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薇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女子的哭泣声断断续续,极其克制隐忍,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顺着声音找去,就见混沌黑暗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纤细瘦弱的少女。
“姑娘,你没事吧?”她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对方抬起头,露出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亦或者说,与她现如今使用的身子一模一样的脸。
她心下一惊,定睛看去,从少女噙满泪水的双眸中瞧见自己真实的容貌。
“你是这个世界的杜思薇?”她道出对方的身份,秀气的眉微微拧起:“你是有心愿未了,来托梦于我,还是恼我占了你的身子,想要将自己的身子拿回去?”
“若我想将自己的身子要回去,你愿意还给我吗?”少女声音柔柔的,怯怯的,与张扬艳丽的面庞并不契合,可杜思薇却断定,少女便是自己如今使用的身子的正主。
毕竟,原主若不是个软弱胆怯的,又岂会被杜光庆一家子欺凌足足一整年。
她蹲下身子,抬手为少女整理凌乱的鬓发,温柔道:“自然是愿意的。”
“那你怎么办?”少女声音依旧怯怯的,带着难掩的担忧。
闻言,杜思薇不禁哑然失笑:“自然是回我该回的地方!”
“若你回不去呢?”少女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若我回不去,我就试着去占别人的身子,东家活一日,西家活两日,总能凑够一生。”杜思薇轻巧玩笑道。
“你就不怕离了我的身子直接入轮回吗?”少女疑惑地睁大双眼,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如星辰般明亮。
“怕呀!”杜思薇莞尔,笑着拍了拍少女脑袋:“但你都这般可怜了,我总不好和那些坏人一起逮着你一人欺负。”
“记住,等你拿回你的身子后立即联系周灿生周公子,让他带你离开尚书府,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来,你生父生母不是个好的,他们心中只有假千金杜文茵,你若继续在尚书府待下去,他们会拿你给杜文茵做垫脚石。”
“对了,记得带上杏儿、小草、花嫱、葡萄和春花,她们都是好姑娘,又在我身边侍候过,若你直接走了,她们在尚书府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谢谢你!”少女展颜,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落。
没等杜思薇想到措辞安慰对方,便被扑了个满怀。
少女小小一团埋在她怀中,抬手搭上去,可以摸到一节节凸起的脊梁骨。
“谢谢你,姐姐,谢谢你,只是我回不去,也不想回去!”少女低声抽泣着,瘦削的双肩轻轻颤动:“是我主动将身子让给姐姐的,我如今还存在这个世上,乃是心中尤有执念,我想看看,若我没失了名节,爹娘是否会爱我,他们是否会看穿杜文茵的真面目,将她赶出去。”
闻言,杜思薇险些惊掉下巴:“你……你怎知道这些?你是重生的?”
“嗯!”少女轻轻点头,哽咽道:“我死后便重生了,我知道自己只是话本里的配角,是杜文茵美好人生的陪衬。”
“我不想当她的踏脚石,奈何重生只是多了一条命,不是多颗脑子,我连小小的丹霞书院都逃不掉,又如何能改变自己的人生?”
“没了办法,我只能向神明祈祷,用我的血肉灵魂换来援助,让我真真切切感受到父母兄长之爱,亦或者让他们感到后悔……”
说到这,少女抬起哭红的眼睛,苦涩道:“事实证明,他们不会爱我,便是杜文茵露出再多马脚,他们依旧不爱我。”
“兜兜转转,一切依旧如同前世那般,在团宠女主的光环下,他们连从指缝中漏出点爱给我都是吝啬的。”
“既得不到他们的爱,那便让他们后悔吧!”杜思薇抬手拭去少女脸上的泪水,一字一句坚定道:“不止让你爹娘兄长后悔,还要让杜文茵和她生父生母后悔,让深爱杜文茵不把你当人看的怀王后悔,让所有欺凌过你的人后悔。”
比起得到那些个畸形的,姗姗来迟的爱,她更乐意创翻所有霸凌者,让霸凌者们感同身受原主的苦难。
“谢谢你,姐姐!”
“谢谢你……”
少女声音越来越轻,逐渐缥缈虚无,仿佛来自远方,又仿佛来自梦境,而她怀中的瘦削人儿也逐渐变得透明。
“别走!”杜思薇猛然伸手去抓,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坐起。
“小姐!”
“小姐!”
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将杜思薇飘远的神思拉回,她有些机械地扭过头,映入眼帘是杏儿和小草放大的脸,两张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担忧。
“小姐,您可是魇了?”见自家小姐回过神,杏儿连忙浸湿帕子为她擦拭额头。
“……”杜思薇张了张口,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二人身后的男子,面上浮现明显不耐:“你怎么还在这?”
“小姐!”小草往自家小姐背后塞了几个软枕,轻声道:“您忽然昏迷,是大少爷抱您进来的,大少爷在您屋内一直守到现在,中途不曾离开过。”
闻言,杜思薇皱了皱眉,抬眸看向便宜大哥:“现在我醒了,你可有什么要说的,若没有,就请回吧!”
“离开尚书府吧!”杜源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苍白虚弱的妹妹,一字一句沉声道:“你已然忧思过度,气血两亏,再待下去,怕是命都要耗在这。”
“又劝我走?”杜思薇莞尔,刻薄道:“怎的,怕我死在尚书府内,叫你良心难安?”
“小姐!”小草慌忙拉住自家小姐衣袖,压低声音道:“您便是不愿意离开尚书府,也不必将大少爷往外推,如今偌大的尚书府内,可就大少爷一个正儿八经关心您的人了。”
“不用担心我!”杜思薇拍拍小草的手背,冷眼看向便宜兄长:“杜源,你可知晓内情?”
忽然转变的话题让杜源微微一愣,他抿了抿唇,眸光幽深地看着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没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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