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相这可就不知道。”晏姝语气清淡，“往往是，人只有在最无防备之时说出来的话才是最真的。”
楚雄怒声道：“若长公主执意含血喷人，臣百口莫辩！皇上和长公主如此逼迫臣，日后皇家还有何法度威严可言！”
他转头看向周围众臣，字字清晰，“诸位大人也是如长公主这般所想吗？”
“长公主今日分明就是逼迫老夫承认与大秦暗中勾结，企图给老夫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老夫不惧死，楚家也不惧亡，但诸位大人，兔死狐悲的道理想必都很明白。”
晏姝忍不住无声的笑了下。
楚雄这是狗急跳墙，打算拉上其他世家一起对抗皇族了啊。
一直以来，景国世家权势过大，为了平衡各方关系，景皇采取的一直都是制衡之术，因有外敌虎视眈眈，景国不能内乱。
晏姝抬眸看向周围众臣，清冷的嗓音带着三分温和，“诸位大人觉得呢？”
世家官员视线下意识的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他们对上楚雄阴沉难看的脸色，沉默一瞬；
对上长公主温和含笑的眉眼……
肝颤惧颤，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殿内忽而寂静下来。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殿内蔓延。
楚雄话音落下之后，竟无一人开口。
姬元沧看着站在龙椅下方那个发丝轻扬的少女，某一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她将人心拿捏的太透彻了。
方才景皇那一剑刺出，还有谁敢为楚雄说一句话。
不止如此，恐怕晏姝在此之前已经做了诸多安排。
群臣之中，沈季远与秦岭暗中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敬佩。
自长公主殿下定下覆灭楚家，令世家报团之势瓦解的计划以来，他们做了很多事。
第一，直接派出司空默与影卫暗杀十二世家，杀的是这十二世家中恶贯满盈之辈，也是私下里与楚家关系密切之人；
第二，因二皇子被囚，楚雄深感危机，无奈兵走险招与大秦合作，殊不知这一切都在长公主殿下的意料之中；
第三，与楚雄联络的大秦暗桩一直都是晏姝的人，楚雄一步步落入她的陷阱，最后在荷香楼被擒。其实不管当日楚雄有没有自曝身份，他的下场也只会有一个，被当成作乱的暴民送进刑部大牢；
第四、丹墨文会上激怒楚家人，楚宏义辱骂长公主，楚星放刻意避开“世家贪腐”。参加丹墨文会的文人除了世家子弟，更多的是寒门士子、寻常百姓家对视书生。
他们经年被世家压的喘不过气，又在丹墨文会上亲眼见证世家大儒不敬皇族，亲眼看见世家子无视“世家贪腐”，他们心中会做何想？
他们会意识到，想要出头，只有世家覆灭，只有世家这棵大树倒下，他们才有往上爬的机会；
第五、晏姝派沈季远等人暗中手上没有过多沾染人命的世家，利诱之、威胁之、劝谏之；
至此，才有如今楚家万众离心，无一人为伍的局面。
而方才在金銮殿上殿内，由御史牵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话，一步步让楚家人入局。
最后以景皇暴怒欲杀楚雄结束。
景皇这一剑，击溃的不止是楚雄，还有金銮殿内所有的世家官员。
这是让他们明白，若皇帝当真暴怒发疯，管他什么世家制衡，他照杀不误。
若只是景皇，他们还敢反抗一二，可又多了一个煞神长公主，那可是真的心狠手辣的主。
从去年到如今，长公主做下的每件事都让他们觉得心惊。
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骄奢淫逸惯了，如何能真正与皇族作对，能享受的活着，谁愿意去舍命争权。
在一片死寂中，楚雄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晏眼熟的那些世家官员一而再，再而三的后退。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楚雄怒吼，“皇上容不下楚家，现在能诬陷楚家，日后也能以同样的手段对付你们！”
世家官员们闻言有一瞬间的犹豫。
然而这点犹豫还来不及汇聚到一起，便被一句话打破了。
晏姝从袖中取出了一本封面藏蓝色的册子，看起来也是一本账册。
楚雄看见这一本册子，脑中的弦直接崩断了，他怒道：“故技重施，你以为老夫还会上你的当吗？！”
晏姝看着他，缓缓笑了一下。
随即她翻开手里的账本，清冷的嗓音传遍大殿：
“锦泰三年一月十八，秦格之子秦山海于东街兰茵坊当街鞭杀一身怀六甲之妇……入银一千两；
锦泰二年三月十二日，刘鄂钧觊觎一陈姓员外家中重宝，夺宝时屠杀陈家满门，焚火……入银五千两；
锦泰三年三月二十日……”
金銮殿再一次陷入死寂。
这次不止是世家官员，寒门出身的官员也仿佛如坠冰窖。
楚雄则是睁大了双眸，眼珠子好似要从眼眶里爆出来。
早在晏姝念完第一句话是，他就双目猩红疯一般朝着晏姝扑过来，却被禁军死死擒住。
楚雄拼命挣扎，疯魔一般咆哮着“闭嘴”二字，苍老的嗓音逐渐嘶哑。
“闭嘴——”
晏姝停了下来。
她方才所提及的，都是前不久被抄的十二世家。
晏姝动作缓慢的将账册合上，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诸位大人，还想继续听本宫念下去吗？”
众臣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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