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羡予生生僵在那里,心跳都停滞了一瞬。
她,在吻他?
她松开了他,温软的唇一触即离,抬眸看他,气势汹汹。
“你还有话要说没有?”
他眸光闪烁一下,耳根不自觉的发热,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了。
翠竹在外面小声通传:“少夫人,五姑娘来了。”
婉若直接就掀开帐篷帘子出去了。
谢羡予还立在原地,等到她的脚步声都已经走远了,他脑子里的思绪才渐渐明晰。
她刚刚主动亲他了,她是不是喜欢他?
这个念头猛一冒出来,他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公子。”
庆安走了进来:“陛下派人来请公子去行宫议事。”
谢羡予回神,收敛了情绪,神色淡然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庆安却忽然惊诧的问:“公子你脸怎么红了?”
谢羡予眉心一跳。
“莫不是风寒了?我听说那青州的瘟疫就是突然开始发热……”庆安急不可耐。
谢羡予阴着脸:“滚!”
“是。”庆安吓的立马转身就跑。
-
谢秀珠和婉若约好了今日去摘桃花,如今初春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这燕回山上的大片桃林一望无际。
“婉若,你看我编的花环,好不好看?”谢秀珠将一个桃花枝编成的花环戴在头上给她看。
婉若给她戴正,眼睛一亮:“好看。”
“那我再给你编一个,别人编的都没我编的好看,他们都不会挑。”
谢秀珠难得有拿手的活儿,得意极了,兴冲冲的开始摘桃花了。
婉若提着篮子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起穿梭在桃林里。
“你方才和大哥哥又吵架了吗?”谢秀珠一边摘桃花一边回头问。
“你怎么知道?”
“我来的时候瞧着下人们都在帐篷外头守着,而且翠竹的脸色也不大好,我猜就是大哥哥生气了。”
谢秀珠皱了皱眉了:“大哥哥以前也没这么容易生气的。”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见过谢羡予变脸,她总觉得他极好脾气,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根本不放眼里。
她曾经还想着,他日后若是成了婚,一定会和嫂嫂相敬如宾,比爹娘还要和睦尊敬些。
婉若面无表情:“他什么时候好脾气过。”
忽然,听到桃林深处有人在说话。
“小侯爷,听说你定亲了,还是谢家的千金,小谢大人嫡亲的妹妹,啧啧,你艳福不浅呐。”
一听这话,谢秀珠和婉若对视一眼,两人立马轻声走到了桃树后面,悄悄探头看过去。
正是孟淮川和几个公子哥儿在桃林里嘻嘻哈哈的说话。
正中间的一个穿着玄色窄袖锦袍,马尾高束的少年,便是孟淮川了,他眉梢一挑,张扬又肆意:“别提了,我爹给我定的亲事,他在那么老远都还得管我。”
“你可是你爹的独子,不管你管谁?”
“谁稀罕!那个谢秀珠听说又娇气又草包,小爷我是行走江湖之人,能稀罕那种小丫头片子?”
谢秀珠一听这话,当场就炸了,直接冲了出去。
婉若都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开始指着孟淮川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你以为我稀罕你?!一个走鸡斗狗的纨绔,你也好意思玷污行走江湖四个字!”
那帮公子哥儿吓一跳,没想到这谢家姑娘当真就在这儿,他们顿时心虚的不敢开腔。
谁知孟淮川也炸了,气急败坏的从树上跳下来:“小爷我那是江湖义气,你一个成日里闷在内宅的丫头片子懂什么?!你竟然说我只会走鸡斗狗?!”
“还江湖义气,我看是玩投壶都输不起的癞皮狗!”
之前婉若带秀珠去定安侯府给老太君贺寿,孟淮川就因为投壶输了和别人打起来了。
“我什么时候输不起了?!那是他作弊!小爷我行的端做得正,若是真有本事我自会敬佩,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我才不屑!”
“找那么多借口,就是输不起!小肚鸡肠,我才不稀罕嫁你这种人!”谢秀珠趾高气昂。
婉若连忙上前去拉秀珠,生怕他们打起来:“秀珠,我们还是回去吧。”
其他的公子哥儿们也连忙来拉孟淮川:“算了算了,何必和姑娘家计较,这传出去还不得说你没风度。”
孟淮川压根不管,气的脸都青了:“你以为我稀罕娶你这种一无是处的草包?”
谢秀珠又炸了,挣开了婉若的手:“你长得跟杆子似的,真不知道定安侯那么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怎么养出你这样绣花枕头一样的儿子。”
“你竟然说我绣花枕头?!小爷我这次围猎都是第三名!”孟淮川险些气到心梗。
定安侯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魁梧,孟淮川才十八岁,但也是自小习武的,只不过一张脸长得清俊了些,瞧着没什么行伍出身的威武。
他最恨别人说他秀气!
孟淮川咬着牙指着她的鼻子:“总好过你脸大如盆,也不知小谢大人那般清风霁月之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谢秀珠气的跺脚:“你才脸大!我娘说我还小,等我长大了脸上就没有肉了!”
谢秀珠生了一张娃娃脸,圆圆的和年画娃娃一样,十分可爱,人人都夸她,第一次有人说她脸大!
孟淮川恶毒的勾唇:“你娘骗你的,你的脸一定会大一辈子!”
“你!你也会当一辈子的绣花枕头的!”
婉若急忙让身后跟着的丫鬟们帮忙,将谢秀珠给拖走。
孟淮川也被那帮公子哥儿们给拉走,总算的阻挡了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
婉若好容易把谢秀珠拉出了桃林。
谢秀珠气的把一把桃花都捏碎,咬牙切齿:“我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嫁这种纨绔!”
婉若无奈的给她拍背顺气,看这样子,这婚事当真是不成的。
这两个炮仗要是成了婚,以后还不得天天打架?
谢秀珠也没了玩的心情,气鼓鼓的就回自己帐篷去了。
婉若也打算回了,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白大夫。”
婉若诧异的回头,竟是李璟昭。
婉若福了福身:“殿下怎会在此处?”
“我听到桃林这边吵闹声,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也在。”李璟昭笑笑。
“小孩子吵闹罢了,让殿下见笑了。”
“你何必跟我这样生疏?难不成还记恨我之前想要利用你的事?我当时真的对你没有恶意,我说要帮你离开这也是真心的。”
李璟昭顿了顿,看着她的眸色多了几分复杂:“不管什么时候,我说过的话都算数。”
婉若眉心微蹙:“从前的事都过去了,殿下没有记恨我割伤了你的脖子,我自然也不会计较殿下想利用我之事。”
李璟昭轻笑:“你不说我都险些忘了,应该找你讨要些医药费才是。”
婉若还未开口,却突然听到一个冷冽的声音:“北凉穷成这样了?连这点钱还要太子殿下亲自来讨?”
婉若回头一看,是谢羡予来了。
李璟昭笑着拱手:“小谢大人。”
谢羡予走到婉若的身边,神色冷淡:“算算日子,殿下也该回北凉了吧?”
“是啊,本来是打算来求娶公主的,可没曾想……”
没曾想,西周夺嫡之争变数太快,晋王倒台,晋王嫡亲的妹妹明安公主也跟着失势,他娶了也没意义。
如今宣王也倒了,往后西周谁能做主还是未知的,这和亲之事,不可大意。
“殿下此番前来,看来是白来一趟。”
李璟昭什么也没干成,反倒被谢羡予利用了几次,他还只能吃哑巴亏。
李璟昭无所谓的笑笑:“怎会是白来一趟?若不是来了西周,我也不能认识小谢大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婉若身上,又接着道:“还有谢少夫人。”
谢羡予眸光微沉,声音清冷:“殿下客气了,往后,也未必没有和我再认识的机会。”
他盯着李璟昭,眸底隐隐锋芒尽显。
掌权西周之时,也是一统天下之时,北凉首当其冲,他怎会放过?
李璟昭笑容微微一滞。
谢羡予直接拉着婉若转身就走。
李璟昭目送着他们离去,眼里的笑意渐渐消散了干净。
“殿下,咱们何时启程回北凉呢?”
李璟昭声音微凉:“事情都没办成,如何回去?”
“可西周眼下怕是大势已定……”
“是么?”李璟昭讽刺的掀唇,“那可未必。”
他眸光幽深了几分,便是要回,也该做完该做的事,得到该得到的人,否则岂不是白来一趟?
他可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谢羡予拉着婉若往回走。
婉若感觉气氛不大好,便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婉若梗了一梗,他怎么又这样了!
他冷哼:“你倒是能耐,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说得上话。”
“你说北凉太子?我们之前毕竟也算是认识,打个招呼而已。”
“是么?”他猛一停下脚步,转头眸光微凉的盯着她。
她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着他:“不然呢?”
他目光忽然落在她的唇瓣上,想起她晌午在帐篷里猝不及防的亲他。
心跳不自觉的加快。
他眸光微闪,本来堵到嗓子眼的一口气,忽然就消散了干净。
他应该对她好些,看在她这么喜欢他的份上。
他抿唇,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山里寒气重,你身子还未痊愈,冷不冷?”
婉若怔忪一下,一时都有些跟不上他情绪的转变。
她咽了咽口水:“是有点冷。”
“来人。”
一个小丫鬟立马上前来,将斗篷送上来,是她的一件月白色兔毛斗篷。
他拿过来,给她披在了肩上,低头为她系好斗篷的锦带。
“你特意来给我送斗篷的吗?”婉若这才反应过来。
他低垂着眸子,修长如玉的手指缠绕着斗篷的锦带,十分认真的为她系好一个蝴蝶结。
“顺路。”
“哦。”
他给她系好了带子,这才抬眸看她:“围猎已经结束了,今晚是庆功宴,明日一早我们就拔营回城了。”
婉若忽然想起那位小侯爷说他是第三名,就好奇的问:“谁是第一名啊?”
“汪直,禁军副统领。”
婉若诧异的道:“就是你早年安插进禁军的那个人?”
“是他。”
“他这么厉害?”
“不然你当我什么废物都用?”
婉若被堵的一梗,却也无法反驳,他当真是会用人的,赌场里捡的苏言都能中探花。
他牵着她往营地走着,淡声道:“这个汪直原本是土匪出身,被仇家追杀险些死了,我给他换了身份让他入禁军,他这本事早几年就可以在围猎里争名次的,不过时机不到,不适合抢风头。”
“现在时机到了?”
“差不多吧,江家倒了,江潮的禁军统领之位也空出来了,但几方势力都想争,汪直这次围猎出风头,自然也能搏一搏。”
婉若不免好奇:“土匪出身的人竟有这样的能耐,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今晚庆功宴上能看到他吗?”
他凉飕飕的扫她一眼:“你看他做什么?”
“……”
回到了营地,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阵阵,他们抬眸看去,一队人马绝尘而来,还举着红黄的旗子,为首的男人四十多了,嘴上蓄着络腮胡,体格健硕,目光如炬。
婉若有些诧异:“这是什么人来了?这么张扬。”
谢羡予眸光微凝:“镇南王。”
镇南王策马奔至他们跟前,翻身下马,笑哈哈的拱手:“小谢大人。”
谢羡予拱手:“镇南王今日才回京?”
“是啊,上回见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如今倒是长大了些,也能办事儿了。”镇南王说着,语气带着几分讽刺。
镇南王虽说远在南疆,但朝中之事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谢羡予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晋王和宣王都接连败北,他哪里能不知道呢?
谢羡予语气淡然:“看来是王爷老了。”
镇南王笑容微滞。
他目光扫过他身边的婉若,打量她一眼,笑的诡异:“这就是尊夫人?果真生的貌美,难怪小谢大人不顾祖宗规矩也要强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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