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喜爱外孙女,特吩咐人在膳厅布了一桌子好菜,为顾绾莺接风洗尘。
顾绾莺换了身衣裳,与丫头青瑾来到了侯府膳厅。
刚踏进门槛,便见一个圆溜溜的编织球笼滚到了顾绾莺的脚下。
顾绾莺顿住步子,将那球笼捡了起来。
“漂亮姐姐,这是我的球球。”
一道奶呼呼的声音响起。
顾绾莺侧头望了过去,正见一个软糯糯的小团子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自己。
这小团子不过四五岁的样子,顾绾莺不做多想,便已猜到这是管氏的儿子陆见箴。
“小阿箴,我可不是漂亮姐姐,你得叫我姑姑哦。”
顾绾莺笑了笑,忍不住矮了身子,伸手在那软嫩的小脸儿上戳了戳。
手感真不错,软软糯糯的,跟糯米团子一般。
“不要戳我的脸,坏人。”
陆见箴往后躲了躲,一手抱住管氏的腿。
“你这孩子,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见着姑姑还害羞了?”管氏无奈的看着陆见箴。
“嫂嫂,我逗他呢。”
顾绾莺眉眼一弯,将手中的球笼递给陆见箴。
陆见箴试探着伸出手,瞧了眼顾绾莺,随后快速的将球笼抱了过去:
“臭姑姑,娘亲说了不能让女孩子戳我脸的,你是坏姑姑。”
说完三两步颠颠的跑开了。
管氏尴尬一笑,冲顾绾莺解释道:
“妹妹,这不是上次家里来了几个旁支的小女孩儿嘛,整日逮着阿箴揪他的脸,我这不才……”
管氏说到这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嫂嫂确有先虑,谁让小阿箴小小年纪就这么俊俏呢。”
顾绾莺说着,不经意的朝一旁的角落看了过去。
陆见箴顿时红着脸转过头去。
唔,看在姑姑实话实说的份上,就原谅她刚刚的无礼吧。
顾绾莺和管氏闲聊了几句,便往内间走去。
刚刚落座,便听见屋外传来一声呼喊:“世子回来了!”
果然,不多时便见一男子转过屏风踏入内间。
顾绾莺闻声望去,只见男子着了一身月白锦袍,腰间束带,衬得肩宽窄腰,身材颀长,倒是个芝兰玉树的俊雅公子。
再往上,便瞧见一张五官立体如雕刻一般的脸,只是被那如瀑黑发衬得略透出几分苍白,给人一种病弱娇柔的美。
是的,顾绾莺想,用美这个词形容他,竟是丝毫也不过分。
只是男子的脸虽然美得令女子也自惭形秽,却并无女子的柔媚,反而透出一股精致的清润绮靡,令人忍不住怜惜。
但顾绾莺的这些惊叹在那双琉璃眸子直直望过来时,戛然而止。
这该死的熟悉感!
那夜翻滚间溢转的琉璃眸,清醒后一瞥的刀削鬼斧般的脸庞,在顾绾莺脑海中渐渐立体起来。
原来,那晚的男人竟然是她的世子表弟陆砚迟!
她就说那夜怎么隐隐感到男人有几分熟悉。
顾绾莺的母亲年少慕艾,和心爱的男人私奔远嫁,虽然也过了几年夫妻恩爱的日子,
只是随着母亲无子,其父抬了姨娘,后来更是到了宠妾灭妻的地步。
这导致顾绾莺的母亲渐渐郁郁寡欢,在顾绾莺十八岁时便撒手人寰。
宁阳侯府的陆老夫人得知爱女已逝,终究不忍,将守孝的外孙女儿顾绾莺接到了侯府。
彼时,陆砚迟还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小少年。
因着在母亲肚子里吃了些折腾,陆砚迟生下来便有些体弱多病,十岁大的孩子,看起来竟如同六七岁一般。
到顾绾莺离开侯府时,陆砚迟也不过十一岁,还是个没长开的半大孩子。
一别五年多,加上那日光线昏暗,又是那般情形,顾绾莺根本没法理智的看清眼前人。
如今,这算什么呢?
肥水不流外人田?爬墙爬到了自己家?
她怎么就这么巧撞上自家表弟了,真是该死!
顾绾莺眼神躲闪了一下,迅速垂下眼睑,低了低头。
陆砚迟眼神一暗,随即掩下神色,向前行了一礼:“祖母,父亲,二叔。”
其父也即是现今侯府的当家家主,陆侯爷陆章平,另一旁坐着的是陆侯爷的弟弟陆章丘,陆侯爷与陆章丘见此只点了点头。
陆老夫人却是面容一垮,佯装生气道:
“韫之离府便是一月有余,祖母都以为你怕是忘了回侯府的路了,怎么这倒记着回来了?”
“韫之的错,让祖母记挂了。”
陆砚迟说着,以手握拳,抵着唇畔轻咳了几声。
陆老夫人顿时怨气全消,关心起孙儿的身体来:
“怎么又咳了?快些坐进来些,别让风吹着了。”
说着便招呼着陆砚迟坐到了顾绾莺旁边。
景朝民风开放,又是一家人难得的家宴,倒也未拘那么多的礼节。
感受到那股清凌凌的松木气息从身侧缠绕过来,顾绾莺身子一僵,有些不敢动弹。
忽的,一双玉箸夹了一块儿鱼肉放置到眼前的碗中。
“莺莺姐姐,我已经把鱼刺都去了,你可以放心吃了。”
顾绾莺侧头望去,正好撞进一双柔和纯澈的眸子里,顿时神色微怔。
顾绾莺爱吃鱼,却不怎么会吐鱼刺,于是吃得就少了。
后来被陆砚迟知道,便主动承包起了为她挑鱼刺的大任。
没想到五年多未见,陆砚迟仍是一如既往的体贴顺意。这一举动,倒是让顾绾莺觉得陌生感消退了不少。
顾绾莺正想道谢,一旁的陆琳霜将一筷子鱼肉放到陆老夫人碗里,笑着说道:
“祖母,世子体贴绾莺姐姐远道而来,为她挑鱼刺,您这儿就让孙女儿来尽尽孝心吧。”
陆老夫人满脸笑意,连连点头:
“好,好,你姐弟俩都是有孝心的,韫之这小子小的时候就喜欢缠着她表姐姐,这许久不见,倒是一点儿也没变。”
“我老婆子就不和囡囡争了,让他好好给囡囡挑个够吧。”
陆砚迟唇角轻抿,脸上并无被打趣的不耐或羞恼,也不曾回这话,只低着头自顾挑着鱼刺,放到顾绾莺碗里。
陆琳霜见此,嘴角的笑意一滞,眼神微闪了闪,很快又恢复如常。
顾绾莺眼瞧着陆砚迟有那把一整条鱼都搁她碗里的架势,心里骇然,谁家女子吃鱼是要一次吃一整条啊,再喜欢也招架不住啊!
在陆砚迟又一次将鱼肉夹过来时,顾绾莺赶紧将碗往旁侧挪了挪表示拒绝。
一场家宴总算在顾绾莺食不知味的煎熬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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