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听得段有义提高声音问道:“这样的干部,我们上州有没有呢?”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下,把目光射向彭达坐的那个区域。人们也跟着他的目光射向那一片。
段有义已把陆老师那一套学得炉火纯青,说:“右后角那一片不要讲小话。”
全场鸦雀无声,生怕段有义抓辫子。
此时的彭达心里乱窜。他知道段有义在指桑骂槐。自己的事,樊离山一定告诉了段有义。段有义才这样转着弯子警告自己。
他尽量坐得端端正正,表示自己在认真听,也与这种事没有关系。
段有义说:“如果有,就到我办公室来说清楚。”
彭达打了一个冷颤。
段有义讲了几点体会后,最后说:“市纪委在市委的坚强领导下,不畏艰险,敢于碰硬,一定为上州的社会经济发展扫除障碍,保驾护航。”
接下来是发奖,表彰全年的先进单位和个人。
再接下来就是林一亮讲话。
林一亮照本宣科,一字不差地读稿子。
最后才是主持人讲话。
陆皓明说:“今天的会议,纪委段书记作了一个生动形象的工作报告。表彰了全年的先进单位和个人,林书记作了重要讲话。
下面,我就会议的贯彻落实说几句。
一是要回去开好一个会,原原本本传达段书记的工作报告和林书记的讲话精神。
特别是林书记对腐败的零容忍态度,一定要让每一个干部都清清楚楚。要丢掉幻想,林书记不会保你,陆皓明也不能保你。
二是有问题的同志,要主动到本单位或者上级纪委来自首。这个问题要重点讲一下,纪委既是查人查案子的,但也有一条——惩前毖后,治命救人。
你来自首了,说清楚了。有些可以宽大处理。但是,不来就是另外一回事,请各人心里扪心自问。
你不来,不快一点,等纪委打电话给你,一切就迟了。我喜欢开短会,就说这么多。散会。”
开这种会,气氛总是有点沉闷。
散了会,大家就感觉轻松了,一窝蜂往外面走。
彭达只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今天段有义在台上打的比喻,句句在说自己,这件事是真的打比喻,还是……
他突然接到了段有义的电话,下楼梯时,脚几乎要软了,踉跄了几步。好在楼梯间全是人,他扶着别人的肩膀才停下来。
他连忙走到拐弯处,用讨好的语气说道:
“段书记好。”
“彭主任,麻烦你来我办公室打一转。”
“好的,好的。段书记是哪一方面的事情?”
“来了再说嘛。”
彭达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段有义办公室,想不到段有义竟然给了他一支烟。
彭达受宠若惊,连忙给段有义打火。
段有义吸了口烟,说道:“彭达同志,有人举报你在上州宾馆长期开房,有没有这回事?”
彭达握在手里的烟掉在地上,马上拾起来,用讨好的样子笑了一下。
段有义说:“一个人不可能不犯错误,但是犯了错误能回头,不在错误的路上狂奔,也就是一个可以教育的同志嘛。
你呢,与别人不同。陆市长直接抓开发区,你是开发区副主任,如果陆市长直接管理的人都出了问题,那就影响他的声誉。
我今天跟你开门见山,如果你能举报别人,或者自己有什么事,跟我说清了,就可以……我不说全了。你想想就清楚了。”
他把陆老师那套适可而止的艺术全学会了。
彭达出气不匀。
段有义说:“收了别人的钱就退给人家,不用我多说了吧,如果能检举别人,那就是立功。
当然,如果你一切都没有,在宾馆开间房的事,以后就注意注意就行了,好不好?我们就谈这些。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彭达说:“好的,好的,感谢书记。”
他从纪委出来,坐上车子,一路狂奔,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找鲁欣,他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地想一想。
最后,他开出了城,去了曾经爬过的一座山。
那山上有块巨石,他需要在那个无人的地方,一个人想想,自己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山无言,水无声。
天很高远,地很宽广,坡有些陡,他是一个独行者,向山坡上那块巨石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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