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队伍渐渐走近,穿过尚未散去的血雾,逐而进入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身穿百衲衣的怀倾大师,白发如雪,眉目慈祥,布满褶皱的苍老脸庞,显露出一副只属于方外之人的慈悲相。
当她远远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和空气之中弥漫的血腥味,转动手中佛珠的速度加快了不少,轻叹了口气,流露出悲悯苍生的神色。
怀倾大师后方队伍里都是身强力壮的武者。
那些体格健壮的武者,集结组合在一起,如同商队般,运送着一车车被厚布遮盖住的物品。
而在怀倾大师的旁侧,还跟着尚未脱去九洲神宫战将甲胄的慕臣海。
以及闻讯赶来的战争学院三长老。
楚月心中一喜,掠步往前,恰好遮住了身后慕倾凰等人的身影。
她望着突然出现的东篱城前的怀倾大师,难掩溢于言表的激动,说:“神武国距离北境路途遥远,相隔数千里,怀倾大师不在青音寺中,怎会……”
“叶丫头临走前既是与长辈告别,那贫尼这长辈自然要来一趟这神武。”
怀倾大师手持紫檀佛珠,回头看了眼后方车上的物品,嗓音温和地说:“战事起时,百姓受苦,民不聊生,贫尼又怎能袖手旁观,冷眼看他人疾苦?将士因战争伤残,总归是需要打量药物的。你离开青音寺后,贫尼便想着去寻附近的药商,以前都和贫尼有些交情,恰好纪院长与贫尼说了战争学院的仙药田,贫尼便去了战争学院,与三长老将仙药田的药材,一并采摘了,运送来神武,希望能稍稍解决掉小丫头你的燃眉之急。”
楚月听着怀倾大师的声音,如同长辈家人关心的口吻,眸光轻颤,眼眶微微泛红。
许是怀倾大师思女成疾,又或许是怀倾大师多年苦修佛道,看起来比同龄之人要沧桑显老许多。
就连脸上的褶子,都像是古稀之年。
但老人的眉目,却有岁月里不可多得的温柔。
温柔到能怜悯一缕不起眼的微风。
怀倾大师看见满地尸骸,血流成河,楚月身上遍体鳞伤,一袭红衣早已裂开许多处,每一处都皮开肉绽,触目惊心,有些伤口甚至深可见骨,直教人头皮发麻。
又看东篱城上旌旗飘扬,便知昨夜之苦战,也知神武在这场注定失败的战事之中迎来了胜利。
“小楚!”
慕臣海着急地走过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楚月。
望见楚月满身的伤,泪水溢出了眼眶,斥声说:“我就在北境城,你说你,神武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跟我说一声,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样,凡事都一个人扛,扛不住可怎么办,都伤成了这样,该有多疼,旁人家的姑娘,掉根头发都要嘀咕很久,你这孩子倒是好,一身的伤,也不知喊一声疼。”
“扛得住。”楚月微微一笑。
“扛住了那就不疼了吗?”
慕臣海胡乱拭了泪:“父亲、大哥和四弟他们要知道我没有看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伤,我还有何颜面回到慕府去见他们?岂不要把我给揍得连亲娘都不认得,小楚,凡事你都不必那么坚强,你是女孩子,你可以任性,可以胡闹,可以疼了就找亲人,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挺着。”
慕臣海乃北洲慕府的二公子,九洲神宫的任职战将。
此人一向榆木脑袋,耿直一条筋,以此闻名。
如今众人见慕臣海对楚月如此关切,泪水肆意,一个个满头的雾水,想不出个所以来。
最后,只见四周的围观者们,都为慕臣海捏了把汗,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夜墨寒的身上,思量着夜帝尊会用何种残酷非人的手段宰了这半路杀出来的情敌。
谁知夜帝尊负手而立,原地不动,神色之间不见半分愠怒,好似允了自家那位妻子要纳小的想法。
一时之间,众人的思想精彩纷纭。
更加的想不明白了。
堂堂圣域帝尊,竟如此大度,能容下后宫佳丽三千人?
若关心急切的慕臣海得知这群人的心中所想,只怕是要吐血三升。
这会儿,怀倾大师见慕臣海神情焦灼,举止粗俗,毫无斯文可言,皱着眉“咳”了一声。
但慕臣海的一门心思都在楚月的伤上,喋喋不休的念叨个不停,总是来回重复那么一两句话:“你一个小姑娘家地,受这么多的伤,要被他们知晓,不仅要心疼死你,还要削了我的脑袋。”
楚月直视着慕臣海的眼睛,脊背似冬日劲松般挺直着。
良久。
她两手作揖,神情严肃,咬字清晰铿锵有力,无比认真地说:“北洲慕府的祖训,伤为战士之荣耀,殉国为慕家之功勋。有荣耀和功勋傍身,晚辈叶楚月,无惧,无怨,无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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