂再结疤,新的地方又开始溃烂结疤,如此往复,她的脸上已经惨不忍睹。如果不是曾经学会了面对寂静,她也面对不了寂寞,漫漫长路,秋去冬来,她还穿着最初的那件衣衫,寒风呼啸,她在一户人家讨要到了破寒衣,勉强支撑着前往京城。

    从盛都到京城若有快马一月半,若有马车两个月,而她紧张赶路,却走了足足近四个月的时间。

    终于到京城了,她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轩辕清。

    “啊——真臭呀!”

    城外的百姓看到这个用破布遮脸的女人,远远地避去。

    她伸出长满脓疮的手,拢拢脸上的破布,径直往城中走去。

    “站住!”守城的卫兵拦住去路:“臭女人,你满身是病还想进京城,想把病传给其他人吗?”

    卫兵不让她进城,她只好在城外的树林里坐着,等着夜幕的降临。

    “听说了吗?明儿康王妃要到上清观去敬香还愿!”

    “是吗?”

    “四个多月前寻回康王妃时,就已失去记忆。听说如今怀有身孕了呢?康王府上下可热闹了……”

    她才是康王妃,她才是梁雪君,从哪里又冒出一个康王妃来。

    梁雪无助地来到槐树林中,静静地伫立在风中,看着疾风的坟墓,悲从中来,止不住痛哭失声。

    哭处正伤心,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位大嫂,你是怎么了?”赵夫人远远就闻到一股恶臭,可是她的女儿生前最是善良,她不能嫌弃,手里提着篮子,“大嫂,我这里有些吃的,不过得等我敬完死者。你想吃都拿去,如果还需要什么告诉我一声。”

    “多谢……多谢夫人!”梁雪有礼貌地回答着,她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了,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她就嚷着是雪婵,可现在谁也不认得她,“夫人,我能提个不情之请吗?”

    “大嫂请讲!”

    “我能给夫人讨要一套旧衣服吗?我身上的这套……实在……实在不能穿了……”

    赵夫人蹲下身子,将祭品摆放在疾风的坟前:“今儿是这位风公子的生辰祭日,如果我女儿还活着,她一定会来的……”

    赵夫人拿了一个馒头递给梁雪,她捧着馒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祭祀之后,赵夫人将梁雪带到了雪婵庵外面,找了一套自己不穿的旧衣服,又给了二两零碎银子。

    梁雪说了一番感谢的话,离开雪婵庵,在前方的温泉里洗了一个澡,换上干净的旧衣服,用破布将头发束在脑后。

    她要等,她要去上清观,看看那位康王妃是何许人也。

    有了赵夫人给的食物,她又饱餐了几顿。

    辰时分,官道过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热闹非凡,不多会儿就到了上清观的门口。

    轩辕清一脸柔情,深情款款,温柔地拉着一个女子的纤手,她戴着面纱,虽然隔得较远,还是令梁雪大吃一惊:赵雪婵死了呀?怎么还会出来一个赵雪婵?不可能,天下怎么还能找出第三个长得如此相似的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神医兄弟失言了,他们弄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已经没有再回京城的必要,她又能去哪里?

    一个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山间,马上就是元宵佳节,那个曾经对她海誓山盟的男人,终究没有经受住最后的考验,他失信了,再次失信了。她不该轻信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该轻易就付出自己的心。

    即便是一样,他也应该分别出不同的地方。

    人长得相似,声音也一样吗?性情也是一样的么?

    没有这么多的巧合。

    本想一走了之,走了一程,她竟不甘心,天下间就没有可以认出她的人吗。

    借着天黑,她混进了城中。

    她静静地坐在康王府的门口,传来马蹄的声音,仰头凝望时,远处的街口过来几匹骏马,走在最前面的,曾是她深爱的轩辕清。

    “行行好,给口吃的吧?”几个月来,她已经习惯这样说话。

    “臭要饭的,康王府岂是你轻易讨要的。”

    “大乐子!”轩辕清唤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零碎银子,扔了过来,纵身跳下马背。“拿了银子就快滚了!”

    “你不认得我了吗?”梁雪惊疑地看着轩辕清。

    “大乐子,她若不走,就派人将她赶走!”浑身上下臭气熏天,还敢站在康王府门前,轩辕清的神情中,露出一丝厌恶之情,正眼都未瞧上一眼,厉喝了一声:“快滚!”

    “王爷回府喽!”

    随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清……你回来了!”

    不光人像,连她的声音也一模一样,还有她的娇媚。

    梁雪惊到了极限,为什么要赶尽杀绝,既然赵雪婵那么容易被替代,为何将她留下,承受这万般的痛苦。

    从地上拾起碎银子,梁雪急奔而去,止不住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叭嗒叭嗒就落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到了云湘书馆,还未站稳就被守门的学子赶走。

    然后她又去了砚福店,等到天亮的时候,也遭遇同样的事情。

    她被全世界抛弃了,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

    来到一家不大的墨宝房,付了零碎银子,买了一支笔,几张纸和一些其他的用品。

    她不要呆在这里,她要离开,远远地离开京都。她要回玉湖居寻找三妹。

    运出自己的武功,这或许就是荆红袖对她还有些手软的地方,否则她就真的死了十回了。

    借着头顶的冷月,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山野,她很丑,丑到让所有人都吓跑。

    她来到了一个小镇,找了处草垛坐下身,蜷缩着身子小歇。

    “哥哥,下雪了,下雪了!”隔壁的小院子传出一个好听的女娃声音,旋转着,蹦跳着。回头时,就看到草垛里的女人,她的怀里换着一个破包袱,邓妮子闻到了破包袱里墨汁的香味。

    “姐姐,姐姐,你醒醒……你醒醒……”邓妮子推攘着沉睡中的梁雪。

    梁雪瞪大眼睛,像个初生的婴儿,傻傻地看着邓妮子,当然认出了那个自己曾经相助的孩子,可是连枕边人都不认得自己,她又怎么会认呢?

    “对不起,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邓妮子听到这声音,惊叫起来,一把拽住梁雪就不放:“哥,哥!你快来呀,是梁姐姐,是梁姐姐啊!”

    “小妹妹,你认错人了!”嘴里这么说,梁雪的眼泪如泉水奔涌。她挣扎着,用力不大,因为有人能认出她,她说不出的高兴。

    邓大头听到妹妹的唤声,从房里出来:“妮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梁姐姐是康王府的王妃,身份崇拜,美丽脱俗,而这个女人身上带恶臭。

    “哥,她真的是梁姐姐,是梁姐姐。我认得她的眼睛,也认得她的声音……”

    梁雪顿顿声,真是讽刺,认出她的竟然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

    “你们真的认错人了!”她语调平和。

    一说话,邓大头便怔在那儿,这声音再怎么变,他都认得,那是很久以来,第一个真正关心他们却不求回报的人。

    “梁姐姐……”邓大头审视着梁雪,“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管怎么变,她的眼神未变,还是那么明亮动人,眼珠中蓄着水雾一样的东西,闪着光芒,是忧伤,是痛苦。

    “遭坏人所害之后,我寻遍了在京城所有的故人,他们……一个也认不得我,可你们……却认出了我……”梁雪声音发颤。

    “梁姐姐,到屋里说话吧。你在外面呆了一夜吧?里面暖和……”

    懂事的邓妮子捧来了热腾腾的豆浆:“梁姐姐,你快喝吧,我已经加糖了!”

    眼泪还是在流。

    “梁姐姐,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成这样了?”兄妹二人实在好奇,没听说康王府的王妃丢了呀,可面前这个容颜被毁的女子,的确是梁雪君,他们认识而真实的梁雪君。

    将一碗豆浆灌入肚中,暖和了许多,梁雪便将与他们兄妹分别后的情形详尽的说了一遍。

    “连王爷也不认得姐姐了,王府里还多了一个和姐姐一模一样的女子?”邓妮子满眼疑惑,歪着脑袋:王爷不是很爱梁姐姐吗?怎么会连自己的妻子都认不得。

    “我难过又有什么用,一切都没有了,我甚至连买纸笔的银子都没有……怎么回南理国,回玉湖居?”

    邓大头看着妹妹,她太可怜了,遇到了那么多的事,先是被劫持,然后又被送给大远国的皇帝,还被大远国皇帝的嫔妃陷害,被毒蛇咬……

    “梁姐姐,我们这儿还有四百两银子,我和妹妹陪你去南理国,你看行吗?”

    “你们真的愿意陪我回南理国?”

    兄妹二人肯定地点头。

    当初是梁雪伸出援手相助他们兄妹,如今看她落难,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准备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邓大头去镇上雇了辆马车,三人离开京城境内。

    到了天黑,就在附近找一家最便宜的客栈,三人住宿。

    梁雪喜欢绘画,总会绘上一两副,画中有无法抗拒的孤独与寂寞,人在滚滚红尘之中显得渺小而缥缈。

    现赶路到了中途有书斋的地方,梁雪便令邓大头把画买了,通常都会连问三家,价高者卖。梁雪自己用木头刻了印鉴,不再是玉湖居士,而是玫瑰娘子,赵雪。

    最初的时候只能买上五六两银子,到了后面能买到一二百两银子。这对她来说,便解决了最重要的生计问题,一路上的吃穿倒也不愁了。

    她重新用回了自己的名字。

    赶了两个月了,再走两天就到玉湖了。

    当初,与神医约定的玉佩都放在玉湖居内。

    邓大头在玉湖居外候了三天,终于看到了梁姐姐画上的小姐,大声唤道:“梁三小姐,这有一封你的信。”

    霜霜接过书信,少年转身就消失了,缓缓地拆开:“霜霜:近来安好!一别两载,姐姐挂念得很。本想给你写信,可是姐姐身边发生了太多的事……”

    姐姐不是失忆了吗?会不会是病好了?

    霜霜细细地看着字迹,这确实是姐姐的笔迹,也是姐妹相约的记号,姐姐的暑名后面会加上一个叉,而她的是个蚕形的符号,二姐的是耳朵符号。

    姐姐说黄昏去玉湖居后面的小溪树林,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只能她一个人去。

    到了跟前,梁雪犹豫了,她不知道,三妹还能事认识她。

    从京城小镇到玉湖,一路上梁雪教邓大头兄妹习武练剑,读书认字,倒也不寂寞。

    “梁姐姐,一会儿就是黄昏了,你怎么还不去?”邓大头有些着急。

    梁雪回转身子:“万一,她不认得我怎么办?”

    “她是你的妹妹呀。”

    身边的丈夫尚且认不得,妹妹就能认得吗?

    “哥哥,让我代梁姐姐去。”邓妮子自告奋勇。

    小小年纪的她,仿佛看出了梁雪的担忧。

    小溪树林,霜霜等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三小姐好,我叫邓妮子。我想给三小姐讲个故事……”邓妮子便将梁雪告诉他们兄妹的所有都讲出来了,怎样进入康王府,怎样与康王爷相恋,又怎样被劫,怎样被害,怎样被人误会,怎样被人追赶……

    “不可能,姐姐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经受这么多的痛苦?”

    霜霜不信,她的姐姐那么善良,那么可爱,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待她,用病痛折磨,病好了,又是蛇毒煎熬,容颜俱毁。

    “霜霜,如果你不信就算了。我不会怪你的,枕边人都认不出自己的妻子,何况是是妹妹呢?”

    身后传来姐姐那熟悉而温婉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

    “姐姐——”霜霜起身,凝视着树下的女子,那身影和风姿还记得,虽然蒙着厚布,但她还是能感觉出来,这确实是姐姐,紧紧的抱住梁雪,痛哭失声:“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姐姐,我答应过娘亲的,我们姐妹三人要相亲相爱……”

    姐妹重逢少了一顿痛哭,邓大头与邓妮子便避到不远处静静的凝望。

    “邓妮子说,康王府里有一个和姐姐一模一样的女子?”

    梁雪应道:“刚开始我也吓了一跳,临离开京城的时候,看康王带她去上清观敬香,听说是有身孕了。霜霜,你有冰冰的消息吗?”

    “有呀,前些天二姐还来信说。说你……不,是康王府的假王妃要她帮忙凑集五十万两银子。二姐那儿只是三家绸缎庄,根本没有这么多,正问我借呢?”

    “阴谋,这一定是阴谋。是冲着我们梁家产业而来的大阴谋……霜霜,你一定要设法告诉冰冰,但不能让第四个知道康王府的王妃是假的,而我容颜被毁的事就不要提了。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一定查清楚,是谁在背后陷害我。”

    “姐姐,你真的受了太多苦。”

    “一切都过去了,这次回南理国,我是想解开身上的雪蛇毒。霜霜会帮姐姐的对吗?如今我还不能回玉湖居,万一走漏了消息,我怕别有用心的人会对付你和冰冰。我给你的玉佩如今派上用场了,你可以派人到神医城去取解药,但千万不要告诉神医兄弟是我中了蛇毒。我担心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女人是他们搞的鬼……”

    “我知道了!”

    十日后,霜霜便亲自将雪蛇解药送到了梁雪三人居住的乡间小院里。说是一日后见成效,三日后便能解毒。

    三日的药服完,竟不见半点成效。

    “我曾听人说过,月昙花能解百毒,看来这一次,不得不冒险去趟神医城了。”

    又令霜霜取了一块玉佩,照这样子使用下去,药未解,玉佩却用完了。

    不,她还不能贸然行动,至少得找个人来保驾。

    梁雪自然就想到了蓝家老三蓝了然,他在三个兄弟之中最有侠义心肠,是唯独一个不贪钱财的人儿。

    写了一封言词激烈,将蓝无晓、蓝百通如何算计他人的事儿细细地说了一遍,他们兄弟又怎样恩将仇报,陷害恩人于万劫不复之中也说了。

    蓝了然接了信,将信将疑,可是对方知道神医城后山的神医陵,还说了里面储备了大量的金银,这些事只有他们蓝家三兄弟知晓,而他也是最近两年才知晓的。

    来到信上相约的地点,蓝了然见到了信中所说的那个女子,果然身中剧毒。

    “你是……”

    “我是梁雪君,也是赵雪婵。蓝神医不会这么健忘吧,八年前,你在丞相府不是还亲自替你的两位兄长写了荐信吗?”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是真的,梁雪便将信的大致内容口述一遍。

    “真是对不住姑娘,他们竟然害你如此地步。姑娘放心,我这就回去交待一下,明儿一早与姑娘一起上路去神医城。谅我的两位兄长也不敢抵赖,姑娘的毒定解。”

    这次,将邓大头、邓妮子兄妹二人留下,也留足了生活的银子,这儿离玉湖居不远,如果有事,霜霜也会伸出援手。

    蓝无晓、蓝百通听说三弟回神医城,还带了一个满身恶臭的女人。

    蓝了然一进药房,就将两位兄长滔滔不绝地说辞了一顿。

    “老三,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是干过坏事,可这已经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什么时候恩将仇报,陷害恩人,毁人姻缘,毁人容貌了?”

    “你们还装是不是,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们俩还在装无辜。赵雪婵、梁雪君是怎么回事?人家给你们出主意,借银子建神医城,现在建成了,你们就过河拆桥……有你们这么干事的吗?凭什么按照她的样子,再弄一个梁雪君出来,还安置到她丈夫身边……”

    有些话是假,但有些话令他们兄弟也弄不明白。当初与梁雪君说好了,不可以再用自己的医术弄出个一模一样的女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见两位兄长沉默不语,蓝了然方上了马车,将梁雪唤进去。

    “哦哟——臭!真是臭啊!”

    “我是臭,可也是拜两位前辈所赐,枉我这么多年来信任前辈,还花了五年的时间为你绘《桃源图》,可是你们……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明知月昙花能治我病,可你们不好……”

    蓝百通跳了起来:“你服月昙花了?完了,完了,这下真成了不死人了!”

    “二哥,到底怎么回事?”

    蓝无晓看着蓝百通,兄弟二人目光对视,你推我,我推你。

    看他们支吾不言,不愿回话。

    梁雪突然想起来,母亲在现实世界里似乎年轻了许多,看上去最多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可母亲已经四十多岁的女人,这个变化太大了。蓝百通说,成了不死人,就是说自己不死了?“那么……如果我没有猜错,我和母亲得的不是病,而是中的毒?”

    蓝百通眼神流离。

    蓝了然羞愧难当,怎能对一个出手相助的朋友下此毒手:“你们啊——真是枉费了爷爷耗尽心血授我们医术……”

    “老三,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又没害她们,那可是我们研究了二十多年的不老琼浆。”

    “什么不老琼浆,你们俩分明是拿我和母亲做试验,替你们试验。你们俩真是可恨,原本我是不会中毒的,居然说我会得那种病,还将那些药水带回来服用……我快被你们两个害死了。今儿,我不来也来了,不管怎样,你们得替我解了雪蛇毒,另外,要把我变成真正的自己,不是赵雪婵,是我梁雪君的容貌。”

    蓝百通将身子转身一边,一副犯错孩子样,小声嘀咕道:“解雪蛇毒容易,可是你变不回真正的自己了。”

    “赵雪婵是美,可她的美也给我惹了很多麻烦。我要做回自己!”“你们俩是神医,怎么能相信长生不老这种鬼话,天下就没有这种事,如果有,地球都被挤破了。”

    蓝无晓听到地球二字来了兴趣:“什么是地球,地球是人的哪一部分?”

    “好,好!我说不过你们,你们得尽快给我解毒。那个假梁雪君,竟然张口给我的妹妹要五十万两银子,一定有阴谋,她不但要害我,还要害我妹妹。”梁雪坐在桌前,伸出手腕,“快点,你们俩磨蹭什么呢?”“我给了你价值连城的画,你们俩就是这样对待我这个侄女,这个朋友的?”

    说着眼泪就落下来,还轻轻地咽咽哭泣。

    兄弟二人推攘一阵,都过来诊了会儿脉。

    “丫头,你别哭了,我们真没弄出个假你来,幸许是易容术。听说流星阁的杀手从百变夫人那儿抢了易容秘笈,幸许与他们有关。”

    这么一说,梁雪还真不能指责人家,最多只能说让她们母女试药的事儿。

    “你放心,明儿早上我们就把药配好,只是要解雪蛇毒,你恐怕要吃些苦头了。”

    既然这两个家伙这么说了,梁雪便去了神医庐最好的客房,好吃好喝地呆着。

    清晨醒来,神医兄弟三人已经站在门外,还抬一只大木桶,怀里抱着只锦盒。

    锦盒内是三只火红色的蝎子,一看就是剧毒无比的东西。

    “你服过月昙花,百毒不侵,如今只有用火蝎将你的雪蛇毒给吸出来。会很痛苦的,不过我们已经商议过了,会扎了你的睡穴,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说得轻巧,如果很痛苦,她一定破口大骂,非把这两个家伙骂死不可。

    “你们让我继续做赵雪婵也行,不过我得给你们要本绝世武功秘笈,别说没有,我知道神医城这种东西多得是。”

    “你这丫头,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半点儿都不肯吃亏。”蓝老二笑道。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梦里自己掉进了一个剑坑里面,浑身血淋淋的,身上的肉被剑刺了无数的血窟隆,剧烈的疼痛卷来,可她却怎么也清醒不了。

    待她再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以后,痛痒难耐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幸而荆红袖在赵雪婵死后不久被废武功,否则依她流星阁阁主的身份,很快就会知晓自己与神医城之间的关系。

    在这儿,她依旧是受到了最好的照顾,有上等药浴汤,用两位神医的话,可以让她的皮肤尽快愈合,且不留伤痕。

    又三日,神医兄弟将她带到了地宫秘室,来到一排排书架前,地宫书房里还挂了她的画,神医兄弟又将那些画赞了几句,什么白夜交替,晴雨可变,实在奇妙得紧。

    “好了,蓝大叔、蓝二叔,你们俩就给我推荐一下,这里都有什么绝世武功。”

    “惊天剑!”

    “猛虎刀!”

    “蝴蝶镖!”

    “飞花剑!”

    ……

    她要学的,是可以对抗流星阁的绝世武功,否则还没找到流星阁,就先变成剑下亡魂了。

    “飞花剑、蝴蝶镖我都要了!往后半个月,你们谁也别来打扰我练功。”

    “丫头,等等!”

    “蓝二叔,这可是我们事先说好的,别想返悔。”

    “不是。地宫建好了,知道你的画技过人,能不能替我们绘副奇妙的地宫图。”

    “行,没问题,你们先把地宫钥匙做好,待我抽空看了地宫地图,再替你们想办法。当然,这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你们也别急。”

    早就说,这两个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每次为她做点事,就想让她也做点事,要她画地宫图,就不怕她偷了他们的宝贝。

    没有人可以保护她,她也不能再对男人抱有幻想,必须强大起来,学会保护自己,爱惜自己。

    废寝忘食地练了半个月,又花了数天的时间查看神医陵的地图,还记得当初配特殊颜料的药方,用晴雨两种颜料进行绘制,最关键的地方采用了更玄妙的颜料,就是火烤热温情况下才能出现的影像,花了整整六日功夫才大功告成。

    神医兄弟连声叫好,梁雪可不想吃亏,将上次送来的玉佩给索要回来,方才骑马离了神医城。

    霜霜很喜欢邓妮子,索性就将他们兄弟留在了玉湖居,帮着打量着一些生意。知道他们兄妹和姐姐的关系不错,自然会不同对待。

    梁雪纵马飞奔,途经江南时,特意令小乞丐给冰冰送了一封信,说了自己安好,但不会与她要那么多的银子,往后若是要银子,会亲自上门,莫信那些书信所言,但需得委婉相托,亦或骗些谎言,甚至不惜是母亲的遗言,江南绸庄归梁冰冰所有,而玉湖居是霜霜所有,至于大姐,就不用管了,因为她嫁了好人家,不缺银子等等吩咐的话语。

    再到天朝,梁雪摘去了脸上了面纱,而是改用大红的布面具,头上也用红色的纱巾作为装饰物。红布面具有点像化妆舞会上面的面具,既不影响美观,也不防碍吃饭喝水。

    寻着记忆的方向,进入流星阁隐匿的山林,免去了包袱而是买了丽人坊特制的背包。手里握着宝剑,完全是副江湖女侠的打扮。

    在赵雪婵的记忆里,虽然不知云水连天别苑的具体方位,但她还记得周围山峰的形状。

    行走在茂密的山林之中,突然被一股杀气包围,止住脚步,颦住呼吸:“树上的朋友,请出来吧?”

    话音落时,左右各跃下一人,手握宝剑:“你是流星阁的人?”

    “哦,真没想到,荒山野岭也能遇到靖远候啊!”

    独孤策大惊,看着一旁的吴展堂:她是怎么知晓自己的身份,江湖中知道的人很少呀,他十六岁就闯荡江湖了,转眼之间已经整整十二年,大家都唤他独孤大侠。

    梁雪转过身子,看着吴展堂:“御前带剑侍卫、八杰门八大高手之一吴大侠也来了。”

    这一下两人都愣在那儿,天下人只知他是御前侍卫,可不知他是八杰门八大高手之一。

    “在下是名扬江湖的玫瑰娘子,姓赵名雪,你们可以叫我绰号,也可以叫我赵姑娘。”“你们能出现在这附近,相信我们的来意相同。我乃飞花剑门下弟子,三年前,我两位师叔神秘被杀,还有我唯一的弟弟也惨死剑下。两个月前,又有杀手到我飞花剑门下捣乱,师父、师兄们怕他,我可不怕,活了十八年,本姑娘就不知道这怕字怎么写?”

    这丫头的话挺多,言语间尽是傲慢与无礼。

    说她像江湖人,因为她的打扮像,说她不像,看她细皮嫩肉,模样俊俏。

    “说实话,你到底是谁?”独孤策厉喝,认得自己,还知道吴侍卫的事儿,肯定是哪位官宦家的小姐。

    “独孤策,别以为我叫玫瑰娘子就是一朵鲜花,你采花也得分人。对了,吴大侠,需要一起同行吗?”“没有我,恐怕你们很难找到云水连天别苑,可千万别闯入冷红别苑,否则怎么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弄得二人一头雾水,她不光知道朝中之事,似乎对流星阁、风月阁也知晓不少。

    “别这么看我,本姑娘别的本事没有,唯一的本事就是以色惑人。跟不跟着随你们,虽说这片密林方圆百里,但我只需要半个月就能找出这两处东西。”

    好狂妄的女子。

    “你怎么找?”

    “笨蛋,当然是有地图喽,虽然没有具体的路线,但有标明的山峰。你们俩跟不跟着我商量一会儿吧,我数到五,可就出发了。到时候你们俩迷了路,可别哭鼻子。”“吴大侠,你追查这个案子该有十年了吧,真是不容易呀,十年来竟无头绪,还以为总部在这儿呢?照你这样查下去,再查十年也是枉然。跟着我,你们便能知道更多的秘密……”“一、五……走了!”

    梁雪扛着宝剑,大踏步往前方走去,头也不回,咦咦呀呀地哼着谁也听不懂的歌,她唱的是粤语,他们这两个听懂了才怪。

    “这鬼天气,真够热的!若是有架飞机就好了,本姑娘就不会在这林子里乱转,只需半天的功夫就能找到……”

    梁雪寻了处清凉的地方,坐下身来,走近溪水,用溪水打湿脸上的布面具,又拍拍手臂,还脱了鞋袜跳到溪水里洗脚。手里握着一根树枝,幻想着是毛笔,开始在水中飞舞起来,这里一座茅草屋,那里一个篱笆墙,几只小鸟,两只蝴蝶,一丛雏菊……

    “你们俩得记住一件事,几个月前,流星阁杀手杀了百变夫人,夺了《百变秘笈》,如今他们的生意做大了,不光接杀人生意,还会在朝廷安插暗人,助大远国乞颜烈一统天下。弄不好,有朝一日你们身边的人早已经被害身亡,取而代之的却是流星阁暗人扮成的身边人。”

    梁雪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这是今天我给你们的消息。”

    这个女子真的太奇怪了,在一起一天了,他们总是怀疑,他会是流星阁的杀手,可听她说话又不像。

    “越是你们身边亲近的人,最爱的人,越容易被伤害。爱一个人如果爱得太糊涂,都辨不出真伪,那就是悲哀。不过,话又说回来,世间的人哪个没有几个面具,往往最真的自己都被掩饰起来,这也是他们无法辨认的原因吧?”“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个人之间得设暗语,也防流星阁易容的暗人混到我们中间。”

    “桃花坞里桃花庵

    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

    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

    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

    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

    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

    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

    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车马

    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

    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

    无花无酒锄作田。”

    梁雪动情地吟出唐伯虎最得意的诗作《桃花庵》。

    这个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这是一首很豪迈的诗作,从这女子的深情的语调中说出来,豪情万丈。

    “对了,从今儿开始,我们分开行动。临分别之前,我教给你们几个标记符号。”梁雪此刻显然成了带头人,还要指挥这两个大男人,第一天认识她,凭什么相信任她,“d表示东边,l表示南边,x表示西边,b表示北边。2代表吴大侠,3代表独孤大侠,4代表我,动人,人见人爱的玫瑰娘子!你们记住了。刚才我念的那首《桃花庵》就是我们的相识的暗语,实在记不起来,可以说唐伯虎、风流才子……”“我现在就取纸笔墨砚出来,把云水连天和冷红别苑周围的地貌画与你们,到时候你们见到那个地方要记得通知彼此。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一路行来,好像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话,噼噼叭叭,心眼挺多。

    梁雪再度回到溪边,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张纸,分成两半,磨墨之后,扒在石头上就开始画起来。

    独孤策、吴展堂暗自吃惊,因为她绘画的方式很特别,就像一个长期握笔的文人,点点勾勾就成了。

    “后会有期,小妹告辞了——”拖长尾音,蹦蹦跳跳地钻入密林深处。

    独孤策看着她的身影:“吴兄,她的话可信吗?”

    “信她?我们又不是傻子。”

    谁知道让他们两个学暗号,是不是为了引流星阁的人前来捉拿。

    梁雪走了一阵,林间太寂静了,而她敏锐的第六感总是很准。

    放慢脚步:“藏着的朋友,快出来吧!”

    话音刚落,四方八方涌出数条黑影。

    “来人呀!救命呀——”她放声大喊出声,拔开宝剑,使出飞花剑的招式,一招再一招,偶尔之中,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招式,电视里看过的,雪婵记忆中在流星阁里学过的都统统被她一古碌地都用上了。

    吴展堂双手抱胸,冷静地看着人群中的红衣女子。

    “妈的,你们六个人打我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们再不分好歹,本姑娘可就使绝招了!”

    众人不语,梁雪衣袖一挥,定定地看着众人,“当——”袖中飞出一根寒铁丝,纵身一闪,在树上飞荡起来,快速掏出蝴蝶镖,“乌龟王八蛋,敢欺负我!”“嗖——嗖——”五枚飞镖齐发,个顶个的准、狠,剩下一个,还不待明白,梁雪的宝剑便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说,为什么袭击我?”

    蒙面黑衣人,脖子一歪,咬住衣襟,顿时口鼻出血,已然丧命。

    “妈的,流星阁的家伙什么时候武功退步得这么厉害?”梁雪看着不远处的二人,“见死不救,大坏蛋!总有一天,本姑娘要你们付出代价。”走近二人,手一摊怒道:“把图还我,像你们这样不相信人的家伙,我也不相信你们。”

    吴展堂并无反应,道:“你的武功不错啊,轻功好得出奇,那些人都被你杀了?”

    “抱歉!本姑娘信佛,不杀生。他们是中了特制迷药,半柱香就会醒过来,要杀要剐由你们俩处置,我只管收回自己的蝴蝶镖。”

    他们看清楚了,这姑娘的路数很杂,飞花剑、蝴蝶镖,还有其他没有见过的招式。看她绘画写字念诗背词的,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是朝中某位官宦家的小姐。因为吴展堂留意过她的手,太细腻柔滑,不像是长期拿剑人的手。

    两个男人将中迷药的几个人给捆在树上,可没多久个个都被逼得自杀,只剩下最胆小的,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梁雪依旧坐在溪水边玩耍她的,那个胆小的黑衣人,以为他们都睡着了,挣脱绳索就跑。殊不知,连她都知道中计,他还跑。

    三个人拼了命似的狂奔,一追就追到明月当空的时辰。

    “冷红别苑!”独孤策惊叫起来。

    “就觉得奇怪嘛,流星阁的人武功很大,刚才那几个也应该是冷红别苑的人。”“冷红别苑是专为风月阁养艺妓的地方,每年这里都会进行一次才艺大赛,通常会挑出两三个才艺的女子,分散到风月阁名下的十二家青楼。十几年前名震京都的霜姬退下之后,便在这里任琴师……”

    这女子好像什么都知道,开始小声而流利地介绍起冷红别苑的情况,几乎把她所有知道的都一并讲了出来。

    “冷红别苑内有六大高手做护院,是从流星阁退下的杀手,这其间也包括像红日、星魂、月影这样一流的杀手,当然月影在十几年前便已经死了,这里的护院头应该是星魂。”“星魂出手以快、狠、毒闻名,但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弱点,就是喜欢美女,尤其是绝世的美女。这家伙做护院期间,没少别苑学艺的姑娘……”

    好的、坏的都被她一并讲出来。

    “那么……到时候杀星魂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是人话吗?我能来帮你们就不错了,居然还提要求。我只管将你们找到地方,至于怎么做就看你们的。上面可没说要我出手杀人!”

    这丫头又说是受人所托来帮忙的,也搞不懂她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这会儿梁雪疲惫不已,索性爬上大树,开始小歇起来,从背包里寻出几块糕点,悠闲自得地品尝起来。

    正欲打磕睡,四下打量时,那两个家伙已经没了踪影。赶紧跳下树,往密林深处钻去,可不能被冷红别苑的人发现,否则她就死定了。

    为防迷路,她还是在沿途留下了记号,以便离开时寻找。

    待天亮之后,她再醒来,周围都是黑压压的林子,摸不清东南西北,待到第四天,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一阵野狼的嚎叫声。

    狼叫?

    在雪婵的记忆中,云水连天别苑就时常听到狼叫,这大白天哪里来的狼。为一探究竟,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她决定爬上大树弄个明白。

    到了山峰,这么一眺望:记忆中的山峰就出现在前方约莫三里的地方。她不能擅自行动,否则就会失手,而她的武功只能自保,但落入云水连天却难说的得很,弄不好小命就玩完,当然如果她拒绝再去大远国的话,肯定玩完的。

    雪婵躲在树上,拿着笔再度绘好地貌地形图,以便下次再来时好寻找方向,为了以防万一,她换上了夜行衣。

    第五天的时候,她已经吃尽了包里的干粮,只能在山里采些野果冲饥,早上起来,还学着收集晨露,山里的东西就是好啊,比蔷薇花上的晨露还香。

    在山里又转了六日,再寻到方向,得以出来,不过关于冷红别苑、云水连天的地图却已经都绘画了。

    到附近的小镇上安安心心地睡了两天,歇好了就开始整理地图,连画了三份。

    吴展堂、孤独策探完冷红别苑的地形,回头去寻雪婵,发现那丫头早就没了踪影。

    又走了四天,在一片林子里发现了那丫头留下的记号,是在中途不见的,周围隐约还有打斗过的痕迹。

    “我们应该相信她!”孤独策道。

    吴展堂是侍卫,是名捕,职业病的原因,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那丫头说话怪异,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呢。

    梁雪花了大价钱,令信差将信交到八杰门手上。那里面是她绘制的地图,然后简短地附了一封信,说了自己在林间遇到吴、独孤二人的事,因为他们出事,所以就先回林子了。

    这一次她背了更多的东西,可包里的东西太多也不是那么回事,找到冷红苑,还未找到云水连天,他们怕是不甘心。

    梁雪一路上分别将一些东西放到树上的鸟窝里,也特意做了不明显的记号,她找的树子都是很特别,就是一眼便认出来,然后才是那些记号。

    走了五天,终于在一片林子里发现了独孤策留下的记号,随着记号继续往下寻去。

    夏天的天气很闷热,一黑一白两个男子正躺在那儿小歇了。

    “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风流才子是谁?”

    独孤策突然看到她,惊喜之色无以言表:“唐伯虎!”

    “真乖!姐姐的话还记着呢?”梁雪顿了顿声:“你们两个的胆子不小,竟然敢在云水连天不足三里的地方休息。”说着从包里取出干粮,因为是夏天,这些饼子有股怪味,但他们已经吃了一个月的野兔、野鸡,早就没了胃口,虽有怪味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吴大侠,想证实我的话是真是假吗?不过,我还是警告你,在八杰门的人赶来之前,你最后不要轻举妄动。”

    “八杰门?”

    “对呀,他们收了信,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不来。只是,有一件事,我可得说清楚了。此事若是成功了,你们俩谁也不许在第四个人面前提到我。我的任务就是带你们寻找这些地方,今儿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流星阁如今的阁主是冷雪,这个女人心眼多、诡计重,两阁阁主是个叫金使的人,他的真面目谁也没有见过,不过我倒知道七年前的阁主就是大远国的二太子乞颜烈……乞颜烈乃女奴所生,自幼特别自卑,是借了两阁力量才坐上二太子之位,又是借了当年赵雪婵给他的纺织秘笈,造福于民被前可汗所欣赏才做成大远国的国君。两阁主金使是一个身材、声音都极酷似乞颜烈的男人,此人的武功很高,有人说他是第一号杀手烈日,是乞颜烈最忠实的奴才……”

    梁雪从包里取出一只竹筒,拧开上面的盖子,优雅地浅饮起来。

    “乞颜烈的母亲乃是大远国罪臣之女,被贬为奴。乞颜烈为了有所出息,八岁的时候拜了一个高人,就是两阁阁主为师,这个人和她有着非常寻常的关系,据我推测乞颜烈根本就不是前可汗的儿子,而是两阁阁主之子。因为乞颜烈长得既不像可汗,又不像她母亲,曾听说过,乞颜烈的师父是英俊的男人,乞颜烈的相貌也不差,否则,他也有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传儿子便传了徒弟……”

    独孤策再也按捺不住:“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就是比你们俩都知道得多。我还知道,乞颜烈这家伙是个怎样的人,占儿媳,夺臣妻,荒淫无道,自以为是,借流星阁监视群臣的举动……”“他这人武功极高,却不适合做帝王,有雄心壮志,却无治国之才,根本就对天朝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是他的儿子不同,是个很有头脑的家伙,天朝若要防,就应该设法让乞颜烈废了太子……天朝想要毁了大远国,还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个长得像赵雪婵的女人给他,当然这个女人首先能歌善舞……总有一天,这家伙会死在女人手里。”

    反正他们都认为,她喜欢胡说八道,任由他们去想好了。

    “赵姑娘,你不要自以为是行不行?我发现你沉默的时候满可爱。”独孤策笑着。

    吴展堂是个不爱与她说话的家伙。

    “大家都小歇一会儿,今晚我们去云水连天。”

    梁雪听罢,纵身一闪上了大树子,因为她又看到一个鸟窝。“你们去云水连天的时候小心些,那里种了许多毒草毒花。”

    吴展堂早就知道附近便是云水连天,这女子给的地图上画了山峰的模样,另外到晚上的时候还能听到狼嚎声。听人说过,流星阁喜欢用野狼来训练杀手。

    待梁雪醒来,又不见了二人的踪迹,这两个家伙真有意思,又不辞而别了。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但望望天上的月亮,恐怕有一阵子,她又不是不知道路,换了夜行衣,戴上黑色布面具,操近路而去。

    前方出现了三三两两巡逻的黑影,梁雪伏下身子静静地凝视着动静。

    再往里,就是云水连天的毒阵了。

    沿着外围小心翼翼地走着,突然有人大喊一声:“谁?”

    梁雪吓了一跳,止住移动的身子,定睛细看:月光下,两个男子扶了一个人。“他昏倒了!”

    说话的声音,竟然是吴展堂。

    够厉害居然用这招,只是接下来的毒花、毒草阵他们该怎么过。

    以前曾听孙、林两位表姐说过,进阵、出阵的问话与答话。

    “干什么的?”

    “月字弟子,出门办事的!”传来一个女子冰冷的声音。

    “叫什么名字?”

    “抱!”

    梁雪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烈日、月影、星魂、疾风、闪电、冷雪、飞霞,这是流星阁的七大杀手,无论世事怎么变幻,七大杀手的数量从未改变过。

    “哪来的?”

    “霜字弟子,办事归来!”

    “叫什么名字?”

    “抓!”

    一个月字弟子,叫抱,另一个霜字弟子,叫抓。

    这里的入口是按字号来进入的,进错了便会要了人的命。

    梁雪沉思片刻,那两个家伙进去了,她实在是不放心。

    她也来冒充一回月字弟子:“月字弟子,办事归来!”

    “叫什么名字?”

    “揽!”

    巡卫看着梁雪:“你不是这里的人?”

    梁雪一急纵身一闪,就窜入到花丛之中,如今这里的规矩又改了不成,外出办事的,自然就是杀手了,未成为杀手的弟子,是不能离开云水连天的。

    “来人呀,有人闯入了!”

    “兄弟,叫嚷什么?还有毒草阵了,进去也是送死。”

    巡卫不再呼唤,就算有人闯入,谁又能躲过毒草阵呢。

    在毒草中转了一圈,在地上发现两个黑影,低头细看,这两个家伙也太冒失了,让他们等八杰门的人,偏偏要先下手为强。

    梁雪咬破自己的手指,她服过月昙花,百毒不侵,或许能让他暂时缓解,将血滴在竹洞青水中,分别给二人服了。

    “你……”

    “别说话,快起来,赶紧离开。你们俩中毒不浅,我的解药只能暂缓一时,如果呆得久了,性命难保。至于这边的情形,交给我吧!”

    梁雪说完,纵身跳入毒草阵中,很快便到了云水连天的深处,这些记忆中都有,如今再走一遍,只不过是加深印象罢了,逗留了一个时辰,便匆匆寻路而返。这次她用了霜字抓名,被放行而过。

    出了毒草阵,梁雪寻了个舒适的地方,躺在树上,脑海中沟勒出云水连天的地形图。如果不是乞颜烈的咄咄逼人,居然易容之后化成自己去迷惑轩辕清,她不会决心清除两阁。还一古脑地将自己所知都说出来。

    还是回到最初呆的地方,静静地等候着。

    她趴在树上,继续绘画,将云水连天详尽的情形描绘出来。

    “赵姑娘……赵姑娘……”独孤策压低嗓子,轻声唤着。

    梁雪纵身一跃,端端地落在他的跟前:“你们中毒就想到我了?”“桃花仙?”

    “桃花庵!”

    她浅笑道:“这是百花香露丸,各自吃上一粒,虽然不能清毒,但不会让你们太痛苦。”

    吴展堂拖着沉重的身子,嘴唇发紫。

    她转身寻了处石头,扒在上面,继续她的地图。

    “昨晚我已探明地形,各处的防备情况都写明了。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你们两个得小心些,聚散随缘,你们俩在这儿等八杰门的人来,我这儿有竹筒可以装水,还有剩下的百花香露丸也留给你们。”“另外,独孤策,告诉你的康王表哥,小心他身边的梁雪君,据我所知,真正的梁雪君已经死了……”

    梁雪转身离去,依旧背着她的布包,一路上将原来的东西再收回布包里,因为她小心,加上走过一次,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出了深山。

    忘掉忧伤最好的办法就忘情于山水之间,她依旧戴着布面具,不再坐轿、乘车,而是骑马,马上驼着一个筐子,看到漂亮的地方便画下来,遇到喜欢的地方便留下居住一些时日。

    春去夏过秋已至。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奔波,依旧玫瑰娘子、赵雪。

    一路行来,她的画也在逐渐的升值,从几十两升到了一千两。

    这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收获。

    她如今真的了无牵挂了,是时候回京城,去取那副画,继续寻找回家的路。

    在一家僻静的客栈里安定下来,闲来无事,她便绘画写字,偶尔弹弹琴,都是天朝最常见的曲子。

    她想买些更好的颜料,忆起砚福店的罗掌柜,却不再想迈入他的门槛,而是去了一家小店子,还携了自己的画,用画换了颜料,只因为这家小店的掌柜在她容貌被毁的时候,给过她三文银。

    人富但不可无情,这便是她的原则。

    怀里抱着文书物品,平静地行走在繁华的街头。

    “赵姑娘!”独孤策飞奔而来,拍着她的肩,含笑凝视着,“好些日子了,我还时常想起你呢?你来京城了?”

    “嗯!我来办点事。”梁雪轻声应道,“看到你真高兴。”

    “赵姑娘,怎么样,我请你吃饭吧!”

    “改天吧,我今天还有事。”

    “你住在哪儿,明天我来找你,请你到我家去玩。”

    独孤策眉飞色舞,有好多事都想告诉她,如果没有她,八杰门的人不会及时赶到,更不会在一夜之间捣毁了云水连天和冷红别苑。捣毁冷红别苑后,天朝的十二家青楼都被查封,如今的风华楼已经改成了祥瑞酒楼,生意红火。

    他从她的眼神里捕捉到了忧伤与凄凉:“你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落叶想到了自己的家乡。反正我一个人也没事,不如,你跟我到客栈走一趟,等我把这些东西放下,就陪你去玩。我京城也没有朋友,谢谢你不嫌弃我是个山野女子。”

    她还是山野女子,那么聪慧、可爱。

    独孤策领着梁雪吃了祥瑞酒楼最拿手的好菜,还将她领回了自己的家里。

    “你的家好大哦!”

    和康王府相比可差远了,为了装出自己是小地方来的人,她也只好这样了。

    一来二去,她和独孤策就成了朋友,三天两头,独孤策就来找她玩。

    “独孤策,听说康王妃长得很美,是吗?”

    “是呀!是天朝最美的女人,可惜去年失踪之后就失忆了……”说到此处,他忆起,在深山的时候,还告诫过他,真正的梁雪君已经死了。回京之后,独孤策也曾这么与康王说过一次,他还愤愤了骂了独孤策一句:是不是巴不得我们夫妻不和。“前些日子他们还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两个人欢喜得紧呢。”

    梁雪的心酸酸的,好像再一次重复她和段天翎之间的过往。第一次她太伤心,可如今过了一年便都淡了。回首往事,如梦一场,梦过之后,她还是一个人,还是原来的自己,只不过心再受了一回伤。

    “赵姑娘!赵姑娘——”杂货铺的掌柜将梁雪唤住。

    “是冯伯呀,有事吗?”梁雪停住脚步,欢快地奔到杂货铺前,“最近还有没有画呀,前段时间你送来的三副画都被秦画师、段驸马给买了,他们还说,往后有多少要多少。七百两银子一幅呢,喏,上次我才给你五百两银子,今儿就补给你……”

    “冯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是你也要养家过日子的,我一个人银子够花的。以后你按三百两一幅给我算就行了。今儿这银子就算了,我的画还是只给冯伯卖的,虽然没有玉湖居士的好,但我想只要我肯练习,一定可以的。”

    “真是好姑娘!”冯伯是个近六十岁的老者,为人厚道,没有那些大书斋掌柜的轩滑。“赵姑娘,秦画师、段驸马他们想见你,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得空?”

    梁雪眨着灵眸,沉思的样子很可爱,一双眼睛灼灼闪光。

    独孤策看得痴了,她这个样子,让他想到了初次与梁雪君相识的情形。

    “冯伯,等过了中秋节吧。我先和朋友去玩了,冯伯保重!”

    冯伯看着这个干练的红衣女子,少了许多大家闺秀的造作,也少了侠女的粗鲁,总是那么有礼物而随和。

    独孤策道:“赵姑娘,你的画也可以卖钱吗?”

    “没办法,独自一人总要过日子,还好懂得绘画,也只能以卖画换口饭吃。”

    “你那么会画,我带你去康王府如何?康王府里有好多玉湖居士的画。”

    “好啊!”

    这几天晚上,她一直想进入康王府,可发现里面的守卫很严,从去年自己失踪之后,便加强了戒备,相思园周围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康王府。

    一切还是老样子,可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进了王府,才听说康王夫妇带着百日的女儿进宫见太后娘娘了。

    独孤策便带她到花厅、书房还有后花园乱转。

    “独孤策,我可以拿一幅书房里的残画吗?这上面没有玉湖居士的题款,康王应该不会说的啊?”

    “没关系,你喜欢就拿吧!”

    梁雪故意挑拣一番,随便拿了一幅画。

    必须进入后花园,到了后花园就可以趁机进入相思园,然后带走三缘爷爷给的空白画,也带走她那些特制的颜料。既然梁雪君创造了奇迹,就让那些奇迹从此消失吧。

    “听说王府的后花园都很大,能带我去看看吗?”

    独孤策这几天与梁雪相处下来,发现这是一个很快乐的女孩子,总是活得那坦然,但经常会看到她眼睛里迷雾,像水,像忧,就似一个谜。

    两个人站在后花园,梁雪很忧伤,原本她才是这里的主人,可如今一切都变了,变了……

    “哇,那边好美,我去那边!”飞身往相思园的方向奔去,四下无人,纵身一闪就进了自己原来的房间,上了屋顶取回那幅画,又在秘处取回自己的脂粉盒,小心翼翼地藏在怀中。

    桂香听到异响,推门而入,四目相对:“你是谁?怎么跑到王妃的房里来了?”

    “对不起,我迷路了!”

    梁雪抱着画轴就跑,桂香在身后急追:“站住!站住!来人呀,有贼啊!”

    顿时间,闻声赶到的家奴侍婢将她团团围住。

    独孤策狂奔过来,将她护在身后:“桂香,休得胡说,她是我的朋友——赵姑娘!”

    “候爷,她是贼,我亲眼看见她在王妃的房里找东西,还偷走了一幅画……”

    “我没有,这幅画是候爷答应我在书房取的,没有题款的,不信你看嘛……”梁雪争辩着。

    “桂香,这副画是我同意的。”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可以拿走王妃的东西,她不仅偷画,还偷了王妃的香露,我都看见了,看得真真的……”

    为什么她会这么倒霉,而她只是想找回自己的东西,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没做错呀。

    梁雪抱着画卷转身就往外面跑,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飞快地奔出王府。

    桂香还在高声嚷道:“她是贼,她就是贼!”

    王府里乱成了一团,独孤策从身后追踪而至。

    一个踉跄,她撞上了一个人,一个长得像极了自己的女人。

    “啊呀——”

    轩辕清一急,抓住梁雪的衣襟:“臭女人,你敢伤她……”言毕就是一推,梁雪重重地跌在地上,屁股生疼。

    为了这个女人,他竟然将她推倒,可见早就被这个女人迷惑了。

    耳边响起侍女的声音:“抓贼呀,别让她跑了!”

    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连个桂香如今都学会了咄咄逼人,不能相容呢?非要认定她是贼。

    “赵姑娘……”独孤策扶起梁雪,“你没事吧?”一幅画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康王表哥,赵姑娘喜欢书房的一幅残画,我便让她拿了,可桂香非说她是偷的……”

    “什么画?”

    独孤策欲拿被梁雪躲儿,抱在怀中更紧了,仿佛当成了自己的心肝宝贝,她舍不得放开,担心揭穿了秘密。

    终是被独孤策夺去,缓缓地展开。

    冷傲的明月,泛着月光的湖波,被无边的孤独所包围。

    这画不是已经焚毁了吗?怎么又出现了?还是说,到了小雪该离开的时候。

    不,这幅画绝不离开,他要把它藏起来。

    “赵姑娘,你若喜欢别的,尽可以拿,但唯独这幅不能带出王府。”

    梁雪从独孤策手里拿过画,卷好,依旧抱在怀中,一幅定要带走的意思。

    轩辕清欲夺,梁雪连连后退。

    “策表弟,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为什么大白天都戴着面具,不敢以正面目示人,绝非善类……”

    他这话是说:她是坏人,坏透了的女人。

    “把画给我!”

    她还是不说话。

    双方僵持不下,“赵姑娘,把画给他吧,我们另外挑一幅。”

    摇头,还是摇头。

    “为什么呢?这幅残画并不好,你为什么非要它不可?总得有个原因吧?”

    无语,还是无语。

    “策表弟,你怎么能跟这种女人来往。太有失身份了……”

    他的话字字句句都击在她的心上,是愤怒,是痛苦,却不忍滴下半点眼泪。

    “赵姑娘,把画给我!”

    “不管你是什么人,今日你不把画留下,休怪本王将你送官府查办……”

    周围七嘴八舌,可她却始终不开口。

    既然她不给,那么他就毁了这画,拔开独孤策的宝剑。

    “你竟然这样待我?”绝望的梁雪,手臂一挥,摘下自己的面具。

    “王妃……两个王妃……”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呆了,怎么会又多出一个王妃来

    假王妃惊叫起来:“妖女,她是妖女,清,快杀了她,你杀了她……”

    “何必劳你们动手,我来只是有找人替我完成这副画,让我找到回家的路……王妃不必担心,做完自己的事我便走。”

    轩辕清怔在那儿:怎么回事?原来她要这幅画的原因,竟然是为了找到回家的路。

    独孤策连连揉挫着眼睛:“赵姑娘……你……你怎么和梁表嫂一般模样……”

    “怪不得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因为我,与你的王妃长得太相似了。我可不想生活在别人的阴影里。”假王妃可以,但梁雪君不行,从来都只是真正的自己。

    假王妃闻听到此处,神情慌张:“妖女,清,她真的是妖女……”夺过宝剑,就欲刺杀过来。

    独孤策大声道:“我相信她!”拦住假王妃,一直就奇怪,为什么她认得自己,似乎还很了解,为什么知道两阁的秘密,还出手相助,这次两阁被毁,有一半功夫是归于她的,没有她,依他们两个对景物的记忆,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

    独孤策紧紧抓住假王妃的脸,揭下一张人皮面具,假王妃被抓疼的脸庞,泛起三道红色的指痕。假王妃虽不及雪婵的清丽脱欲,却自有一份娇媚、俏丽,漂亮的鹅蛋脸,弯月眉,大大的眼睛,鼻子有些扁平,嘴辱较厚,这样配搭起来,竟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丽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岁的样子,楚楚怜人、亭亭玉立。

    “轩辕清,如今我心如止水,为明志,我……”抛开手中的画卷,从袖出取出短剑,衣袖一挥,袖口落地:“今日割袍断情,与你一刀两断,梁雪君对天起誓,如果我梁雪君再回到轩辕清的身边,便不得善终,天打雷霹不得好死!从今往后,我与轩辕清不再有半点牵绊!”

    她竟然恨他到了如此的地步,她竟然当着他的发下如狠毒的誓言。

    “轩辕清,分别的时候,你就做回好人,成全我的心意,好让我携了这幅画去找回家的路。”

    怎么会是这样?

    他竟然误认了枕边人,害苦心爱的女人,致使她发下如此恶霉的誓言。

    “独孤策,帮我一个忙,搬张桌案取些笔墨来,随便把书房那副《玉湖少女图》也带过来。”

    梁雪冷傲地看着轩辕清,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无法回应。

    “哈——哈——,你发什么呆呀?”“如果说我曾经爱过你,我曾经就有多恨你,你放心,我不会捣乱你和假王妃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你就当我从来不曾出现,从一开始爱上的人就是她……”

    梁雪肯定假王妃是金使的女人,是因为自从那次上清观时,她就总感觉周围有双眼睛就在关注着、凝视着。恐怕他已经观察了很久,甚至将自己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然后说也假王妃听,让她按照自己的动作、语调行事。

    假王妃紧张起来,这个女人没有用尖酸刻薄的话,但这一招的善解人意,足可以将轩辕清的捣得天翻天复:“王爷,她是妖女,她是假意,我才是真心……”

    轩辕清扬起巴掌重重地击在假王妃的脸上:他被她害死了!

    梁雪冷冷地扫视着二人:“真心还是假意,如今都与我这个旁人无关。”“独孤策,你真不够朋友,让你搬张桌子都这么难。看来雪君只有请王爷移驾书房,替我完成这幅画。”

    她看着手中的画,如果他真不想加,那么她就告退了。

    “民妇梁雪君惊扰王爷、王妃平静的生活,还请见谅,民妇告退了!”

    不画,自然还可以找其他的人代画。况且他的画又不是画得多好。

    “站住!”轩辕清痴痴地走近梁雪,正欲亲吻,“啪——啪——”便是一连窜响亮的耳光:“我不怨你,对你也没任何感觉。这几个耳光,足够赏还你欠我的一切,所以请不必有任何的愧意。画上的人就不劳你大驾,我会找人续上的。但愿我们永不相见——”

    梁雪重新戴上红布面具,侧身走过轩辕清的身畔,泪水夺眶而出,她却哭不出声。一点儿也哭不出来。

    曾以为,她很恨极了轩辕清,可到最后,她却没有说一个恨字。或许在知道他的一切之时,早已过了憎恨的期限,她的心静了、也凉了。

    “赵姑娘……赵姑娘……”独孤策狂追出来,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趁人不备,掏出手帕,拭去眼中的泪水,“独孤公子,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他看到了她哭过的痕迹,眼前的红布有两道暗红的水线。

    “你真是梁雪君?”

    “我累了,想回客栈歇息。我先走了……”她伤感地翩然而去,只留下落漠的身影。

    三个月前,霜霜带着邓家兄妹也从玉湖出发,先去江南,再来京城。这一次,她是京城玉湖居水粉铺的,姐姐走时留下了牙粉、牙刷的图纸,她带着玉湖居的人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做起来了。经过江南时,冰冰便江南绸庄的生意交与新婚丈夫,陪着三妹一道进京。听霜霜说了大姐的遭遇,姐妹两人相对又哭了一场。

    这些天一直在京城里寻找铺面,又在京城买了一座不算太大的庭院,依旧取名“玉湖居”。

    “如柳,打听到大小姐的消息吗?”冰冰颇为担忧。

    经过那么多事,不能陪着她,冰冰觉得很愧对娘亲,她离开的时候,最担心就是大姐,因为她太美了,太惹眼,说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多古红颜多磨难。

    如柳摇头:“大头、妮子她们也出去找了,说是认识京城的小乞丐,或许他们能帮上忙。”

    眼瞧着“玉湖居”就要开张了,还没有梁雪的踪迹,偌大个京城去哪里找。

    姐妹二人经过商议,“玉湖居水粉铺”便选在了丽人坊的附近,因为丽人坊也经营部分水粉,这样会带动她们的生意。

    “二姐、三姐,打听到了!”邓妮子站在院子门口,满头大汗,“哥哥让我回来告诉你们一声,梁姐姐就住在西城柳树巷的吉祥客栈。听掌柜的说,今儿一早她就出门了,或许中午时分就会回去。”

    “三妹,我们去客栈等大姐。”“梁大伯,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们接大姐回玉湖居……”

    姐妹二携手奔往吉祥客栈,这是一间很小的客栈,房间不多,楼上楼下加起来还不到十间客房,大厅是个餐厅。

    霜霜提前结付了大姐的房前,姐妹二人就进了大姐的房中等候,邓大头在房间里看着近来梁雪新作的画,地下有一团碎纸片被揉挫成圆球。

    “大头!”

    几个静静地等候着,冰冰开始收拾梁雪的包袱,等她一到,姐妹三人立马就离开。她们三个能聚在一起的机会不多,上次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只短短的聚了两个月,可是相处得很好,大姐是个性情随和的女子。

    梁雪刚走到客栈,便见一个红衣小姑娘站在那儿了望:“梁姐姐!”

    “妮子——你怎么来京城了?”

    邓妮子故作神秘:“带我去你的房间。”

    推开的刹那立即被面前的两个女子惊住。

    “姐姐……”冰冰、霜霜拉着她的手,眼泪不安份地流下下。

    梁雪可不想哭,今儿已经哭过一回了。

    说了几句话,姐妹三人下了楼。

    “掌柜的,麻烦你告诉找我的人,就说我回老家了,叫他以后别来找我。”

    “好,赵姑娘走好!”

    姐妹二人今儿进门时,就听掌柜这么说,或许姐姐不想再做回梁雪君,毕竟这两年发生了太多,多到有些让她承受不了。

    回到玉湖居,虽说院子不大,但足够近二十个人居住,况且这里也没那么多人,掌柜、小二和看门的人都是从江南和玉湖居带回来的老人,是母亲时候就用的人,姐妹都觉得妥当。

    接下来就是姐妹三人紧张的各类开张准备工作,由镖行送来的几马车胭脂水粉都已经抵达,按照最初的约定,以后每半个月就会送来一次,开张一个月后,根据销售情况才适当增减。

    进入京城玉湖居,梁雪就更深居简出了,冰冰、霜霜知道姐姐喜欢看书,还特意派两个识字的家奴去各大书斋买了几十本书放在书房的书架上。文书墨宝自然也少不了,霜霜素来过得充裕,拿钱给姐姐最好的颜料与纸张。

    独孤策看梁雪离开,在外面闲逛一阵,就被康王府的护院们给请回康王府。

    “你怎么会与小雪在一起?”

    轩辕清不明白,既然她一早就回京了,也知道身边的女人是假的,为什么不出现,还让他们生了一个女儿。

    “你怎么没和她在一起?”

    独孤策的话问得更有意思,同样的反问,却让轩辕清心中的愧意再生。

    “策表弟,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他能知道什么,不过是与她在捣毁两阁的时候在深山里碰见的,她什么都知道,还帮他们找到两阁,在进云水连天时中毒,也是她拿的百花香露丸。她说过的那些话,他能记住的全都讲出来了。

    “你从来就没见过她的脸?”

    “她在我面前也从来没摘下来过。在深山遇见她的时候,吴侍卫还不相信她,可是她确实帮了我们的大忙。临分手的时候,还嘱咐我们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她。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由。原来她,是真的不想再见你……”“我早就应该生疑了,她的画画得那么纯熟,普天之下也只有梁雪君了,可是你的身边又有一个梁雪君,你让我怎么对她生疑,而且她整天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好像没什么心事?”

    “她住哪儿,带我去找她。”

    现在想起来要找人家了,可人家却未必愿意理他。

    既然非要让他带着去,去便去了。

    轩辕清一怒之下,将假王妃与那个女婴囚入蔷薇园,转而又改到落叶园去。蔷薇园是梁雪君住过的地方,那个骗人的女人不配住在那儿。

    “独孤公子是找赵姑娘呀?一个时辰前,她家里来人把她接走了。临走的时候说,叫你以后别再来找她,她回老家……”

    走了,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她就离开京城了。

    这一次,恐怕她会毫无牵绊的离开。

    “都是些什么人?”

    掌柜回忆着:“有的叫她大小姐,还有的唤她姐姐,三女两男。”

    叫她姐姐?难道她的妹妹进京了?

    “王爷,可找到你了。”

    “宫里有事?”看着家奴,轩辕清首先想到了皇宫,今儿才从皇宫回来。

    “王爷,王妃她……自尽了!”

    “什么?”

    家奴顿顿声:“刚才桂香去落叶院送午饭,发现她已经悬梁了,好在……”

    “够了!”还以为是小雪呢,原来是那个女人,朝夕相处那么久,他竟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真实姓名,百般恩爱,万般缠绵,如今看来都是南柯一梦。

    康王府、靖远候府的人连续在京城寻找了三天,城外方圆百里都问过了,谁也没有找过那个女子。她大白天戴着布面具,一袭红衣,实在太显眼了,如果她不想让人知晓行踪,自然就有避开的法子。

    今儿,梁雪穿着白衣,戴着纱帷帽又去了冯伯的杂货铺里。

    “赵姑娘,中秋节过了,明儿得空吗?”

    “冯伯又要提秦画师和段驸马的事了?”

    “明天是八月十九吧,上午已时分,畅春苑赏景楼见!”

    “好!好,那我就告诉他们了。”

    “有劳冯伯费心了,我这儿还有两幅画,冯伯不要再出手,若是秦画师、段驸马你便直言,若是不相识的人打听我的消息,你就说,这是半个月前就留在这里的,只是喜欢这两幅一直留着。”

    “好,我知道了!”

    “冯伯,我先走了,再会!”

    因为这个姑娘,冯伯这些天赚了两年来最多的银两,以前只想着一家五口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成,也没有太多的雄心壮志,只想看着孩子们快快长大。冯伯的儿子、儿媳早死了,是他带着老伴拖着三个孙子过活。大的才二十岁,小的才七岁。

    秋天的畅春苑,凉风袭袭,牡丹花开,芙蓉树上被染成粉霞,一丛丛娇媚的花朵在绿叶间含笑绽放。

    临出门时,梁雪带了可爱的邓妮子,因为她小,平时也没有什么事做。明儿是八月二十,玉湖居水粉铺正式开张,按理今儿她不该出来的,可是冯伯一直在催,她又不好剥了老人家的面子。

    邓妮子今儿第一次穿了上等丝绸做的裙子,还是由梁雪为她设计的式样,扎了两个发髻,模样非常可爱。

    依旧是她最习惯的装扮,一袭浅黄的轻纱裙子,头上戴了顶纱帷帽。

    梁雪站在赏景楼柜前:“请问秦画师在哪个房间?”

    “雅字号房间!”

    “多谢!”

    一路上已经交托好,让邓妮子不要再叫什么梁姐姐,改口叫姐姐。

    站在门外,轻敲了两下。

    “进来!”

    房间中比冯伯说的多出一个人来,段天翎、秦涛她都是认识的,是皇宫里最出名的画师,旁边还着一个白衣男子,袍子上以浅淡的翠竹为纹,头发挽成高髻,一副飘逸脱尘的感觉。

    “抱歉,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些。”“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妹妹邓妮子。”

    邓妮子倒也机警闪着大眼睛:“姐姐,我叫他们叔叔还是哥哥。”

    “都叫哥哥吧!”

    邓妮子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怯意,与梁家的三位小姐在一起,她们都是这样的人物,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何况今儿带她出来的是她喜欢的梁姐姐:“三位哥哥好!”

    梁雪从怀中掏了五钱零碎银子:“妮子,你去附近玩耍,莫要走远了。过上半个时辰便回来……”

    邓妮子捧着碎银子,欢欢喜喜出了房间。

    段天翎拿出一幅山水丹青图,有些疑惑:“这真是你画的?”

    “段驸马难道不信么?”

    她的声音好像小雪,可小雪如今已失忆,还呆在康王府呢。这些天康王府神神秘秘的,似丢了什么东西,正在满京城地寻觅。

    “赵姑娘,我等已经备好了纸笔墨砚,想一睹姑娘的画技……”

    画便画,既然他们不相信,那她就露一手给他们瞧瞧。

    梁雪摘下纱帷帽,三个男人都注意着她的脸,戴着浅黄色的绸缎面具,与身上的衣服颜色相同,就像本来就属于这衣服的一部分。

    握着画笔沉吟片刻,绘出一幅灿烂的桃花图,一座幽静的草堂,一个带锄的男子,半醉半卧在花下。花间的戏蝶似也醉了,林下的小鸡正在啄食。

    段天翎与秦涛皆是吃惊的目光,没想到她的笔法会如此纯熟,似有成竹在胸。

    绘完之后,她举笔写道:“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

    待写罢,那个白衣男子更是惊诧不已。

    “画是我画的,可这诗是世外之人唐伯虎所作的《桃花庵》。我素来最喜欢若将富贵比贫贱

    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车马

    他得驱驰我得闲……”

    秦涛看着画,整个画卷透出半醉半醒的意境,似乎唯有美酒可以相伴。透出田园恬静的气息,温暖而美好的。

    “赵姑娘,可愿去宫中做画师?”白衣男子问。

    梁雪应道:“那种世间最污浊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妙。我可不要像秦画师、段驸马这般,为了名禄,便沉没自己的才华。”“纵观千古留下传世之作的文人墨客,有几个是呆在那种地方?一个人的身心唯有醉于自然,才能寻到真我,无论多大的痛,多大的苦,放于苍茫天地间,那也只是一粒纤尘……秦画师的画技难进,在于为太多的女人作画,眼中多了美色;段驸马的阻拦,是被情所困,抑郁难舒,眼中多了狭隘。”

    白衣男子觉得这个女子倒也坦然、洒脱,不似他所看过所有的女子,气质之中透出干练与清灵,给他的印象不错。

    “依赵姑娘之意,在下如何?”

    梁雪瞪了一眼:“我又没见过你的画,我如何知晓。”

    段天翎站起身:“赵姑娘,还没与你介绍呢?这位是当今逍遥王。”

    “逍遥王?没听说过,只听说以前有个逍遥王,可惜后来做了道士,这么些年了,也没听说过什么逍遥王……”

    秦涛笑起来,真是一个敢说敢言的女子,知道便知,不知就不知,不掩饰自己。

    “逍遥王名讳单一个淧,乃是当今太后最小的儿子……”

    “你说这些做甚,本姑娘又不想攀附什么富贵荣华。皇族有什么有不起?不过是多了群无情无义的家伙而已,争权夺势,阴谋诡计,全都是些可怜虫,穷得就只剩下权势金银,还不是踩着百姓的血汗爬上去的,带了他们的灵魂去阎王面前,还不如一个乞丐的灵魂圣洁美丽……真不明白,数年前你们俩都是才扬江南的大才子,如今连江南汪平之都比不过。唯有纵情山水,方才寻觅画之真意。我也知道,依本姑娘现在的画技,绝不在你二人之下,想想看身为男子连一个女子的洒脱都不如,真是愧在世间走一遭……”

    邓妮子买了几串粮葫芦,远远就听到梁雪义正言辞的表白,虽没带一个脏字,却似在训人。

    “姐姐……”邓妮子推门而入,颇有些担忧起来:“你不怕得罪她们吗?”

    “秦画师求学心切,虽曾风流不羁,却绝不是下作之人;段驸马乃是通晓情理、多情多义之人,也不会将我说的话传扬出去;至于那个穿白衣服的皇族,他与别的皇族还有些不同,身上有股清灵、脱俗之气,必是常读道经、佛理之人,有一颗难得的慧心,又岂会与我为难。”

    邓妮子也不知道姐姐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目光里放着奇异的光芒:“姐姐真的好厉害!”

    “没什么可厉害的,我不过讲了自己的看法。三位,小女子告辞了!”

    先将他们训斥一顿,临走又进行一番赞美,将他们三人的优点道出。

    秦涛总觉得数年来,画技难求进步,一朝被人点破,顿时恍然大悟。虽然皇宫里画师数人,也常在一起切磋,就如玫瑰娘子所言,几年来不见进步。赵姑娘要他纵情山水,抛开世俗的名禄潜心逐画方有大成。

    梁雪的一番话,令他们三个回味无穷,站在望景楼上,看她们姐妹携手而去。

    “帽子……”轩辕泌看到一侧的纱帷帽,这女子定是忘了,被她妹妹一唤只顾走了。待他从楼上追下,却发现姐妹二人早已消失柳林之中。

    在康王府里呆了那么久,梁雪只知道轩辕清有位皇兄便是轩辕澈,如今倒有意思,竟然又冒出个轩辕泌出来。

    “玉湖居”几个漂亮的行书出自梁雪之手,还有什么五颜六色的木头人,也是她的构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玉湖居开业大实惠,胭脂、水粉、秀发香膏、牙粉、牙刷一应俱全啦!送意中人,母亲、姐妹选玉湖居胭脂水粉……”

    如柳带着两个丫头站在门口高声的喧嚷着,这些言词也是由梁霜霜设计的,因为梁夫人在时,便常这样,她们见多了,自然就习以为常。

    康王府的人,看着那块巨匾,再看看这阵势。王妃梁雪君便是玉湖梁氏,玉湖居的水粉出现在京城,她又是由自己的姐妹带走的,或许她们知晓消息。

    “掌柜的在吗?”

    “客官,要买胭脂吗?那边请……”

    家奴看着掌柜:“你家大小姐在京城吗?”

    几个小姐早就交托好了,若有人问,大家都统一口径:“客官,数日前我家大小姐回南理玉湖居了。如今京城玉湖居主事的是三小姐,大小姐接掌南理玉湖居的生意。以后怕是不会再来天朝了……”

    “回玉湖了?”轩辕清沉吟着,她再不会来天朝,她不是要寻回家的路吗?就这样放弃了。无论怎样,宁可信其有,当即派了几名家奴去中途拦截,或许还能遇到她。

    转眼便又是半个月。

    秦涛与段天翎时常相约到城外绘画,就如赵姑娘所说,纵情山水间,偶尔还会带上一壶浊酒。

    梁雪不知道逍遥王,是因为逍遥王自幼体弱多病,监天钦说,他要在道观、佛门那样清净的地方长大,方才能养大成人。所以两岁的时候就被送出皇宫,直至十六岁才回来过一次,受封为逍遥王。他自幼在道观长大,喜欢清静自在的生活,没待半年时间便又离开了京城,几乎是每三四年才回来一次,每次留京的时间不长,不会超过三个月。

    今秋又到了三年一次秋试大考和各蕃国进贡的期限。

    京城都异常地繁华起来,梁雪已经半个多月没出门了。

    九月初的天气比八月更凉了些,领着邓妮子,备下纸墨等物,带了些干粮,二人雇了匹马儿就往城外去。

    秋高气爽,好天气!

    梁雪将一块大远国盛产的毯子铺在地上,头枕着绿草,眼望着蓝天。

    “妮子,起来,姐姐教你跳拍手舞!”梁雪拉着邓妮子,“向左跳两步,伸出右手击我的右手,抽右跳两眺,伸左手击我的左手……”比画了一阵。

    两个人在金色的草地上欢闹起来。

    世间没有什么烦恼,只要你愿意放心,你就是快乐的,虽然最初会很难,但时间真的是一剂良药,很快就能做到。

    “拍!拍小手,动动你的左脚,拍拍你的右手,动动你的右脚,拍拍你的左手……”

    从上清观出来的轩辕泌骑以马背上,远远就听到一阵女子的唱歌声,很快乐,笑得那么纯净而自然。

    “伸出你的双手,我们握握手,从此之后之后我们就是好朋友……”

    那是一幅多么自然而清新的画面,不由怦然心动,拍着马肚就到了那片草地上。

    “姐姐,我累了!”

    “好,好,我们休息一会儿吧。”两个女子躺在毯上,仰望着天空:“有时候真像变成一只鸟儿,可以自由的飞翔……”

    “你不是说只要心是自由的,人便是自由的。”

    “对呀,话是不错。可我还是想去云游,妮子,如果我带着你去云游大好河山,你愿不愿跟我走。我可以教你读书识字,教绘画歌舞,还能教你剑法武功,总之,但凡我会的,我都教给你……”

    “那好,你唱歌跳舞给我看。”

    “好!”

    “不行,你得把面具摘下来。”

    “小丫头,花样真多!”

    梁雪沉思片刻,觉得牧羊曲不错,唱出欢快的歌儿,跳着羽衣舞的步子。唱完之后,拉着妮子的小手,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爱你有多真,我的情也深,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深深的一个吻,让我怀念到如今……”

    “不知羞!”妮子一张小脸都羞红了。

    “喂——你这小妮子,什么不知羞。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谁都无法逃避,明明喜欢却不敢说,这不是会错过机会嘛,爱一个人应该坦白也需要勇气,如果一个人连爱的勇气都没有,他还做成什么大事?爱,其实很好的,可以让你学会理解、体谅、宽容和选择……所以,你这小妮子,以后别这么说。姐姐希望你做个快乐坦诚的人,生活就像一个镜子,你对它笑,它也对你笑,你坦然面对它,它也会坦然地对待你……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要把简单的事情想到那么复杂……”“所以二丫头遇上了二姐夫,他们彼此相爱才可以结成夫妻,记住我的话,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理也不理智的婚姻,将来你若大了,绝不能嫁给一个不相爱的男子。”

    “姐姐,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

    “呵,看你平时挺聪明,真是一个情盲?”

    “什么叫情盲?”

    “情盲就是感情的瞎子,就如同不会读书识字的称之为文盲,不懂的音律的人,称之为乐盲……”

    “那姐姐还有什么不懂的?”

    梁雪回头,迎着阳光,放松地坐在地上:“有很多不懂的,但最令我不懂的便是人心。我活得简单,可并不是人人如此……”

    “姐姐……姐姐……”妮子轻柔地唤着,看到了她眼睛里水雾一样的东西,“姐姐这么美,一定会找到一个相爱的人……”

    “美有什么用,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平凡一些。太美的女子往往会成为男人争夺的玩偶,终身会历尽无数的劫难与磨练……”

    “姐姐……”善解人意的邓妮子抱住了梁雪:“我和哥哥都会保护姐姐的,就算所有人都不理姐姐,我们还是会在姐姐身边……妮子认得姐姐的眼神……”

    梁雪抱着怀中的妮子:“有你们几个妹妹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好了,妮子站好,姐姐给你绘一幅最美的画……”

    她起身从,转身进入密林之中,从马背上取下画板。

    站在林子与草地的地方,她平静的凝视着,望着西下的夕阳,身影显得落漠而孤独,衣袂被秋风吹起,她似乎忘记了一切,身影与融融的夕阳相合。

    “好美的夕阳,好美的秋景……”

    她深情地赞叹着,打开画板,摆好纸笔。

    轩辕泌完全被这幅美景所吸引,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可以忘情于山水,她的那些话好特别,从来不会有人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又不理智的婚姻。”“如果连爱都没勇气,还能做什么大事。”等等之类。

    勾出夕阳下的大树、野草,还有天边的云彩,邓妮子手指着轩辕泌的地方。梁雪只当是她摆了一个动作,这或许是孩子最渺小的希望,晚霞披在邓妮子的身边,被染上了金色的阳光。

    妮子见梁雪不睬,有些生气地转过身去,只留背影给她,这样的背很美,在夕阳中显得孤寂、无助,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她赶紧换了一草纸,继续描绘着。

    轩辕泌踩着极轻的步子,缓缓地走到的身边。

    她感觉自己的心有一团热情的火焰,因为如此美的夕阳晚景,晚风袭袭,她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捕捉到金色草地上起伏的枯草,似大海的海潮。第二幅绘画之后,她放下画笔凝视着黑夜前的山野。

    “只有美丽的大自然才有最宽阔的怀抱,最温柔的晚风,最绚丽的色彩……我会记下的,记下记忆里所有的美景,把你们融在我的笔下,也许不是最好的画卷,但我会用心绘好每一幅画……”

    轩辕泌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绘画的时候会忘乎一切,见到美景是如此投入,她有一张绝世的容颜,还一双最明亮的眼睛,像阳光般灼灼生辉。

    视野之中,突然出现一个人的脑袋:“啊——你怎么出来的?”

    还以为是幻觉,眨眨灵眸,确实是人无疑,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逍遥王轩辕泌。

    邓妮子看梁雪受惊不下,咯咯地娇笑开来:“我早就告诉你了,可你就是我不理我。”

    “妮子,取酒,我还要画画夜空。”

    已经是晚上了,她还要绘画。

    轩辕泌静待再看,看她如何在黑夜中绘画。

    邓妮子跑到地毯上,提着银酒壶,递到梁雪的手中。

    “姐姐,花酒很好喝吗?能不能让我也喝一下。”

    “小丫头喝什么酒?等你满了十六岁,便让你喝一口。”梁雪衔住壶嘴,畅饮两口,“泌先生,看你的酒虫子都快爬出来了,也尝尝吧,这是自酿的蔷薇酒,味道不错呢。”

    轩辕泌可是个品酒的高手,接过酒壶,小尝一口,香甜醉人,还有丝丝甜味,少了辛辣多了甘醇,几口就将酒壶饮了空,还未尽兴,再想喝怕是人家也带那么多。

    已经很晚了,看不清外面的景物,可她握着笔还在画,一会儿看看天边的明月,一会儿看看画板。轩辕泌将眼睛贴近画板,的确有东西。

    “姐姐,饿了!”

    “马背上的筐里有备下的干粮,竹筒里是你喜欢的果茶,自个儿去!”

    “姐姐,那个筐太高了……”

    这个小姑娘真够可怜,遇上这样古怪的姐姐,高兴的时候把她捧在手心,绘画入迷时便不闻不问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一切收拾妥当准备回城时,城门已经关了,怀中妮子已经沉睡。

    “赵姑娘,前面就是上清观,我们去那里歇息。”

    梁雪从怀中掏出布面具,蒙在脸上。

    上清观。

    自进去之后,梁雪便一直没有说话,由道长领着去了客房,轩辕泌帮她将妮子抱到床上。

    次日待轩辕泌醒来,观中的小道告诉他,那一大一小的两位姑娘天刚亮就出了道观。

    还是昨天的地方,草地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女子,手里各握了一根树枝,看得出,赵姑娘正传授妹妹剑法,一招一式颇为认真,大约教了三招,便令小姑娘自己练习,而她开始有序的习练。

    练得正投入,地上出现一条黄蛇,梁雪惊叫起来:“蛇啊,蛇啊……”飞也似地乱窜,像只受惊的蝴蝶。

    轩辕泌奔到草丛中,邓妮子用树枝挑起一段绳索:“是根绳子……”

    “快弄走,快弄走……”

    还以为她没有害怕的东西,将脸转身一边,用力的飞舞着。

    若换成别的孩子,一定会傻笑,可这小姑娘居然是无奈中带着痛然,用树将绳子挑走。

    妮子坐在草丛中,看梁雪绘画。

    “泌先生,你别笑话她。姐姐以前吃过很多苦,中过最可怕的蛇毒,中毒之后所有的事都变了……”

    “讲来听听!”

    妮子是个孩子,一个希望引起别人关注的孩子,便将梁雪怎样被江湖高手所劫,又怎样被送给了大远国的大王,怎样被人逼婚,怎样被人陷害蛇咬……从盛都到京城,一路沿街乞讨,到了京城才发现所有的朋友、亲人居然不认她,还赶她走,骂她打她……

    “你怎么认识她的。”

    妮子认真的回道:“你别急,我慢慢给你讲。我和哥哥都是沙河人,父母在前年的灾祸中都死了,我们是一路逃难来的京城,原本跟着乡亲们回了沙河,可我狠心的婶婶把我卖到青楼去了,哥哥晚上溜到青楼,将我又带到京城。我们无依无靠,就只好做乞丐了,大概是姐姐被劫一天,她上街买东西,我哥哥看我饿得实在撑不住,就去偷了城东王家的包子,结果被他们几个人打得好凶……后来,姐姐就出现了。她带我们兄妹去吃了一顿饱饭,还让丫头给我们买了新衣服换上,带我和哥哥去刘家的医馆里看病,临分别的时候还给了五百两银票,说要我们兄妹去开豆腐坊,因为我爹在世的时候,我们家就是卖豆腐的……”

    “你们为什么不去她家里?”

    “那时候姐姐嫁了一个很有权势的丈夫,就是那个后来爱上别的女人,让她滚,还要下人赶她的男人。姐姐说,不要我们去府里做下人,我们兄妹应该自由快活的生活,人也应该活得有骨气……”邓妮子顿了顿,“那时候姐姐就像现在这样,很美很美,出门都戴着面纱,虽然我和哥哥都没见过她的样子,但记住了她的眼睛和声音。中蛇毒之后,她浑身溃烂出血化脓,但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

    梁雪回头时,邓妮子就冲她挥手微笑,她也同样回以优雅的浅笑,然后继续她的画。

    轩辕泌现在看到的她,清丽而脱俗,穿得也很得体,一幅富贵人家小姐的装扮。

    “她怎么乞讨回来?”

    “姐姐说,这就是皇宫的可怕。大远国的大王要册封她尊崇的身份,自然就会有后宫其他嫔妃的不满。姐姐在花园散步的时候,被几个嫔妃围攻,装进木袋里,被她们打得好惨,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她们抢,中蛇毒之后,她们为了防止大远国大王找到,把她关在一个石屋子里。她那个人,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去抢、去偷,所以只好做乞丐了……有时候二姐、三姐她们还拿做乞丐的事儿取笑她,她却说,那是人生另一种苦难的享受。没有苦,又怎么能分辨什么是甜?”

    这些沉重的话题,从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口中说出来,令轩辕泌吃惊不小,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居然可以把苦难当成享受,当成与甜不同的美味饮下肚子。

    遭遇丈夫移情别恋,被抛弃,失去容颜却依旧坚强。

    心中的敬重的情油然而生,最初是欣赏她的个性与才华,但今朝所敬佩的是她的品德。一个宁可饿死也不做贼的女子。

    几个人正聊着话,远处奔来一骑枣红马:“妮子——妮子——”

    “哥哥来了!”邓妮子从地上站起身,冲着远方高喊起来:“哥哥,我们在这里,在这里呀!”

    绘画的时候,她仿佛一切都抛开,整颗心,整个人都在绘画。

    邓大头跳下马背,从上面提下一只食盒:“大姐,昨儿你没回去,二姐、三姐就说,一定又迷上画了,特意让我把早点给你们送来。二姐说,你是不是迷上这边的风景了,如果喜欢,她中午就找些人在这儿给你搭座茅草屋。”

    梁雪闻到此处,穆然回眸,连眼睛都带着最纯粹的笑:“真的呀!你告诉二妹、三妹,我真的喜欢这儿,不妨搭三间茅屋给我。”

    在轩辕泌看来,这或许是姐妹之间的欢笑话,但那少年骑马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便领了七八个汉子,赶来修筑茅草屋。又有马车运来石头,木料,说干就干,动作迅猛,而她在闲下来的时候会去帮忙。

    轩辕泌竟不愿离开,陪在这儿帮她们修茅草屋,动作是意想不到的快,墙壁是用竹片编成的,两面抹了黄泥,一间正堂,左右分别是卧室和书房,厨房是另置的。

    第二天的时候,又来了五六个人,只用了三天时间茅草屋便建好了。

    建好的当天,来了一辆马车,里面下来一对衣着华衣的姐妹,还抱了几坛子酒,大家又热闹了一回。

    在大家半醉之间,她的两个妹妹还是道出了实情,当然更多的骂了轩辕清,说他是负心人,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她们恨他,恨他伤了她们的姐姐,所以她们两个妹妹会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姐姐,更会满足姐姐的一切心愿。

    茅草屋是姐姐喜欢的,她们就给她建一座,若是姐姐喜欢漂亮的别苑,也可以再建一座。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又升起,梁雪坐在草地,眺望着远方,妮子还在床上睡觉。有妹妹的感觉真好,她不再觉得寂寞,随之而来是幸福,被漫无边际的幸福填满了心扉。

    “该叫你什么好?”轩辕泌站在后面,昨儿他才知道,她并不姓赵,而是姓梁,是曾经名誉京城的梁雪君,她的两个妹妹都是巨贾,也非等闲之辈。二姐性情泼辣,疾恶如仇,爱恨分明,三妹性情温和,颇有经商智慧。她的两个妹妹,都尤其地敬重这位大姐,是欣赏的,敬佩的。

    “你也知道我和你哥哥之间的事……”她望着朝阳苦笑着,“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不后悔喜欢过他,因为有了经历才会变得坚强……轩辕泌,你若回到京城,莫要向他提起我的事。上次和独孤策去王府,已对天盟誓,今生已与他情断义绝。回京之前,帮我个忙?”

    “什么?”

    “昨天我妹妹来的时候,带了一副没有绘完的画。我要你帮我绘完,绘画的过程中,我要取你的一滴真诚的眼泪,还要你的一滴血……”

    说罢之后,梁雪从屋子里搬出木桌,取出纸笔,拿出那幅未能作完的画,也拿出一幅根据《玉湖少女》而临摹的画卷。

    “为什么要把你绘在这画上?”

    “逍遥王,我谢谢你的帮忙,只要你帮我做到。我会给你一份意外的礼物。”

    他不是为了礼物才要帮她画上的,只是不明白,依她的画技,在自己之上,为什么要他帮忙呢。他只是书法好,但绘画真的不行,他的书法如果太学阁的杜大学士排名第一,轩辕泌就能排名第二。

    为了弄出点气氛,梁雪心伤地唱出《葬花吟》。

    半个时辰后,梁雪看着绘好的画卷,抬眸看着轩辕泌,从袖出取出一只脂粉盒:“这个脂粉盒里乃是我自制的特殊颜料,已经调配好了,虽同样为橙色,用它作画,这边遇湿则显,那边遇燥则显,今日将它赠予你。你走之后,我也会离开,这幅画能帮我找到回家的路。你是第一个用友情的目光看我的男子,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梁雪伸出手,握住轩辕泌,依旧是灿烂若花的笑靥。

    轩辕泌还是有些不明白她的话,为什么她要回家和一幅画有关。

    中午,梁雪再度去了上清观,怀里抱着那幅画,定定的凝视着三缘真的塑像:“三缘爷爷,我已经准备好了,让我回家吧,我想回家!虽然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情感的伤害不再是伤害,如果当日我能绝决,早些除了两阁,就不会有今日;如果没有今日,我也不会坚强……所以人生根本无所谓得失,只要自己不抛弃,便不会丢弃,所以一切都该随其自然……”

    梁雪俯身点燃画卷,道长见她点画,这是一幅和上次一模一样的画。

    “梁先生……”

    梁雪抬眸,看着老道:“道长,我要回家了,终于可以再回去。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地方……”看着手中燃烧的画卷,脸上浮现一丝浅笑,那是向往,更有离别,她没有告诉两位妹妹,因为她不想看到妹妹们的泪光。

    火光中出现一行字:“三缘不在,求拜老君!”

    梁雪跳了起来:“三缘爷爷,你有没有搞错,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做神仙的。”一行字罢,画卷已被烧了三分之一,“你要走,也打声招呼嘛!人家可以回家了,你居然出门,回家的路我怎么找……你总得预备一个神仙帮我呀……三缘爷爷,拜托拜托啦!帮帮我吧,我再也不想留了,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呀,要不你让太上老君帮帮我,让我回家……你们两个糊涂神仙,该不会下棋忘了时间吧。你们是神仙不要紧,可我就这些光阴,我可不想老死在这儿,让我回去吧……”

    上次亲眼目睹,如梅跳入奇光就消失不见,如今画烧了一块,就出现一行金灿灿的大字映在房中。

    梁雪站起身,手里拿着被烧了一片的残画,又像以前那样,开始抓扯三缘的耳朵、胡须:“我要回家啊!你让我回家啊!你抽会儿空帮我回去嘛,说什么我的情在这儿,先遇段天翎,再遇轩辕清,我就没瞧见一个对我情有独钟的人……三缘爷爷啊,你让我回去吧,这种缘份天定的事,可是月老的事儿,是不是月老也糊涂了,让你干这种糊涂差事……太上老君,我要回家,你不放三缘,我就骂你,是个坏神仙,误人一生;月老,我也骂你了,你主管姻缘,干吗让人插手这种事情……你们三个就是坏神仙,不负责任的神仙,活该被其他神仙笑话……坏蛋!糊涂!为老不尊!不负责任!”

    道长欲阻止,空中掠过一片祥光,顿时昏睡过去。

    梁雪还在那儿大骂三个神仙是坏蛋、糊涂等等之类的话。

    “哈——哈”空中出现三个老者,“太上老君、月老、三缘真人!”

    还真有神仙,她以前从来不信,现在不信都不行。

    “我不管,你们三个得把我带回去。”

    三缘衣袍一挥,空中出现了现实世界的景象:母亲躺在医院,护士抱来一个婴孩,旁边坐着一年轻、潇洒的男子。那个人肯定不是父亲,因为家里有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如梅开着一辆车,旁边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车的前方摆着一副合家欢,上面的男人居然是副总。

    “小雪啊,如梅若是不肯回来,你便不能回去。”

    “凭什么呀,我在这边受苦受累,她却代替我嫁给了副总。”

    三缘真人大笑起来:“如梅和副总才是真正的一对佳偶,你成全了他们的良缘,她所能成全的是你名扬千古的盖世才华。你想看看千年后的情况吗?”

    景象中出现了拍卖会现场,与她记忆中如此相似,连拍卖会主持都一模一样。

    “下面是神医后人蓝明朗拍卖的祖传之画——《桃源图》,这是千年前名扬天下的奇女玉湖居士、梁雪君耗时五年的佳作,起价三亿人民币,此画宽一百三十七厘米,长八百七十四厘米,晴雨变幻,早晚变幻,是我国古代智慧的结晶……”

    “呜——我不干,我不干,这不公平,我活得好辛苦,遇不到真爱……”

    月老笑道:“你不是说情感累人吗?小雪,世上没有两全的法子,你拥有才还想有爱情。”“老君,你看她闹得不成样子,不如你提前收下她吧,让她做你凡间的弟子,时间成熟,再点化成仙……”

    老君板着面孔,道了句:“天机切莫泄漏……”残画从地上飞升,梁雪欲抓却扑了个空。

    梁雪睡得正香,却听道长轻唤道:“居士,醒醒——”

    睁开朦胧的双眼,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道长:“我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呢,梦里的情形是那样的真实,塑像前还有一些残留的纸屑,很少,仿佛只燃了一块。

    大白天也能做这样的梦,月老说,自己所拥有的是盖世奇才,却无法得到拥有想要的爱情。不能吗?想想看,走过的情感,哪一段都令她心伤心累。

    轩辕泌回到皇宫,因为是太后最小的儿子,所以他便有了一些特权,没有特设的王府,可以随意进出皇宫。

    妮子讲过的故事,一遍遍回映在他的脑海之中。

    御花园,秦涛正在给今春进宫的几位秀女绘像。

    轩辕泌认真地凝视着,情不自禁道:“她能在黑暗的晚上作画……”

    “逍遥王!”秦涛被他的话吸引,“谁在夜晚作画?”

    轩辕泌不知道要不要提起她,那个很奇特的女子,当别人看到她的画作时,又有谁知道,她也曾经历非人的磨难,遭遇过鄙视、遗弃,也面对过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哪怪那幅未作完的画,有种无法言喻的孤傲。

    一个能在夜晚作画的人,京都中只有段天翎,他们这一年来结为挚友,应该不是他,“逍遥王说的可是玫瑰娘子?”

    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被情所困,可现在他竟然开始怀念那个女人。那个经受太多却依旧美丽、善良、率真的女子。

    答应过她,不会再说的,怀中还放着她赠送的特殊颜料,可以让雨天显景,晴天消失;也能在晴天显景,雨天消失的特别颜料。

    这几日的轩辕泌举止有些怪异,常常突然间说出一句话,待人追问时,他便沉默不语。

    “泌儿,如今你已有二十九岁了,早日成家。你皇兄已经让秦画师让今春入宫的秀女画影,你相中了谁便与母后说一声,母后替你们赐婚……”

    “若是孩儿相中宫外的女子,母后会答应吗?”

    可他也很矛盾,十六岁后,他便希望自己将来的妻子,是个冰清玉洁,兰心慧质、才貌双佳的女方。可梁雪君有兰心慧质,才貌双佳,唯独不是冰清玉洁,与段天翎做过几年夫妻,他可以不介意,可是她是康皇兄的妻子。尽管康王府里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像极了康王妃的女人。

    太后怔了一下:“你喜欢民间女子?”

    轩辕泌不再言语,按照皇族的规矩,他不能娶梁雪君,无论有多喜欢她,都不能娶。

    “母后,我想去康皇兄那儿走走。”

    逍遥王别了太后宫,一个时辰后就到了康王府里。

    今儿康王府的侍卫在玉湖居的附近带回来一个小女孩,桂香认得她,去年的时候,康王妃曾经出银子帮过她们。今儿看她从京城玉湖居别苑出来就觉着奇怪,一路跟踪在拐角的地方将她劫进了康王府。

    小孩子最喜欢说实话,轩辕清想通过小女孩知道真相:梁雪君是否真的回南理玉湖了。为什么这些天半路阻拦的侍卫没有任何消息。

    “放开我!放开我——”邓妮子挥舞着手脚,今儿进门的时候,她就看到“康王府”那几个字了。

    “小丫头,老实点儿!”桂香喝了一声。

    邓妮子认出了桂香,她可是梁姐姐身边的丫头:“没良心的丫头,连自己的主人都不认识,还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主人便是不忠;主人待你情同姐妹,可你竟不知回报,这叫无情无义……”

    轩辕清看着这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言语尖酸刻薄。

    桂香大怒:“呵,一年多没见,你长见识了。”

    “你们什么也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邓妮子被粗壮的侍卫主在花厅中央,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仰着头。

    “启禀王爷,逍遥王来了!”

    轩辕泌在王府家奴的引路下,进入花厅。

    “来人,将她关起来……”

    妮子转身就看到轩辕泌,愤愤地看着他:“连我也看不懂人心了!原来你们竟也是一伙的……”转而看着轩辕清:“臭王爷,你要杀就杀,我邓妮子不会告诉你的……你无情无义,根本就配不上梁姐姐。梁姐姐带着一幅画去了上清观,临走的时候说,她再也不会回来……”

    她终于要走了,是谁帮她添加画上的人。“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问他喽!”邓妮子指着轩辕泌。

    “泌皇弟……”

    轩辕泌淡淡地道:“你何苦为难一个小孩子,连我都有些瞧不起你。”

    轩辕清心中咯噔一下:“我知道伤了她的心……”

    轩辕泌虽说不满,但神情中却是一平如镜,淡淡地语调,淡淡的声音:“小妮子,你告诉他,你姐姐因为他受了多少苦,也好让他知难而退,知道自己有颗多么不堪的心……”从果盘里取了一只桔子,剥开放在嘴中。

    “来人,去上清观……”

    妮子咯咯地冷笑起来,这样的笑从一个孩子脸上流露出来让人感到有些怪异,她就像一个小精灵:“你别费心,如今算起来姐姐已经走了几天,你上哪里寻她……”

    轩辕清的眉目痛苦的拧结,妮子不屑一顿,依旧是得意的样子,既然轩辕泌让她讲,她便讲出来,也让这个伤人的家伙知道,他做了一件怎样的事。

    轩辕泌递了一个红桔子给邓妮子:“告诉他吧!”

    妮子剥了一瓣放在嘴中:“我认识梁姐姐的经过,这个丫头知道……”

    她也是个丫头,却叫桂香丫头。桂香气恼却又不便发作。

    妮子便缓缓地讲了,她们认识梁雪第二晚,她怎样被一个金使的江湖人所劫,又怎样被带入大远国献给乞颜烈……

    妮子的眼中闪着泪花:“我还记得,那天早上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她穿着从别人那儿要来的单薄衣衫,蜷缩在我家的草堆里。虽然我只见过姐姐一次,却记住了她的眼睛,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不肯承认自己,可是一开口说话我们还是听出来了,那时候,她好可怜,皮肤溃烂,浑身恶臭,所以人都像避瘟神一样骂她、打她。爹娘常说,一个要知恩图报,所以我和哥哥不能不管她,天那么冷,总不能让她露宿街头,冻死在外面吧?强行将她带回了家,开始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愿意说,后来,被我和哥哥逼问得急了,才告诉我们这些事。也许是长久以来,没人在乎过她,也没人关心她,那天姐姐哭得很伤心,后来梁姐姐还不许我们告诉其他人,说不希望有人为她伤心、难过,一切都过去了,只要大家过得好就行……”“在玉湖时,姐姐不敢去见三小姐,她怕自己的妹妹也不认得,我实在不忍心看她痛苦,就瞒着她,悄悄见了三小姐,把她的事告诉了三小姐……那时候三小姐说,康王府的假王妃曾托人写信,要她们姐妹凑备五十万两银子,她们哪里有那多钱,梁夫人去后,生意就不如从前了……姐姐说,这里面一定有诡计,解毒之后就一个人离开了好长时间……”

    妮子至今想起来都觉得那时候的梁姐姐实在太可怜了,无依无助。

    桂香听罢,早已经泣不成声,没想到王妃被劫经历了那么多事,还曾到了康王府门外,却被王府怒骂、赶走。

    “再后来,三小姐实在放心不下大小姐,还带着我们兄妹去了江南,三小姐把姐姐的事告诉了二小姐。我们托了许多人打听姐姐的下落,可一直都没有消息,是沿着一路上都有人卖‘玫瑰娘子’的画,我们才知道她到了京城。”

    轩辕清的心沉到了谷底,听罢邓妮子的话,他犯了今生连自己都无地包容的过错。在最爱女人寻上门时,他竟然抛给二两银子,还要她滚,要下人赶她走,而他那个时候,还沉浸在假王妃的温柔之中。

    邓妮子看着轩辕清:“妮子觉着,王爷配不上姐姐。姐姐可以出手相助素不相识的人,不嫌他们脏,也不嫌他们臭,可是王爷连自己曾经的妻子都认不得……”当然妮子会将当初中毒的梁雪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能说到有多臭便有多臭,是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身体的伤害,加上一整夜整夜毒的煎熬,还要面对无数人的追赶、打骂,若是换成自己,早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况姐姐曾是那样美丽的女子,都说越美丽的人,越难面对毁容的痛苦,到如今她都未曾因为自己有美丽的容颜是件快乐的事情,相反,带给她太多的劫难。

    独孤策站在外面,已经静静地听了许久。

    难怪她知道那么关于两阁的事情,还会暗中出手相助,事成之后,吴展堂还怀疑她是八杰门在江湖的暗人,连独孤策都信了。今日听到实情,才知这里面隐藏了一个女人太多的磨难与痛苦。或许正是因为这些痛苦,才让她下定决心,助朝廷除了两阁。

    邓妮子又吃了几瓣桔子,像个小大人那样叹了口长气:“以前我不知道什么叫恨,可见到你后,我知道了……谁愿意看你的脸色,姐姐吃了那么多苦,整日还快乐着……泌先生,我走了……”

    “站住!你这个小孩,好歹毒的心,你是什么居心?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她一直就是本王的王府里,她从来不曾离开我……”

    不知道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承受不起,还是因为他不愿面对,自己真的那样对待梁雪君。他爱她,却分辩不出真假,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却与别人恩爱缠绵。

    “天啦——姐姐真是神了。泌先生,你知道吗?那天我告诉过你的,姐姐说,他一定不会承认的……他会说她一直在王府里,还会用最卑劣的手段把她逼回来,还会把假王妃的孩子塞给姐姐,说是她生的……”

    轩辕清定定地看着邓妮子:“她真的这么说过?”

    “是呀!姐姐还说,为了逼她,你或许会扣留、软禁她身边亲近的人……总之就是,能有多疯狂,便有多疯狂,弄不好你还会以欺骗皇族为由杀了那假王妃……当然,如果她执意不回你身边,你会坏她的名节,让天下男子都不敢接近她,从而来达到你的目的……”

    “她……原来是这么看我的。”

    “当然,说不准你会真心悔改去找她负荆请罪,赔礼道歉……其实也不用这样子的,她和你已经是陌路了……她的性情,你不了解,但她却已经看清了你,所以你千万别去为难她……”

    在她的眼里,他就这么卑劣不堪,连给他欺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这些天,他一直未公开王府有个假王妃的事实,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带回来。他的良苦用意,竟然被她看成了诡计、阴谋,还说得那么不屑。好的、坏的,都被她想到了,他真的无计可计,甚至连道歉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不过是邓妮子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她时常与玉湖居里的下人在一起,大家都说大小姐太美了,哪个男人不想得到,几个人便私下将男人为了得到一个女人的卑劣都用八卦的形式杜撰出来。而邓妮子听得多了,如今看轩辕清发怒要指责自己,先下手为强,将他打击一番再说。

    “还有,你会让皇上下旨,逼她回府吧?这一招也没用,因为你逼她,我们就会把你如何待她的事告诉天下人……”

    这是个什么丫头呀?

    独孤策近距离看着邓妮子:“你怎么这么聪明呀?都是梁雪君教你的?”

    “算什么?我当然聪明了,玉湖居的女子都比男人聪明……你以为他是好人啊,我当然得告诉他,无论他怎么做,梁姐姐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原谅他,而我们玉湖居的女人们早就对这事想好应对的法子……”

    一个玉湖居的小姑娘在康王府里都能如此猖狂,他真是不了解小雪,在她不问世事的心下面,把什么事情都看明白,甚至做了最好的防备。

    苦笑,还是无奈地苦笑!

    这会子,邓妮子开始留意到花厅墙上挂的画:“泌先生,我今儿得把它们带走,姐姐的东西不能留在这里……书房还有吧,我也要带走……姐姐以前喜欢的衣服之类,我也要拿走……”

    “她真的要做得这么绝决吗?”轩辕清握紧拳头,看着邓妮子,连送给他的画都不要留下,还有她的衣服全部都要带走,这个小姑娘不可以这么狂妄,是不是她也猜想到自己会强行带回她身边的人,早就想好了对策。

    轩辕泌后背发冷,如若梁雪君真是这样有心计,能周全考虑到后果,实在让人感到有些可怕。

    “不能这么说啊,你为什么不想想你是怎么对她的……”

    强烈的愧疚被莫名的绝望所代替,他和梁雪君不过做了短短两个月的夫妻,除去她静心作画、昏迷的时间,就只剩下一个月的相处。

    他真的不了解她,她的美丽和才学将她性情中不可琢磨的一面给掩饰。

    “她应该离开这儿了?但愿她在自己的家乡活得更好。只是……帮她完成画的人又是谁呢?”

    邓妮子笑嘻嘻地指着轩辕泌:“当然是他了!”又细细地将玉湖居女人们闲聊的八卦想了一遍,如柳说过,应该让康王府恢复大小姐的声誉,“如果你真的觉着对不住姐姐,就告诉天下人,你当初娶的不是她,而是扮成她样子的另一个女人……你不可以再这么毁坏她的声名……那个女人已经生了孩子对不对?”邓妮子闪烁着一对明亮的眼睛,得到证实后,又继续说道:“所以,她已经是你的女人,你可以以她欺君之罪,把她贬了,然后你还可以再娶一个其他的女人……只要带走姐姐的东西,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和将来,你和她都没有关系了,对不对?”

    独孤策对这个小丫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通常那些丫头,别人说过什么就会乱,可她却越说越起劲。这么做,分明就是要康王表哥与梁雪君不再有任何的关联,甚至残忍地粉碎他们那样美好的过往。

    “今生,我不会再娶任何女人了。”

    “如果姐姐变老了、丑了,你还爱她吗?”

    “我不配再爱她……”说出这句话,面对这样的现实,他需要太多的勇气,原来注定了会终究要失去。

    “那你还爱她吗?”

    轩辕清看着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居然会咄咄逼人:“没人能代表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假王妃不行吗?更美的女子也不行吗?”

    独孤策捧着邓妮子的脸:“你不是要他和你姐姐断得清楚吗?”

    邓妮子摇着身子咯——咯地娇笑起来:“除了姐姐的遭遇,其他的……咯——都是我瞎编的。玉湖居里的姐姐们没事就在厨房里议论,我听得多了,就那么一说……”

    众人竟然被个小孩子给耍了一顿,还说得那么像,独孤策的脸都要绿了,可依旧喜欢这个小丫头,她实在可爱得很。

    “长大了,做我老婆怎么样?”

    邓妮子飞起一脚就愤愤地踩在独孤策的脸上:“姐姐说,你是色狼,连我都不放过,还真是一头大坏狼……”

    “启禀王爷,梁氏姐妹闹上门了!”

    康王府的人带走邓妮子的时候,她又吵又闹,虽然是隐蔽处,可这里毕竟是白天的京城,被相熟的小乞丐瞧见了,告诉了梁氏姐妹,还有小乞丐暗中跟踪到了康王府。

    “妮子!妮子……你在哪儿呢?小妮子,小妮子……”

    梁冰冰带着妹妹霜霜和几名男丁寻上了康王府,她们可不怕什么皇亲贵戚,敢白天抢人,她们就敢声势浩大地来要人。

    邓妮子欢喜地叫了起来:“二姐!二姐,我在这儿,在这边呢!”

    邓大头寻声快跑,后面跟着气势冲冲梁冰冰姐妹二人。

    大头抱住妹妹:“妮子,你没事吧?”

    邓妮子笑起来:“我没事,我把他们耍得好开心哦!看他们难过成那样子,真是好玩极了……咯——”

    梁冰冰严肃地道:“你真的没事?”确定无事之后,说了声:“我们走——”

    霜霜故意走在最后,离轩辕清也最近:“姐姐已经离开京都三日了,说要出家修道……”

    “霜霜,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冰冰在前面催促着。

    “马上就来,我脚抽筋……”霜霜低压嗓门,“看得出来,尽管你伤了她,可她还爱着你。半夜里,我听到她叫你的名字……你若在意就去找她……如果这次再错过机会,等她的心凉透,你们的缘份便真的尽了……”

    独孤策看着这梁三小姐,眉清目秀,长得娇俏可爱,虽然知道自家姐姐受了委屈,却还是想成全他们。那个冰冰一看就是个泼辣的女子,不是那种委屈成全的人物,这霜霜倒也有通晓情理,善解人意。

    霜霜说完自己的话,追上梁冰冰一行。快离开时,还猛然回头,张大嘴巴:去找她!

    “小雪,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从霜霜地口里知晓了她言不由衷的话语,心中重新点燃希望,眼睛又看到了光明。

    梁雪骑马走了许久,一路上游山玩水,倒也不亦乐乎再往东南就能到达云台山,是天朝道教的发源地,也是天朝道观最多的地方。

    前方设有官卡,堵成了长长的人龙队伍,官卡用铁制栏杆阻栏了,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是奔腾的河水。在道路的一侧,拦了间茅草小屋,三名着士兵服的人坐在茅草屋里饮茶喝酒。在遥远的京都如今是凉爽的秋天,可在这儿依旧能感到夏天的炎热。

    “官爷,我们已经等了三天了,放我们过去吧!我的妻儿都在那边……”

    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商人,抓住铁栏杆央求着里面的士兵。

    士兵们恍若未闻,只是轻松自在翘着腿,饮着自己的凉茶。

    “这里怎么了?为什么不让人过去?”

    梁雪着实好奇,路不就是给人走的吗,最多的已经在这儿等了五天。

    一问周围人,大伙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官爷,不让过路,你们总有个原由吧?”

    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士兵见外面的人七嘴八舌,有些坐纳不住,起身走到铁栏杆前,看着围在门口的人群。

    “如今这里属于建州管制,官府有令,从七月开始,任何人不能进去。在下奉劝各位乡亲,还是不要进建州了,你们都各自离开吧,进去了也只有等死……”

    听他这么一说,议论的人群骚动了,什么叫进去了也只有等死?

    梁雪挤进人群,看着士兵:“里面发生什么事了?”一路行来,她都是江湖侠女的打扮,脸上依旧蒙着布面具。

    年轻士兵回头看着茅棚里的人:“老大,你看如果我们不说原因,怕他们还不肯离去,你说这……”

    茅棚里的人拖着懒洋洋的声音:“这几天都快被他们吵死了,说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这儿不说,建州境内的关卡那么多,难保别人不说。”

    年轻士兵清清嗓子:“各位乡亲……”喊了一声,又压低嗓子:“你们知道便是,可不要乱说。建州境内闹瘟疫了,每天都死好多人,六月低就开始了……往东七十里的地方,大福村、张家庄都死绝了……你们说说,能让你们过去吗?这一过去还不是只有死的份……算了,算了,你们都各自离开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我的老娘啊……”一个汉子开始大哭起来。

    有好心人问:“怎么了?”

    汉子应道:“我便是张家庄人,啊——我的侄儿呀!我的大哥啊……”

    他这一哭,亲人们在建州境内的陆续有人开始痛哭起来,瘟疫泛滥成这样,为什么朝廷不知道。

    梁雪的心里像压上了一座泰山,“官爷,建州府为什么没有上报朝廷?”

    年轻士兵道:“还上报朝廷,那邱大贵,七月初三一听说建州闹瘟疫就带着老婆儿子卷了府库里的银子连夜跑了。幸而建州府师爷杨先生还有些良心,令我们在这儿设下关卡阻拦进入的百姓,他也想上报朝廷,可连官印都没有,连写了六封信,也不见朝廷派人过来……”

    “邱大贵,老子诅咒你八辈祖宗……”

    “怎么能不管百姓的死活呢?”

    诅咒之声顿时骤起。

    梁雪望望周围的山壁,一定可以进去的,是她还不知道路线,只要进去了就好。染瘟疫的百姓,只要弄清症状,再找到信鸽,或许神医兄弟有治疗的法子。

    众人哭爹的、骂娘的混杂一片,往回路返去。

    “乡亲们,我想问一下,如果要进建州,还有其他路吗?我有几个朋友在那边,既然一定要去看看的。”

    梁雪纵马走到人群前面,一个个无精打采。

    “姑娘,我的家人都在里面,我们结伴进去。”

    中年商人说着,这姑娘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如今许多人为了自己的性命都不敢进去了,可她还想着要去,就凭这份勇气就令人感佩,而自己这一生都是为了妻儿老小,自然要回去看看的,万一家里还有人,得设法将他们给带出来,或许还有一些生机。

    梁雪点头。

    商人道:“姑娘,那边是山路,用不上马匹,不过我知道一个小镇,你可以把或卖或寄在客栈之中。”

    他们说走,又有三个人也要进去,五个人就这样结伴而行。

    只是梁雪不能带太多的东西进去,马背的竹筐里是她的换洗衣服,还有一些干粮,索性就分给五个人,自己重点带了一套衣衫剩余的全部是药物。再一些东西就存放到客栈之中,将马匹也给卖了,因为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希望。

    一行五人,沿着商人记忆中的路线,走林间小路进入建州境内。前面两天,也未见到一个人,第三天的时候,途中遇到一上樵夫。

    “几位问瘟疫的事,听说只有榆县境内闹瘟疫,如今那里重兵把守了。”

    然后便有两人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妻儿老小还活着,得赶紧回去了,这地方不能再呆……”

    随后大伙便开始散去,只有梁雪和商人依旧同行,因为他便是榆县人,一路上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前走。

    又走了四天,他们才抵达榆县,和上次一样,各路口都设了关卡,外面的人站在栏杆外,注意里面的情况。陆续看马车推着一整车一整车的尸体往大坑里倒。

    虽说是大坑,也太浅了些。

    商人焦急的泪水止不住地落,口里呢喃着:“一定是死了,他们一定都死了……”正哭着呢,突然高声大喊起来:“顺哥儿!顺哥儿……”

    推车的少年抬头凝望路口外,放下尸体。

    两个官兵厉喝道:“不许过来,你想害死别人……”

    少年止住脚步,看着商人:“马六叔,你们家七口人都活着,如今搬到山洞里躲避瘟疫……”

    先前还在哭,此刻又变成了欢喜:“还活着,都还活着!”

    梁雪跟在商人身后:“马六叔,带上我吧……”

    跟他一起走了那么久,今儿才知道他叫马六,或许是家中排行老六吧。

    又走了少为人知的小路,两人进和疫区内。

    走在小镇上,镇旁都是怀抱病患的男女,满眼无助,痛苦不堪,偶尔能看到几个蒙着手帷的医者正在人群中忙碌着。

    越往里走,情况越糟糕,哀鸿遍野,哭声震天。

    几名道士正在一个村庄里忙碌着,挽着衣袖,其间还有一个着白衣的少女。

    “请问,你们哪个道观的?”

    梁雪从未想过,会看到电视里曾经描绘过的画面,到处的死尸,痛苦的哭声,绝望的目光,可比电视里来得真实,心灵有碰撞的声音,原来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在灾害面前,人类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你也是外面来的吧?没见我们正忙着吗?”

    梁雪突然后悔自己不懂医术,只要她愿意学,神医兄弟一定会教她的。

    “几位道长,我就是想帮帮忙。你们把这些人的症状告诉我,我来想办法通知神医城的神医兄弟,或许能对症下药……”

    道士看着梁雪道:“咳嗽、发烧、呕吐、昏迷、死亡……”

    “道长能说得详细些吗?譬如脉像如此,身体有哪样不同的地方?”

    白衣女子浅笑起来:“既然不懂医又进来作甚,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不会死的……”梁雪淡淡地说,因为她服过月昙花,不但能解百毒,而来预防各种病毒,这句话倒是没有骗人。“天灾人祸,就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说话间从背包里取出纸笔,墨汁也是事先调好的,一副很认真的样子:“道长,请说!”她必须尽快找到信鸽,然后飞鸽传书给神医城,还可以传至京城那边让人知晓。六月底到如今已经整整三个月了,京城居然没人知晓。

    道士替一位染病的男子诊脉道出了所有的诊状,梁雪认真的记下。完毕打开背包,全是些大大小小的瓷瓶:“道长你瞧瞧,这里的药可有用得上,如果能用上,你们尽管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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