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独尊寺时,这里已成为一片废墟。陈谟临走时放的一把火将寺庙烧成了灰烬,还是附近信众赶上山,外加下了一场雨才平息了火势。
好在还余了几座亭台,众人便就亭台里歇息。
得知独尊山的噩耗,虽是人所共知的得道高僧,惠忠依然忍不住哽咽不语,再加上季卜大师圆寂,更让他一时法相全无。
陈谟并没有一同回山,经与惠忠、李如风谈论,又兼之林三坚决否认,似乎确非白莲教所为,他便也放过了林三,只是那林三经此重创,怕是一身本事都废了,以后大概也难以修习任何武功。罢了罢了,若真是他干的,以他少年英才,遭此惩罚,也足以铭记终生,若果非其所为,只当自己平添一罪孽。然而,此刻又在乎这些做什么,自下山那一步起,自己就开始了绝然相反的修行,因此,任凭惠忠怎么劝,陈谟只是摇头,只身一人而去,从此,独尊再无寺、山上再无尊。
这山上唯一清醒、完好的倒是不会武功的萧远复,虽然痛失独子,情绪低落到极点,但总算没有失去心智,不愧是经历过世态的人。
李如风浑身是伤,更兼失去左手,高烧不退,昏迷多日,醒转后又因身体残疾痛苦不已。张铁汉一直卧床,且仍在发烧。而铁涟当日受创之后被河水冲走,后来众人往下游寻去,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到底是生是死。
好在还有个景云鹏,他虽然也是重伤在身,好在体格强健,没两日就渐渐复原,忙前忙后照顾众人。他喜欢在中午休息片刻,然后洗把脸,喝杯茶,来到亭子下边的空地上演一遍武。这是从杜晴岚那里承继来的习惯,能保持一整个下午的精力充沛。
萧远复也没有午休,他忙完了一切,也来到了空地旁边,捡了一块烧黑了的石板,拂袖擦拭一番,坐了下来,看着景云鹏演武,脑海中不觉出现一幅幅画面,嘴里不自觉地念起诗文来,念到合拍处摇头晃脑起来。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景云鹏听他念起这首词,顿了顿,又马上和着那拍子,将一套剑法舞毕,竟是比以往出奇的流畅,气血也顺畅了许多,不禁挂着微笑朝萧远复走去,抱拳道:“夫子也懂剑法?”
“哦……那道不曾,莫非……公子的剑法果是因诗词而成?”萧远复也不禁笑道。知道自己方才头脑中的画面不是无缘无故就有的。
“呵呵……夫子真是好眼力,我这剑法乃家师所传,正是取自晏相公的《浣溪沙》。”
“不愧是儒门五子,当真乃我等腐儒所不能及,我观你师兄弟们,所承剑法似乎都取材于诗词曲赋。”相处日久,肖远复自是知道景云鹏等人师承儒门五子,而那五子也都是文武全才之人,之前看他们打斗之时因为形势急促,未及细品,此时得空,从景云鹏的剑法当中居然看出了词句章法,当下对儒门五子的造诣不免敬佩不已。
“夫子客气了,其实这剑法乃是我师祖所创,当年师祖以儒家经典悟出五套绝技,分别传予家师并四位师叔伯,那五套绝技,为乾元妙曲剑、天地诗风掌、诗酒醉吟拳、婉逸心经、豪放流云步,家师排行第四,所学正是以辛李词为基础的婉逸心经,后被家师发扬光大,在心经基础上创造出婉逸剑法、藏约拳法、易安吟步、霖铃剑法、争渡掌等精妙功法”
“原来如此……”萧远复听景云鹏介绍起武学来,一时又没了兴趣,只是觉得那功法名称颇为好听。忽然,他缩了缩鼻子,又凑近闻了闻景云鹏道:“你喝酒了?”
“没啊,怎么了?”
“你身上有一股酒味……嗯……等等,好像……正是那老烧刀子的味儿,竟比璐璐的还强。”
“是吗?可是我没喝啊,会不会是,那天在河边开战前,我喝了那坛酒的。”
“嗯,说不定还真是,哎……你说,那里面为什么会放一坛酒,这酒难道仅仅是为了吸引我们去开箱子?还是另有妙用?而且,那酒香怎么过了这么些天还不消散?”
“这……不会吧,看他们得意的样子,很明显那经书里已经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了,怎么还会有别的。再说,这酒的配方,那徐豪不是已经掌握了吗?”
惠忠在一颗大树下默默听着二人的谈论,这次损失惨重,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守护宝藏的秘密看起来基本上失败了。即使如此,也心有不甘啊,现在……也罢,自己一个人去吧,就算有最后一丝机会,也要阻止,这是对徐英和他父亲的承诺,也是对合寺众僧的交待。
此刻的张铁庄里,气氛截然不同。
徐豪手握《金石经》和《金刚经变图》,掌握着三家的誓言。拿到那本书后,翻开来看,竟然是一幅幅直观的插画。按照画面指示,用烧刀子配方酿了烧刀子酒,此刻只等酒熟,口吞佳酿,喷向那玄铁大刀,就可以把刀抽起来了。
根据后续的插画,这刀原是作为开启地下宫殿钥匙用的,可谓关键了。
现在来看,这一节其实在徐寿辉给重庆明家最后的遗书上都是有的。
根据那插画的提示,将烧刀子酒水喷洒在《金石经》和《金刚经变图》上,再将二者叠在一起,所谓“诗图相会”,便会在纸上现出一幅藏宝图了,就能够准确地找到藏宝的位置,然后顺着地图标注的线路进入地宫,用玄铁大刀打开地宫大门,最后到达“田园殿”,就可以看到诸多宝藏了。徐豪对此甚为满意。
同样满意的还有明湘。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接下来,就轮到自己出手了。只不过,现在还不宜动手,得等到大家都以为宝藏被徐豪夺走后再动手不迟,这之前,就要清除一切可能影响夺宝的人,还要让徐豪损失元气。
河边一役,虽然独尊山-五岳联盟、艮岳盟、白莲教均损失惨重,但余党犹在,他们很有可能贼心不死,在前往藏宝地宫途中发难。还有最后出现的那几拨来历不明的人,甚是可惧,不得不小心为是。也因此,暂时还不宜与徐豪发生冲突。只不过,张天师要走了,这让明湘甚为惆怅。虽然张天师张宇清并不能对自己的事业给予支持,但是有他在,自己就感觉有人托底,就会很安稳。
“先生果真要走?”明湘尤为不舍。
“在下已北上多日,教中尚有一些俗物需要处理,况且山门来信,道武当张真人欲前来赐教,小弟只得先行一步了。”
见张宇清如此说,明湘也不好再作挽留了。虽然少了张宇清,自己对付徐豪尚有些吃力,但比起武当张三丰,自己在张宇清心中的分量自然是不能及的,这点他倒也能看得开。况且,张宇清似乎也无意在自己和徐豪之间站队。
“化外之人嘛,都有些牛脾气,没那么容易对一个人服帖的。”说话的是新近东来的兑泽卫明仁,此刻正与明湘一起送别张宇清。他知道,宗主正为张宇清不肯为自己出力而叹息。
“罢了罢了,我本不该作此念想。”明湘也是个极善于自我控制的人,他知道张宇清只是自己的朋友而已,论文论武,都在自己之上,自己又有什么魅力让他甘于为己效力呢?
“都安排得怎么样了?”明湘转而对明仁说到。
“宗主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巽风、艮山都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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